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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68 事实是,这两种观点之所以都行不通,乃是因为他们讨论的这些概念太抽象太图式化了。中世纪本质与存在的概念没有公允地对待现代经验的充分具体性,尤其是没有公允地对待我们对人本身的经验。需要对它们来一番全面彻底的修正。这就是海德格尔宣布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些存在问题的原因,他也因此而成了第一个试图对这传统本身来一番彻底重新再思考的哲学家。传统只有通过这样一番更新才能够保持活力,只对这些一直沿袭至今的公式机械地或无益地鹦鹉学舌是无济于事的。但是,所谓更新意味着实际地去更新,因此便是一种完全彻底的冒险事业。所以,虽然现代存在主义在它运行于现代思想主流这个程度上不可避免地要回到传统问题,但它却达到了必然使某些传统主义者感到震惊的结论;这是不足为奇的。哎呀!时间是属于我们的本质的。我们对这个事实的简单承认(这是无历史意识的中世纪人绝对承认不了的),是如此根本,乃至它开掘了一条横在我们与中古历史之间的一条鸿沟。尽管我们意识到那过去时代的哲学也曾经很了不起,但是过去的解决决不会完全是我们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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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70 3.帕斯卡尔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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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72 我们今天知道的存在主义,不管有多少个先行者或先驱,也不可能在它存在的条件具备之前出现。哲学家孕育着观念。所以,如果有什么东西使它们固定到存在上,则它也不会是哲学本身而是某种来自哲学以外的东西,或是宗教,或是个人的戏剧性事件、焦虑,或是哲学家自己生命的反叛。所以,把希腊理性主义古典圣殿炸得粉碎的,乃是希伯来文化或基督教。甚至在现代存在主义的可能性创造出来之前,就必须先创造它的世界,而这只有通过科学,突然把人从中世纪投射出来,才有可能。所以,当我们谈到帕斯卡尔(1623—1662,他本人是位伟大的科学家)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在讨论一位像圣奥古斯丁那样的存在主义先驱。帕斯卡尔是一个存在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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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74 没有什么再比把帕斯卡尔和圣奥古斯丁毫无区别地混为一谈,都作为伟大的宗教心理学家,更让人糊涂了。诚然,他们两个都关心宗教的人的内心生活,他的焦虑与不安。但是,圣奥古斯丁所居住的世界是一个新柏拉图主义的宇宙,一座闪闪发光的水晶宫,其至高点上装有超本质的善,像灯塔般地向外光芒四射,当照射下去穿过这完美结构的其余部分时,其光辉渐渐弱了下来。帕斯卡尔的世界是孤寂凄凉和枯燥乏味的现代科学世界,在那儿,到了夜间,这位哲人听到的不是闪闪发光的天体的乐曲,而只是空间的深不可测万籁俱寂的空虚。帕斯卡尔说,“这些无限空间的沉寂使我感到恐惧”,这道出了人心对17世纪科学为人组装起来的宇宙的反应。在这个可怖、空虚的空间世界里,人是无家可归的。因此,他渐次形成了他自己的形象,这和居住在希腊人的或新柏拉图主义的宇宙中并且相信他自己如在家里般自在的人的形象是不同的。在帕斯卡尔的世界里,信仰本身成了一种更加孤注一掷的赌博,一种更加大胆的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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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76 这样,信仰与理性之间的斗争就必然在人的存在内部引起更为深刻的心理失调。尽管中世纪期间神学家们对信仰和理性问题有过许多争论,但是,那一时代的人还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种人本身内部的分裂。在《神曲》里,但丁由象征人类理性的维吉尔带着,穿过地狱的各层,攀爬炼狱的斜坡。但是,当开始游历天堂(这是惟有获得上帝恩典的选民方可居住的境界)时,维吉尔不见了,而由象征神明启示的贝雅特丽奇取而代之担任向导。简言之,理性把我们引导到信仰,而信仰在理性止步的地方取而代之;这就是但丁井然有序、水晶宫般的宇宙里,人的幸福而和谐的命运。