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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所有逃离拉普特飞岛的难民,虽然他们在气质和文学技巧上大相径庭,但在批判现代生活及其给人的存在造成的特殊威胁方面,却以非常值得注意的方式聚到一起来了。他们构成了一群给人印象深刻的见证人,而且他们的证言,只有那些已把诗歌从其理想国里排除出去的柏拉图式的(或拉普特式的)知识分子,才会把它们归因于诗人们的心理失常而认为不屑一顾。思想史家们已经对标签有一种魔术般的信仰,这与古代对符咒的魔术般的信仰别无二致。他们似乎认为他们只需要用适当的标题,如“浪漫主义”、“非理性主义”、“象征主义”、“俄国灵魂”或诸如此类的东西,就可以魔法般地驱除掉这些作家们处理的实在,颇有点像中世纪的主教认为只消革除异端人物的教籍便可以灭绝他们一样。所有这些作家的作品都指向那些正在不可遏止地对西方人发生的事情。这些东西如此有力,如此猛烈,最终不能不迸发进哲学本身。这种迸发具见于存在主义哲学家,我们现在就来考察他们。诗人们最近150多年的不适,绝对不只是个人的神经症似的痛痒,毋宁是透露了整个人类的大气候,哲学家们,不管他们意识到与否,也都在这种气候里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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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斯威夫特(1667—1745),英国讽刺大师。其代表作《格利佛游记》1762年在伦敦出版。全书共4卷,其中第3卷写格利佛来到一个叫拉普特的飞岛上,岛上的居民富于幻想,不务实际。——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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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策柏林(1838—1917),德国将军,曾制一种飞艇。——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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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布莱克(1757—1827),英国诗人,水彩画家,其作品新颖,简练,感情率直,富有力度。——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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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华兹华斯(1770—1850),18、19世纪之交英国浪漫主义运动最伟大和最有影响的诗人。——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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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柯勒律治(1772—1834),19世纪初期英国最有影响的英国诗人。曾同华兹华斯合作出版《抒情歌谣集》,开创英国文学史上浪漫主义新时期。——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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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格雷夫斯(1895—1985),英国诗人,小说家,评论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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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荷尔德林(1770—1843),德国著名抒情诗人,把古典希腊诗文形式移植到德语中。——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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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马洛(1564—1593),英国诗人和戏剧家,曾创作悲剧《浮士德博士》。——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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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波德莱尔(1821—1867),法国现代派诗人。作品有诗集《恶之华》等。——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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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兰波(1854—1891),法国诗人。——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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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高更(1848—1903),法国后印象派著名画家,象征主义运动领导人。——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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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劳伦斯(1885—1930),英国小说家,代表作有《虹》等。——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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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斯拉夫派,俄国19世纪推崇斯拉夫文化习俗,也主张社会改良的知识分子派别。——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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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参阅斯宾诺莎《伦理学》,第4部分命题67。他写道:“自由人绝少思想到死;他的智慧,不是死的默念,而是生的沉思。”