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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290 韦伯对自杀的这种评价,和近代斯多噶型的思想家如蒙田(Michel Montaigne)、休谟(David Hume)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一致,认为自杀乃是一种对个人自由所做的最后而顽固的肯定。不过,他同时也认为救世宗教不认可“自愿的死”(voluntary death),仅有哲学家才把它神圣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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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292 在意大利的壮丽景色及历史伟迹的影响之下,韦伯徐缓地康复。韦伯夫妇也在瑞士待过一段时间,他五十七岁的母亲和弟弟阿尔弗烈德(Alfred Weber)曾来探望他们。母亲来到后不久,韦伯开始能够看书,看的是一本有关艺术史的书籍。他说:“天晓得这种情况我能维持多久?除了我本行以外的任何书都成。”经过三年半断断续续的病痛折磨,1902年,韦伯自觉可以重返海德堡,做一些轻松的工作。慢慢地,他也开始阅读专业期刊,以及像西美尔(Georg Simmel)《货币哲学》(Philosophie des Geldes)一类的书。随后,仿佛为了补偿数年来他在智识上的阙如,他投入一片无所不包的浩瀚文献书籍中,包括艺术史、经济学、政治学,外加修道院的经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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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294 不过,他也曾数度遭遇挫折。他仍然无法完全恢复教书工作。他要求学校解除他正教授的职务,改聘为有名无实的名义教授。此一请求最初被否决,然而经他再三坚持,终于被改聘为讲师。他曾请求担任博士候选人的主考官,但未获准。过去四年半,他没有出版过任何东西,现在他写出了一篇书评。一个崭新的著作阶段终于开始了,他首先探讨的是社会科学的方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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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296 韦伯生病期间,学校照发他薪水;拿了钱,却没有做足够的工作,这点给他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他因此耿耿于怀。他认为,只有工作中的人,才算是一个完全的人(a full man);于是他强迫自己工作。然而,仅过了一个夏季,他又单独重返意大利、荷兰和比利时。偶尔,他会因自己的精神状况、对自己能力不足的失望、与海德堡教授团的摩擦以及祖国的政治情况,而兴起永远不再返回德国的念头。不过,就在1903年这一年,他开始与桑巴特(Werner Sombart)参与《社会科学与社会政策文库》(Archiv für Sozialwissenschaft und Sozialpolitik)[10]的编辑工作;该刊物在遭纳粹停刊以前,可能是德国执牛耳的社会科学期刊。这个编辑工作,使韦伯有机会再度与众多学者和政治圈内人物联系,并且扩大了他自身工作的兴趣焦点。迨至1904年,他的写作工作恢复正常,而且数量扶摇直上。他发表的文章主题包括了普鲁士容克贵族庄园(Junker estates)的社会及经济问题、社会科学的客观性以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以下简称《新教伦理》〕(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und der Geist des Kapitalismus)的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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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298 明斯特贝格这位韦伯在弗莱堡大学时代的同事,1904年帮忙筹组“人文学科及自然科学会议”(Congress of Arts and Sciences),作为在美国圣路易(St. Louis)举行的万国博览会节目系列的一部分。他邀请韦伯在会议上宣读一篇论文(同时被邀的还有桑巴特、特勒尔奇和其他许多人)。是年8月,韦伯偕妻子首途前往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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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00 [1] 《韦伯传》,p.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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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02 [2] 这是挪威戏剧家易卜生(Henrik Ibsen)的剧本《柏克曼先生》(John Gabriel Borkman, 1896)中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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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04 [3] 《韦伯传》,p.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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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06 [4] 《韦伯传》,pp.24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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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08 [5] 《韦伯传》,p.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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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10 [6] 《韦伯传》,p.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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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12 [7] 《韦伯传》,p.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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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14 [8] 《韦伯传》,p.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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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16 [9] 见Max Weber, From Max Weber, p.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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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18 [10] 除了韦伯与桑巴特之外,这份刊物的另外一位重要人物是亚飞(Edgar Jaff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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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24 学术与政治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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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26 美国让韦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他仍保持冷静旁观的态度。他充分拥有吉本(Edward Gibbon)用来形容用心在国外游历的人所具备的“美德”,亦即一种“近乎缺点的美德;开放的性格,使他怡然溶入从宫廷到茅舍的各种圈子;心境的顺畅交汇,让他无论处在哪一群人、在哪一种情况下,皆能自娱娱人”[1]。因此,韦伯对那些很快产生偏见的同僚,感到不耐烦甚至愤怒;他们在纽约停留一天半后,即开始丑诋美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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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28 韦伯希望能怀着同情的心来了解这个新大陆,而同时却不放弃日后做周延判断的能力。他喜欢在布鲁克林大桥(Brooklyn Bridge)中央,观览曼哈顿市区交通高峰时刻的景象: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喧嚣,交织成一幅万象画面;这一切使他着迷。至于他视为“资本之堡垒”(fortresses of capital)的摩天大楼,则令他想起“旧图片上面博洛尼亚(Bologna)和佛罗伦萨(Florence)的那些高塔”[2]。他拿这些资本主义高耸入云的庞然巨物,与美国大学教授狭小的住宅做了一个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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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30 在这堆庞然巨物之间,不论居住或饮食,任何个人主义的欲望都是一件昂贵的东西。哥伦比亚大学德文系教授赫维(W. A. Hervey)的住宅,不折不扣是一栋娃娃屋。房间都很小,盥洗设备和厕所在同一个房间里(大多数情形都是如此),不可能举行超过四个来宾的宴会(这倒值得羡慕),除此之外,进城的车程需时一个小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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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32 一行人结束在纽约的访问后,前往尼亚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游览。他们参观了一个小镇,而后转往芝加哥。韦伯对芝加哥的观感是“不可思议”。他注意到它的治安混乱,暴力充斥,湖滨高级住宅区与贫民窟的天壤之别,牲畜屠宰场内“臭气冲天,肮脏不洁,血污满地,毛皮四散”的景况,以及“令人疯狂”的人种大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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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34 希腊人以五分钱的代价替美国佬(Yankees)擦鞋,德国人充当他的侍者,爱尔兰人替他管理政治,而意大利人则为他挖臭水沟。除了少数高级住宅区外,偌大一座比伦敦更大的巨城,就像一个剥了皮的人,它的五脏内腑在大家眼前运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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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36 美国资本主义下浪费的程度,尤其是对生命的浪费,一次又一次给韦伯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注意到当时那些专门揭发社会腐化面的人正大肆宣扬同样的情形。在写给母亲的一封信中,他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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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353338 一天工作之后,工人时常要花几个小时才能抵家。电车公司破产已有数年。按照通例,业务由债权人的律师接管。但他并不急于清算账目;在此情形下,他不会采购新的电车。旧车动辄故障,每年约有四百个人因此丧生或残废。根据法律,公司须赔偿每位死者的遗孀或子嗣约五千美元,残废事件须付给受害者本人一万美元。只要公司未采取某些预防措施,它就得付这些赔偿。但是公司已经计算过,每年四百件意外事件的赔偿费,总数较采取必要预防措施所花费的为少,因此公司就不肯采取这些预防措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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