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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牛顿和理性女神的宇宙里,也有一些不幸的灵魂,因此,我们现在必须倾听他们的哀怨。我们可望听到的,首先是那些诗人的声音。在哲学家能够思想存在之前,诗人是它的见证人。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特殊诗人力图显现的,正是今天历史地属于我们的存在处境。他们正以诗歌的语言拨弄着我们自己时代的先兆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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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达米安,意大利人,天主教枢机主教和教义师。鼓吹自愿清贫。——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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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苏亚雷斯(1548—1617),西班牙出生的天主教耶稣会神学家和哲学家,国际法奠基人之一。主要哲学著作有《形而上学论文集》等。——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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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吉尔松(1884—1978),法国天主教哲学家、中世纪哲学史学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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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拉罗什富科(1613—1680),17世纪法国伦理作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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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埃斯科菲耶(1846—1935),法国烹饪大师,有“厨师之王和王者之厨”之称。——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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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圣贝尔纳德(?—1081?),意大利奥斯塔教区代理主教。——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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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的人 第6章 逃离拉普特飞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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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读过斯威夫特(1)《格利佛游记》的人,大概都不会忘掉游历拉普特飞岛那段插曲,这在那本伟大却又怪诞不经的书中,算得上最怪诞的情节了。拉普特是个飘浮在空中的岛。它为一块巨大磁石所驱动,沿着磁力线航行;这很容易使我们后世人心里想到某种类似雷达装置的东西。斯威夫特时代的工艺还没有先进到想象得出使这个策柏林飞艇(2)似小岛上的居民完全隔绝他们同地球的联系:推动航行的磁力线依旧是地球上的磁力线,因而在那个程度上,拉普特人依然是与大地紧紧结合着的。不过,在格利佛漫长多样的旅程里所见到的生物中,他们还是最接近于空中生物的,因而他们的性格也就最可能具有那种空中楼阁式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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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成他们本性中这种空幻性质的东西何在,这无须多久我们就会查明。当蒙受海难的格利佛被搭救到这岛上时,他发现这些居民是他所见的相貌最怪的生物。他们并不注目于他们面前的人或物;而是一只眼朝上,仿佛是在永远瞻望着星辰,而另一只眼则向内,好像在进行空洞茫然的内省。他们的服装饰有日月星辰及诸多乐器的图案。我们可以推想,这些空中人准是献身数学和数学天文学的,因为这些研究最抽象,离普通尘世的需要最远。但是,为什么他们又热衷于艺术中最直接表达情绪的音乐呢?无疑,音乐的情绪方面并不是斯威夫特心里所想到的,在他看来,拉普特人的音乐所具有的意义,一如它在毕达哥拉斯或柏拉图传统中所拥有的意义,被认为是一种纯粹的数学研究,是应用算术的一个分支。拉普特飞岛因此可以叫做正统柏拉图信徒的王国,而斯威夫特的想象力也旨在使当地人民的居住场所与他们的柏拉图精神正相般配: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岛。斯威夫特行文粗犷豪放的气质,甚至从他把这个地方命名为拉普特也可以看出,这很容易使人想起路德同样粗犷的呼喊:“这理性娼妓”,也许斯威夫特就是从这儿得到灵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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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拉普特人控制着底下大地表面的空气,便可以使他们的近邻即普通世人臣属他们。然而,这些臣民似乎比他们的统治者还幸福得多。事实上,拉普特人尽管有力量,却也很悲苦。这些专用大脑的人在谈话时无法像普通人那样相互交流。当他们交往时,他们就不得不由一个童仆陪伴着,这童仆手执一根手杖,其一端装着一个塞有卵石或干豆粒的囊袋;当他的主人在同另一个拉普特人交谈时,童仆就依情况而定,或用手杖敲他主人的嘴巴,或者敲其耳朵,手杖就咯咯作响,向主人发出信号:在他和另一个拉普特人谈话时什么时候他应当讲话,什么时候他应当倾听。不然,这心不在焉的唯理智者就会不知不觉地陷入对别的问题的沉思而完全忘却站在他面前的人。在拉普特飞岛用餐时,格利佛发现端上来的食物全都切成各种各样几何形状。当一个裁缝师开始来替格利佛量体准备缝制衣服时,他用六分仪、象限仪以及别的科学仪器来测量。然后却带回来一套很不合身的衣服。几何学显然不能提供很精确的测量有机人体的工具。如果有一条普通卷尺,造得灵活变通,很适合测量身体外形,要好用得多。在访问他们的科学院时,格利佛发现拉普特人忙于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和粗率的研究计划。实际上,这些研究今天在我们看来,可能不算怎么富于幻想;它们确实具有与当代科学发明相类似之处。