但是,帕斯卡尔的宇宙并没有许多同上帝相似和可类比的东西,中世纪的哲学家们曾经把他们的信仰挂在这些东西上,就像挂在许多钉子上似的。在帕斯卡尔的宇宙里,一个人必须更加拼命地追寻,以期发现把心灵引向信仰的路标。而且,耐人寻味的是,帕斯卡尔是在人本身极其悲惨的处境中找到这样一种路标的。同别的动物乃至自然本身相比,人这种生物到处都显露出伟大和力量的明显标志,而它同时却又这样的虚弱和悲惨,怎么会这样呢?帕斯卡尔说,我们只能够得出结论,说人毋宁像一个破产的或被剥夺了继承权的贵族,从那本来属于他的王国里被逐了出去。因此,他把被剥夺了继承权的人的形象当作他的基本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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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78 所以,帕斯卡尔的心理学与圣奥古斯丁的不同。帕斯卡尔关于人类状况的看法属于历史上最“消极否定”的。萨特的读者一直抗议他的心理学太病态,或太“肮脏”,因而可能只代表当代巴黎颓废学派,幸好他们还可以考察一下帕斯卡尔:他们将会发现,他对我们普通人命运的看法,每一点都和萨特一样尖酸刻薄,又一样冷静客观。帕斯卡尔说:“我们是终有一死的,也很虚弱,我们的自然灾祸真是太大了,我们切近地想想,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安慰我们。”人们靠“习惯”和“旁骛”这两帖特效“止痛剂”,来逃避对这个问题的切近考察。人或是追逐跳动着的皮球,或是唆使猎狗追逐逃窜的猎物,或是他利用迷宫般的社会诡计和娱乐活动来追踪这“球”和“逃窜的猎物”,不管怎么做,只要他设法自我逃避就行。或者,这位好公民已悉心安于“习惯”,为家室所累,工作很稳定,不必看他打发日子的性质,也不必看每天如何埋葬掉遗忘的希望或梦想,第二天早上醒来又如何重复过去那种日渐萎缩呆滞的生活。“习惯”和“旁骛”这两者,只要它们在起作用,就会使人看不到“他的虚无,他的孤独,他的机能不全,他的软弱无能,以及他的空虚”。宗教是这种令人绝望的病症的惟一可能的疗方;这种病症不是别的,就是我们普通的总有一死的存在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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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80 当古典哲学家们讨论人性(例如亚里士多德在其《伦理学》里,圣托马斯在其《神学大全》第2部分关于人的论述里)时,他们的说法,今天在我们看来,带有教科书的味道。这些思想家们在讨论的生物也可能是人,但是一点也不像我们。然而,在帕斯卡尔关于人类处境的看法中,我们太痛苦地认出了我们自己。作为一位心理学家,他是个当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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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82 或许,正由于帕斯卡尔本人不是什么哲学家,他的心理学比起那些哲学家来就要出色些。他留给我们短短一句话,足以表明他对哲学本身的价值最终评价:他告诉我们,哲学是“不值得一个钟头操心的”。如果考虑到帕斯卡尔的心理气质,以及他作为一个人的最深层的兴趣,他的这个评价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如果我们以几分像悖论的方式来说的话,那就是他太聪明了,因而成不了一个专业哲学家。要他接受缓慢而吃力的任何学院哲学训练,会可怕地束缚他的惊人的智力;而且,无论如何,为要获知他作为一个人最终需要知道的东西,他也根本无须接受这样一种训练。在这个方面,他同基尔凯戈尔和尼采很相似,这两位哲学家都超出了哲学而能够从外面来看哲学,就他们两个的情况来说,是从宗教和艺术的观点来看哲学,而就帕斯卡尔来说,则是从科学的观点来看哲学。基尔凯戈尔和尼采都受到过专门的哲学基础训练,然而帕斯卡尔所受的教育却是科学的和人文的。他读过一些古典哲学家的著作,例如斯多葛派的,但是他显然只是为了找出他们对人类状况的看法,并不遵循他们的形而上学,他对后者是兴致索然的。他青年时代的强烈兴趣在科学方面;而且,他也是迄今有过的最早熟的科学天才之一,不到21岁,他就在数学上有了十分重大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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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84 其父死后,还很年轻的帕斯卡尔继承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因而能够在世界上稍露头角。