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353420
1918年4月,韦伯前往维也纳,在维也纳大学讲课一个学期。这是他十九年来首次在大学开课。他以“对唯物史观的正面批判”(A Positive Critique of the Materialist Conception of History)为题,提出了他关于世界各宗教以及政治的社会学[12]。他的课在大学里轰动一时,教授、政府官员和政界人士都前来听讲,故而他不得不在最大的讲堂上课。可是,为了教这门课,他又被无法遏抑的焦虑所困,得服用镇静剂才能入睡。维也纳大学有意给他一个终身职位,他却没有接受。
1702353421
1702353422
1918年,韦伯从保皇派变成共和派的拥护者。正如迈内克(Friedrich Meinecke)所言:“我们从发自感情的保皇派,转变成发自理性的共和派。”他不愿在新政权内接受任何政治职位;柏林、哥廷根、波恩和慕尼黑各大学都表示愿意聘请他。他接受了慕尼黑大学之聘,1919年夏天接替布伦塔诺的位子。在慕尼黑,他经历巴伐利亚(Bavaria)专政及其崩溃所引发的风暴。他的最后一门课是应学生之请而讲,其内容后来成书出版为《经济通史》(Wirtschaftsgeschichte)。仲夏,他病倒了,在病况已入末期时,医生始诊断出他得的是肺炎。1920年6月14日,韦伯离开人世。
1702353423
1702353424
[1] 《韦伯传》,p.356。
1702353425
1702353426
[2] 指俄国1905年的革命。
1702353427
1702353428
[3] 《韦伯传》,p.359。
1702353429
1702353430
[4] 《韦伯传》,p.359。
1702353431
1702353432
[5] 指葛洛斯(Otto Gross),见《韦伯传》,p.374。
1702353433
1702353434
[6] 伦理学的一个部分,用宗教或道德上的一般性原则,来解决因为环境不同、或牵涉到职责的冲突时,良心无法判断如何行动的个案。
1702353435
1702353436
[7] 《韦伯传》,p.376。
1702353437
1702353438
[8] 《韦伯传》,pp.329,367,414ff.。
1702353439
1702353440
[9] 《韦伯传》,p.598。
1702353441
1702353442
[10] 《韦伯传》,pp.521—522。
1702353443
1702353444
[11] 《韦伯传》,pp.535—536。
1702353445
1702353446
[12] 《韦伯传》,p.604。
1702353447
1702353448
1702353449
1702353450
1702353452
学术与政治 七
1702353453
1702353454
韦伯是属于通才(universal scholar)的一代,他所表现的学术风貌,有其明确的社会学的条件。条件之一是人文中学(gymnasium)的教育。以韦伯为例,经过这种教育的培养之后,印欧语系的各种语言都不过是同一套语言工具中的各种方言罢了。希伯来文和俄文的阅读能力,是他顺带培养出来的。家庭背景在知性上的诱导,使他甚早起步,而且也使他能够学习多种不常集于一人之身的科目。当他通过法律考试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位训练扎实的经济学家、史学家和哲学家了。通过斯特拉斯堡亲戚的关系,他曾参与当时的神学争论,这使他对神学文献相当熟悉,能够熟练地使用它们。
1702353455
1702353456
显然,若没有某种充分的余裕,韦伯是无法完成数量庞巨的作品的。在物质方面,首先,以他在德国大学任职的学者地位,才有此可能。这种德国式的安排,使德国大学的“私讲师”(docent)有时间从事研究工作,而处在同一阶段的美国年轻大学教员,却必须负荷沉重的教学工作。除此之外,德国也没有急于出版著作的压力;《经济与社会》一书中许多长度像书一样的篇章,虽写于一次大战前,却直到1920年后才出版,即为明证。韦伯在中年时期,曾继承一笔为数充裕的财产,这使他不虞金钱的匮乏。
1702353457
1702353458
既然在相对的意义之下,比较不见要求知识必须“实际”和立即“可用”的压力,再加上浓烈的人文主义气氛的衬托,学者遂得钻研与当下的实际需要无甚关系的题目。在社会科学里面,情形更是如此,因为在马克思主义的冲击之下,学者必须研究的问题不是狭隘的、“实际”的题目,而是把资本主义当成一个横亘整个历史时代的结构来探讨。在这方面,大学不受地方压力的干扰,是很重要的。
1702353459
1702353460
从1870到1914年,德国享受了长时期的和平,加上社会普遍繁荣,全然改变了德国的学术环境。为五斗米折腰的小资产阶级教授们,如今全为一批拥有巨大宅第和女仆的上层阶级学院派教授所取代。此一转变,促成了学术性沙龙的出现。韦伯就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大学教授的住宅的。
1702353461
1702353462
德国的思想传统和积累下来的学术,特别是在史学、古典文学、心理学、神学、比较文学、语言学和哲学方面,使十九世纪晚期的德国学者,站在一个优越的基础上来展开他的工作。当时,一方面有黑格尔(G. W. F. Hegel)和兰克(Leopold von Ranke)传统下的学院派学者,对理念做保守性的诠释;另一方面,则有非学院的社会主义者考茨基(Karl Kautsky)、伯恩斯坦(Eduard Bernstein)和梅林(Franz Mehring),从事激进的学术研究。这两派学术工作的冲突,构成一种独特而富挑战性的思想学术上的紧张关系。
1702353463
1702353464
有好几项矛盾的因素在紧张的状态中对峙,韦伯的一生和学术见解正是由它们所构成。如果像他自己所说,“人不是一本打开的书”,我们自然不应期望他的多面生活,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指针来贯穿说明。要了解他,我们必须对一系列非理性而近乎吊诡的矛盾有所掌握。
1702353465
1702353466
韦伯个人虽然没有宗教信仰——套句他的话说:“欠缺宗教共鸣”(religiously unmusical)——可是他却花费了许多学术上的精力,探索宗教对人类行为和生活的影响。就这方面而言,在此再次指出,他的母亲和她的家族,有强烈的宗教敬虔,以及韦伯在早期学生时代,曾与经历过不寻常的宗教和心灵状态的朋友及亲戚亲密相处或许并非毫不相关;这些经验,深深镌刻在他的心里。不消说,他藐视一般传统的“教会”式的基督教,不过对于因为政治悲剧或个人绝望而牺牲自己的理知、避入宗教祭坛寻求慰藉的人,他表现出怜悯与宽宏。
1702353467
1702353468
在韦伯的许多朋友看来,韦伯对于工作严肃的奉献、举止仪态中明显的情操与尊严以及他的言谈所具有的力量与洞见,都是表现出宗教倾向的现象。但是,若我们没有领会到他对宗教问题的看法是如何清醒实际(disenchanted),我们便几乎无法了解他的思想。韦伯对母亲的感情,以及真正对宗教无所求的态度,使他永远不会像尼采那般,对神发出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式的亵渎。尼采这位十九世纪最伟大的无神论者,在韦伯看来,最终乃是“布尔乔亚庸俗主义难堪的残留物”而已[1]。
1702353469
[
上一页 ]
[ :1.7023534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