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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我往车那儿走时,一个人凑上前来讨要钢管钓竿。它仍握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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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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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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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么无疑你也用它打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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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问:“我也不是小偷,你为什么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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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讪讪一笑:“好多人都喊打吗,又不我一个人。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别人不喊打,我打你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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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的话,似乎还不无打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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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他妈捡去吧!”——用力将那钢管钓竿抛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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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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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市长面,我讲了那一番经历,市长聚精会神地听,一边听一边摇头不止。听完,样子很认真地问我:“你学过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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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惭愧地说:“没有。要学过点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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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既没学过功夫,又非人高马大,不是太冒险了吗?那种地方,三教九流,莽汉恶少,什么人都有。我请你来的,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家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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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无道理,我抓起烟吸,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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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又说:“我听人讲,你很爱管闲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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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放心,有了今天的经历,在你这地盘内,我绝不再使你担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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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我肩,笑道:“老兄,我倒不是那个意思。该管之事,还是得管,我批评的是你的方式——你首先应该喊治安人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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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是那么想来着,可四周并未发现治安警。我怕我去拽来治安警,挨打的人早被捅了几刀,一命呜呼了。偷一只表还不犯死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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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陪我吃饭的时候告诉我,那个被打的人确实是因为偷了一块表。被打断了三根肋骨,中度脑震荡,皮下瘀血外伤十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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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当时还以为,他不见得是小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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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说:“与打他的那几个人相比,他倒真值得恻隐一下。打他的人中,有货真价实的流氓,有受雇的打手,也有几个不三不四的闲汉。你说得对。他们都承认,在一片喊打声中,他们不参与打,就觉得手痒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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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护身符”,正是在那一场经历中丢了,还有我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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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别的同行们也许会对我大加耻笑和嘲讽——老老实实写你的小说算了。当的作家,又不是中央政治局委员,玩儿什么使命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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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是一个一贯坚持现实主义的作家——不是什么坚持不坚持现实主义——而是坚持反映现实生活,坚持反映最广大的,被叫作“老百姓”的人们的现实生活状态的作家。我不但关注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物质状态,也同时关注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精神状态、心理状态、情感和情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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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把这一点强加给我,更没有谁企图迫使我。完全是我自己的一种选择,情愿的一种选择。我的笔只有用来反映“老百姓”在现实中的生活或生存状态之时,我才感到写作毕竟是有些意义的,熬自己的心血消损自己的身体也算值得的。姑且不论我所关注到的、感受到的、触及到的“现实”,在多大程度上真的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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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许会站在今天写明年和后年我预测可能发生的事,却决不会,永远也不会,铺开稿纸,吸着烟,潜心地去编织一个古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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