我们知道,他无论如何至少一度保有过六匹马拉的马车,这足够使他成为一位绅士和头面人物了。为要理解帕斯卡尔的心灵,我们就必须想象他步入路易十四统治时期的巴黎社交界的情景;那时,对人的观察和研究是像圣西门与拉罗什富科(4)那样一类入世而敏锐的心灵为之耗尽热情的;而且,帕斯卡尔自己也会看出,这里有一种资料,同他在数学和物理学研究中所处理的,属于不同的种类。也不只是资料不同,要理解它,还需要一种完全不同的智力。帕斯卡尔与斯宾诺莎不同,他太聪明了而不能不承认搞几何学完全不同于搞对人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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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86 从这层认识中产生了他的数学心灵与直觉心灵——几何学精神和敏感性精神——之间的著名区别。说整个柏格森的哲学实质上早已包容在帕斯卡尔用来阐述这种基本区别的几页纸上,也不算言过其词。法国文化在这些问题上有一种令人惊奇的保存意识。它是各种文化中最近亲繁殖的,然而又属最丰富之列,因为它不仅保存了它自己“厨房”里所有的东西,还对它们作了精心加工。(这也是法国烹调的精神,他们不扔掉任何东西,只是用它做成备料——烹调的基本材料,埃斯科菲耶(5)告诉我们——不然,就扔进一个锅里煨汤,那是可以把不论多少东西不定多久煨炖下去的。)由于法国文化始终注视着帕斯卡尔所作的区别,所以它就从来没有完全屈服于笛卡尔清楚明白的观念。现在,数学心灵,如帕斯卡尔所描述的,恰恰是以它的全神贯注于清楚明白的观念来定义的;从这些观念可以演绎出无数逻辑结论。但是,直觉心灵处理的材料却如此具体如此复杂,是不能还原成能够以一些简单公理形式陈述出来的清楚明白的观念的。在人类的情境里,水通常是浑浊的,天也总有点雾蒙蒙的;而直觉的人,不管他是政治家、朝臣,或是情人,在这种情境里不论知觉到何物,都不会是由于明确定义了的逻辑观念。恰恰相反:这些观念很可能会挡住他的视线。那么,为了达到这种区别,帕斯卡尔实际上已经看到的是:人本身是个具有矛盾和两重心理的生物,纯粹逻辑是永远理解不了的。这是哲学家们当时还没有理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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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88 帕斯卡尔既已为直觉划定了一个范围,以与逻辑范围相颉颃,他自然也就为人类理性设定了界限。或许无论何处他都没有比在他对理性价值的评估中更精明地运用他自己的“敏感性精神”(直觉心灵)。而且,或许也没有一个作家比他更能公平地权衡理性正反两个方面的要求:身为一个数学天才,他深知理性的全部力量和荣耀,但是他也看到了它相应的虚弱和局限。海德格尔经过博学而勤奋的解释,才表明康德的人的理性局限性学说,实际上是立足于我们人的存在的有限性的;但是,早在3个世纪之前,帕斯卡尔就清楚地看到了,我们理性的虚弱乃是我们整个人类处境虚弱的一部分。首先,理性达不到宗教经验的核心。既然帕斯卡尔很少运用形式哲学,他对形式神学或理性神学用得也就更少了,因为理性神学的至上任务是为上帝存在编造理性证明。帕斯卡尔认为,这些证明是离题的:今天它们看来对我们有效,可是明天就不然了;而且,如果我们把救赎推延到这些证明都令人满意之时的话,则我们将会永远踌躇不前。帕斯卡尔说,今天有些极有才智的人觉得上帝存在的证据完全可信,而另一些同样有才智的人却觉得它们或是被人误解了,或是难作定论的。而且,各方都怀疑对方是自欺欺人。但事实却是,这些证明只可以说服那些想被说服的人,而说不服那些不想被说服的人,因而实际上也就根本不是什么证明。至少,上帝作为一个精确论证的“对象”,即使假定这样一种论证唾手可得,也同宗教的现存需要毫无关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中性的实存,就如数学家对之进行推理的抽象的圆或三角形一样。正是在这里,帕斯卡尔发出了他著名的高声呐喊,“不是哲学家们的上帝,而是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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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90 他本人有过一种宗教经验,同他认为一次疾病奇迹般地痊愈有关;而且这次圣恩的影响极其强烈,乃至他身不由己地对这经验作了笔记,并且把它缝进了衣服里,仿佛是他的一个秘密,必须尽可能把它紧紧珍藏,永志不忘。不管我们对这些经验的可靠性有些什么想法,对帕斯卡尔来说,这种来自天国的闪电无须任何证明:它是属于生命本身的而非理性神学的层次。