——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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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传道书》为《旧约圣经》21卷。——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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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的人 第三编 存在主义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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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基尔凯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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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尔凯戈尔在其《日记》里,谈到他自己及其使命时写道:“不得不加以反对的是理智;而且正是理智而不是任何别的东西。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以此为己任,并用一种巨大的智力把自己装备起来的理由。”这是天才关于自己的坦率声明,既无自我夸耀之意,也无虚假的谦逊之心。基尔凯戈尔并非贬抑理智;正相反,他谈及理智时总怀有一种尊重乃至崇敬的心情。然而,在历史的某个时刻,这理智却不能不受到反对,不能不受到某个非凡智力的人的全力以赴的反对。对基尔凯戈尔须得去做的和他所完成的事情,再不能作出比这更好的概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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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尔凯戈尔智力博大,绝对无可怀疑。每当我们回到他的作品,就会对他思想的丰富震惊不已。在其写作之后的一个世纪,我们还在搜集、筛选他的作品,试图把散见其作品的大量精辟见解理出一个系统来。他以非常危险的高速从事写作,他的心灵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胀裂似的,充满着种种观念,有时只能捕捉住这些观念的一种急速的闪光把它写下来。因此,他的许多作品就都有种种间断与转换,调向与转折,旁白与隐喻,心灵迟钝的读者有时便可能陷入迷津。基尔凯戈尔近乎热病似的理智如此有力,以致它竟能差不多把每条经验都转化成反思,一口吞下其所有者的生命。但是,和许多伟大的才子不同,基尔凯戈尔本人意识到了这一层,因而预先发出警告,要提防他的理智那种精巧、贪婪的劫掠。他知道,他的理智的力量,也就是他的十字架。(1)理智是永远提供不出信仰来的;然而,要是没有信仰,他就会死在自己的心灵里面,成为一个病弱、瘫痪的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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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19世纪的远逝,从拉近镜头看来高耸入云的那些小丘,终于降回到其本身原有的透视位置,真正的高峰便因此而更加突兀地耸立在眼前了。今天对我们来说,基尔凯戈尔开始越来越明显地超越他的世纪,他是一座孤峰,却又是整条山脉的中心。这种姗姗来迟的荣誉,出现在离开他几乎就像离开中世纪一样久远的一个世纪,是一个悖论,正如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样。基尔凯戈尔某些伟大的德国先驱也曾试图批评理智。而更早些时期的理性主义反对者,像哈曼(2)和晚期谢林等人,也曾为本能、直觉和神话大声疾呼,以对抗一个似乎不再能够理解这类东西的时代。同德国浪漫派相比,基尔凯戈尔在其作品里追踪的轨迹要狭窄得多;但是,轨迹越是狭窄,我们越是靠近中心,而消耗在外围的能量因此也就越少。霍姆斯法官(3)曾经评论说,天才的标记,对伟大的律师或法学家来说,就在于他之具有排除细节直取“咽喉”部位、抓住问题要害的能力。基尔凯戈尔的惟一的主题,他惟一热爱的,就是基督教。但是,他既不是以思辨的方式,也不是以浪漫的方式,来领悟基督教。他所关心的,毋宁是个人要成为一个基督徒具体地意味着什么。19世纪的中心事实,在基尔凯戈尔(以及在他之后的尼采,从完全相反的观点)看来,是这种一度是基督教的文明到那时已不再是基督教的了。它曾经是一种围绕着基督这个人物旋转的文明;而现在,用尼采的比喻说,它就像一个脱离了太阳的星球一样;然而,这种文明却还不曾意识到这一层。这是一个重大的历史事实,这是一条岔路,是整个人类走上的而不只是少数专家学者走上的岔路;相形之下,哲学家们所争辩的大多数问题,诸如感觉材料、知觉、判断的性质,归纳与演绎的规则等,实则不过是达官贵人消遣品之类的玩意。然而,以自己的思想为中轴的思想家,却始终专注于自己时代某个十分紧迫但这个时代本身却不曾意识到的问题。用霍姆斯虽说粗鲁倒也中肯的话说,就是基尔凯戈尔(同他之后的尼采一样)是直取“咽喉”的。这是对基尔凯戈尔今天对我们仍有力量仍有影响的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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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基尔凯戈尔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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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基尔凯戈尔从来不曾以这样一种思辨、超然的方式,向自己提出他自己同其时代的关系这个问题。他并不是因为对历史、文明及西方人众说纷纭,才决心研究基督教问题的。那一向是专门理论家、博学的大学教师与哲学教授们要研究的问题。对于基尔凯戈尔来说,这个问题始终是个人的:他已选择成为基督徒,他必须以他存在的全部力量和热情经常地重新作这一选择。他思考和写作的一切,都表现出了这种个人性质。他把他的书《恐惧与战栗》称作“一首辩证法的抒情诗”;其实他的这个说法可以说是对他差不多全部作品的绝妙写照。他的思想是基尔凯戈尔其人的抒情诗:公开坦率的自我表白活动。然而,尽管有抒情风格,它也还是有自己的精妙、确当及辩证法的敏锐性。实际上,这位“主观思想家”(基尔凯戈尔自称)的思想,始终有它自己的严格性,跟客观理论家的截然不同。基尔凯戈尔并不只是告诉我们说,存在先于思想,或者说,一切思想都是对某个具体存在的一种表达;他可以说是把这条真理活生生地展现给了我们,因为他展现给我们的思想撕去了伪装,真情毕露,径直是一种存在活动,也就是说,径直是他自己个人的、热情的生存活动。他从来不曾想到要成为一个哲学家;而他的全部哲学,对他的主要目的,即要说明成为一个基督徒意味着什么而言,其实是偶然的附带的东西;恰如这对他自己个人的生活使命即成为一个基督徒而言,也必定是偶然附带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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