很清楚,我们比斯威夫特的想象力使他想出的拉普特人的那些办法要先进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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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须进一步讨论斯威夫特嘲笑那些抽象心灵的细节。事实上,格利佛在拉普特人中间逗留时所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没有一件在一个人的记忆里比起这些人本身的怪诞容貌来不黯然失色的。然而,有件小事却有助于我们用一种恰当的人学观点把握这整个插曲。拉普特人的妻子们同他们的作为柏拉图信徒的丈夫们在一起过活并不十分幸福。就在格利佛抵达这个王国前不久,朝廷里出过一起丑闻,这就是首相的妻子尽管受到千方百计的管束,却还是私奔到下面的大陆上,与一个经常酗酒并且打她的老男仆搅在一起。身为自然生物的女人喜欢激情而不喜欢纯粹理性,即使这激情伴有酗酒和殴打。因为打至少是对她个体存在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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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利佛游记》的这一部分,斯威夫特似乎一点也不打算扮演预言家的角色。他的秉性太爽直,太实证,而且也太热心实在具体而不愿过多地为披上预言的外衣伤神。到了那个时代,整个社会恶贯满盈——也还有许多够他受的事,要容忍英国政治的愚蠢低能,容忍爱尔兰生活的乏味沉闷,照他自己的说法,他被送到那里就像耗子在洞里一样去等死。然而,《格利佛游记》(此书1726年出版)里面的这个插曲,可以看做是后来150年西欧文化史(或者至少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段)的预言。这种预言家的能力是与他的性格相称的,斯威夫特的证言也由于来自他这样一种人就更有分量。如果斯威夫特有任何浪漫主义偏激的和异国的情调,我们就可以把他的预言式的讽刺解释成不幸超前诞生的浪漫气质产生的怪物。但是,斯威夫特是个伟大的散文作家,因为他只写散文而不写任何别的体裁:他的散文也许算得上英国文学中简洁、明快甚至坦诚的散文的最好典范;而斯威夫特其人的气质与他的作品的气质也很相称。他在什么地方都不曾对生活取非理性的态度。他一再弘扬理性的优点,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总是入世的和实践的理性。他对比较抽象的理性运用没有兴趣,就此而言也没有能力:《格利佛游记》里的拉普特飞岛的插曲差不多可以看做是斯威夫特对三一学院主考人的最后报复,那些人曾因他的逻辑学功课学得不够好而给他不及格的分数。拉普特的形象既然出自这样一种散文式的、非浪漫主义的气质,就很可能是我们能够找到的最有力的预言了。这个预言所代表的人物和运动有时会在首相妻子的绝望窘境中找到他们自己,如果扑进一个酗酒的男仆的怀里是逃离枯燥乏味理性王国惟一方式的话,那他们会随时准备这样做。当一个人在追求酒神戴奥尼修斯式的生活时,我们毕竟不能够总是要求他为高雅趣味捆住手脚,不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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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斯威夫特所预言的人物和运动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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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浪漫主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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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威夫特的作品问世后不久,浪漫主义运动的第一批嫩芽就在英国破土而出了;整个来说,它归根到底是逃离拉普特飞岛的一次尝试。然而,无论我们想怎样界定浪漫主义,说它是个人对古典主义普遍法则的抗议也罢,说它是感情对理性的抗议,或者是代表自然对工业社会侵犯的抗议也罢,但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这就是它至少是在致力于存在的充实和自然,而这在现代世界却有渐被忘却之虞。浪漫运动并不限于一个国家,而是像一股巨大的突然迸发出来的能量和热情传遍整个欧洲,传到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它在各国的民族表达风格虽然稍有差异,但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内在特征。在其英国代表人物中,布莱克(3)、华兹华斯(4)和柯勒律治(5)这三个诗人的形象值得我们稍事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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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很容易被人看做是个“反抗”工业革命的诗人。车轮、锻炉、熔炉、烟柱、恶魔似的工厂,对这些东西的形象描绘散见于他的诗歌的字里行间。但是,他又是个很有理智气质的诗人,托·斯·艾略特早年写了篇神气十足的文章,使我们当时很多文人误认为布莱克缺乏思想,情况并非如此。布莱克不只批评工业社会本身,而且还批评酿成工业主义的那种特殊的心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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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谟克利特的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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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的光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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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红海岸上的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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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的帐篷在那儿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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