他的生命从此以后便围绕着那次单一的粉碎性的经验而旋转,因而他便把余生献给了宗教,尤其是尝试着对基督作出一种伟大的阐释和辩护,但他从未完成这项事业,这样,我们便只有那些辉煌的残篇:《思想录》。另一个同样强烈的体验,这次毋宁是否定的而非肯定的,对他的思想也同样是决定性的。一天,他正沿着塞纳河驱车前行时,他的马车突然转向,离开道路,车门蓦地开了,帕斯卡尔被一下子掀了下去,几乎摔死在河堤上。这次切身事故的任意性和突然性对他成了另一道启示的闪光。从此以后,他把虚无看做是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以这么说,潜伏在我们的脚下,是我们随时都可能跌进去的一条鸿沟和深渊。没有一个作家比帕斯卡尔更有力地表达出这种处于人类存在核心的基本偶然性,一种随时都可能把我们意想不到地猛掷进非存在中的偶然性。死亡并非按约定正点降临。虚无观念直到这时在西方哲学中都还根本没有起过什么作用。在希腊哲学刚刚发轫时,巴门尼德就告诫人们不要遵循非存在之道,他说,这是因为非存在甚至不能够被思维。在经院哲学时代,虚无已经成了一个纯粹概念性的实存,一个处于思想所及的最边远区域的空洞抽象的观念。但是,对帕斯卡尔来说,它不再是一个抽象概念而是一种实际经验。在他存在的某个时刻,虚无突然地并且猛烈地出现在他面前。此后,帕斯卡尔到处寻找这种人类存在偶然性的明证——克娄巴特拉鼻子的长度改变了马克·安东尼和罗马帝国的命运,克伦威尔肾里的一粒结石结束了他的军事独裁。在海德格尔和萨特引进他们的佶屈聱牙的术语以定义人的偶然性的所有范畴之前很久,帕斯卡尔就已经看到,出生本身对于个人来说,就是最初的偶然性,因为它意味着在“这个”时间里,“这个”地方,由“这一”对双亲,在“这个”国家出生;所有这一切都是蛮横给予的事实,他的生命必须试图以它们为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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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92 在帕斯卡尔看来,虚无似乎可以说是向上下两个方面敞开。他生活在显微镜和望远镜时代,那时,亚里士多德和中世纪思想家的密封、有序、有限的宇宙正沿着两个方向扩展,既趋于无穷小又趋于无穷大。我们可以(用显微镜)向下观察物质和空间,发现处于越来越低层次上的小得不可置信的生命组织;而且在这些之外,总还有些东西小得使我们无法了解。或者我们(用望远镜)向外观察空间,发现那以其浩瀚无涯而使我们成了小矮人的宇宙。因此人在宇宙中占据了像帕斯卡尔所见的处于无限大和无限小之间的中间位置:对于“虚无”来说,他是个“大全”,而对于“大全”来说,他又是个虚无。人的这种中间位置是帕斯卡尔留给我们的关于人类处境的终极的和主导的事实;而且,它也极明白地告诉我们,对人类理性的范围和能力,我们到底能指望些什么。它同时也是人类存在有限性的逼真形象,就好像是两个方面都被虚无蚕食了似的。人就是他的有限性。如果我们再把时间无限绵延的想法加到这种主要是空间和物质的形象上去,我们就得到了帕斯卡尔对人类存在本性的最终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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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94 我一想到我的生命短暂绵延,前前后后都淹没在永恒中,我所充塞的,甚至我看得到的空间也极其渺小,淹没在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我的无限浩瀚空间;这使我很恐怖,并且对在这儿而非在那儿,为什么是现在而非那时,也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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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96 当读这段话时,我们就不再处于德尔图良或圣奥古斯丁那个基督教扩张征服的狂热世界;也不再处于那个彼得·达米安或圣贝尔纳德(6)的创作最朴实优美的基督教艺术的罗马世界;也不再处于邓斯·司各脱同圣托马斯进行辩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基督教信仰势力如此强大,竟能促成同亚里士多德哲学奇迹般的“婚姻”。不!帕斯卡尔所描绘的,就是我们的世界,就是现代世界;当读他的书时,我们就步入了那个世界,就像那是我们的家,这正因为我们和他一样在那儿都是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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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798 帕斯卡尔死于1662年。紧跟着到来的世纪,即启蒙世纪极其光辉耀人,竟使他这个榜样似乎不那么必要因而也就为人忘却了。启蒙运动的光明于是便成了它自己的黑暗。这个非凡时代的成就是不容低估的。在那个世纪,数学和物理学所取得的成就扩大了;牛顿的宇宙成了它们联合的战利品;而且,数学分析由于其了不起的丰硕成果和独创性,似乎可以为全部自然问题提供出答案。理性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所赢得的巨大胜利,暗示着它不可避免地要扩大到人类经验所有其他领域,以驱散古代迷信的阴云:它扩大到法律、社会风俗、政治和历史等领域。“进步”的观念不仅被宣布为一个事实,而且也被宣布为一条历史规律。人性的完美是通过理性的普遍应用实现出来的。哲学家孔狄亚克勾勒出了一幅宇宙历史的草图,其主导线索是人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进步,这是一种在过去已经坚定地向前迈进而将来也会这样无限持续下去的进步。哲学家变成了批评家,抨击他们周围社会的中世纪野蛮习俗。这个世纪在法国革命高潮中一个奇异的插曲里找到了它的象征和总结,那时,一位非常著名的女演员扮演的理性女神登上了圣母院大教堂里的神座。我们的理性圣女坐在天国母后圣殿里,这讽刺的一击可能会使任何一个对女神的人格和历史略知一二的人预感到,不仅法国而且整个欧洲文明都隐现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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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00 但是,在牛顿和理性女神的宇宙里,也有一些不幸的灵魂,因此,我们现在必须倾听他们的哀怨。我们可望听到的,首先是那些诗人的声音。在哲学家能够思想存在之前,诗人是它的见证人。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特殊诗人力图显现的,正是今天历史地属于我们的存在处境。他们正以诗歌的语言拨弄着我们自己时代的先兆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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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02 (1) 达米安,意大利人,天主教枢机主教和教义师。鼓吹自愿清贫。——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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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04 (2) 苏亚雷斯(1548—1617),西班牙出生的天主教耶稣会神学家和哲学家,国际法奠基人之一。主要哲学著作有《形而上学论文集》等。——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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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06 (3) 吉尔松(1884—1978),法国天主教哲学家、中世纪哲学史学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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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08 (4) 拉罗什富科(1613—1680),17世纪法国伦理作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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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10 (5) 埃斯科菲耶(1846—1935),法国烹饪大师,有“厨师之王和王者之厨”之称。——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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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22812 (6) 圣贝尔纳德(?—1081?),意大利奥斯塔教区代理主教。——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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