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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存在90%灾难发生可能性的条件下，共有10组参加博弈，每组6位学生。结果有一半的小组获胜。在10轮之后，那些失败组的气候账户中平均募集了113欧元。讽刺的是，有些组离目标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却仅以非常微小的差距落败。一开始，玩家总是喜欢尝试各种小伎俩，结果随着博弈一轮轮的进行，却离目标越来越远。到了最后几轮，玩家就算有意挽回，也无力弥补差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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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描述一个博弈进行过程的典型案例。一场博弈进行了8轮之后，气候账户中有90欧元。第9轮，为了拯救世界，6位玩家中有4位拿出了4欧元的最大额度。剩下的两位是搭便车的玩家。最后一轮，其中一位搭便车的玩家拿出了2欧元，另一位依旧保持一毛不拔的作风。4位利他主义者中，其中3位分别拿出了2欧元。他们在最后一轮需要14欧元，最后却只拿出了8欧元。似乎利他主义者认为，他们已经贡献的足够多了。搭便车玩家的目的则不清楚。最后账户中共有114欧元。大家什么也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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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博弈过程与地球灾难之间的关联程度更弱的话，会发生什么？其中一个版本是，如果目标总额未达预定标准，那么气候保护就会有50%的可能性惨遭失败。此时，攥住钞票不放手和采取公平策略，获得的期望收益是相同的。还有一个鼓励更冒险行为的博弈版本，在未能达到目标数额的时候，世界只有10%的可能性会陷入灾难。此时，理性的策略就是紧握住40欧元一分不出，因为这样做，10轮之后的期望收益是36欧元，而采取公平策略仅能收入20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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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又发生了什么？米林斯基发现，在50%版本的博弈中，10组中仅有1组达到了预定数额目标，而10%版本的博弈中，10组玩家全军覆没，无一胜出。这样的结果并不足为奇，因为在两种情况之下，玩家并不存在为气候账户投资的动机。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人为拯救世界而进行金钱投资，着实令人惊叹。然而在50%和10%版本的博弈中，玩家分别平均捐出了92欧元和73欧元。这些投资可能是“框架效应”的结果，因为之前参与博弈的玩家已经获知，这场博弈是关于保护气候、拯救世界的。从某种角度讲，博弈的结论令人振奋：人们愿意为了气候问题而拿出赌博的精神。但在另一层意义上，博弈过程中的新发现却令人沮丧：除非人们充分意识到地球所处的险境，否则不可能付出充分的努力来加以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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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世界的博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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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研究出如何保护公地的方法，人们已经投入了大量的工作。在印第安纳大学和亚利桑那大学担任双重职位的艾利诺·奥斯特姆（ElinorOstrom），对于“制裁”在处理公地问题时所能发挥的作用进行了研究。这里所指的公地，既包括鱼类资源，也包括公共牧场，她将其称为“公共池资源”（common-pool resources）。她收集了现实世界中关于公共池资源的许多管理案例，并总结称，当资源用户自己设计使用规则和执行机制时，往往能得到更易于接受的结果。但她也认为，制裁应该循序渐进。第一次违反规定时给予适度制裁，再犯时增加制裁强度。在如何解决冲突这个问题上，她的先锋性思想为她争得了200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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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中，我们已经给出了惩罚与制裁的替代手段。米林斯基和他的团队作出了一项基本的总结：公众必须要全面了解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风险。也就是说，普通人必须对全球生态系统的现状与发展趋势有一个合理的认识。如果公众误认为风险很小，那么他们就不会采取合作态度。如果公众知道风险很高，那么就会更愿意团结在一起，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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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的职责，是给出诚实、可靠的信息。如果科学家对风险加以修饰或蓄意夸张，那么就有可能丧失公众的信心。哭着喊狼来了，其后果可能与掩盖风险一样具有毁灭作用。有许多人认为，疯牛病、艾滋病和猪流感的危险程度被过分的夸大了（当然，也有许多专家对这种言论提出反驳，指出如果对疾病的风险加以掩盖，那么死亡人数会多得多）。就像胚胎干细胞研究、生殖系基因治疗与保护等其他得到广泛关注的科学方法一样，富有热情的倡导者们必须要保持谨慎态度，不要对事实进行夸大和修饰，就算是出于善意的目的也必须如此。他们必须要能接受高质量研究和专家评审报告的结论，即使这些结论与他们的信仰有悖。在关注气候变化消极的一面的同时，他们也必须要关注积极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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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引出了一个相关的话题：公众对科学的理解。许多气候变化的预测结论，都是以风险和概率的形式进行表达的，同时又都是在某些具体假设的基础上得出的。当这样的信息为公众所知时，公众并不一定能够对气候与天气之间的区别有清晰的了解，也不太会明白百分比的数值究竟是何意义。这样一来，就算是悉心撰写的清楚透彻的内容，也可能被公众所误解。举例来说，在英国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对季节性预测的粗心介绍，却无意间伤害了公众对预测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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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很高的保真度与精确度进行信息传达非常关键。正如哈丁意识到的一样，虽然我们要发明创造出诸如风能、核能等新型环境解决方案，但从长远来看，只有在人类的行为方式上下工夫，才能拯救我们自己。我们必须学会如何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合作，尊重他人的需要，避免过度浪费的生活方式，像哈丁口中的“每个人都胡乱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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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公地悲剧”加深理解的一种办法，就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参与米林斯基设计的博弈。我们可以在公司聚会、学校或家中进行。我们可以在网络上推出博弈的完整版。我们都应该切身感觉到，自己已经身陷一场全球范围的“集体风险社会困境”之中，并需要学习解决这场困境的各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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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挑剔的人也许会觉得，将理想化的实验结论应用到现实世界中去，这种想法简直荒谬可笑。诚然，“现实”所涵盖的巨大范围令人却步——进行这场气候“博弈”的玩家多达 70亿人，真实的气候博弈也不是一轮一轮进行的；在控制二氧化碳排放量方面，没人知道我们做得怎么样，没有即时的衡量标准。实际上，米林斯基在公共品博弈领域进行的实验显示，玩家的人数越多，就越难以达成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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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从这样一个角度看，似乎还存在着一线希望：所有的重大决定，都是由相对规模较小的政治家群体作出的。譬如代表北半球八个国家政府的八国集团峰会的领导人，分别来自加拿大、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俄罗斯、英国和美国。也许，如此少数人的协商会增加我们达成合作的机会。此外，他们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化学专业学生，而是饱经事故、信息全面的政治家，也许他们为我们描画的前景会更加美好。然而，米林斯基以实验的方式对这一理论进行了验证，结果却显示，将地球的命运交到少数政治家手中，也未必能作出多大的改变。他解释道：“在我们的博弈中，政治家也会以失败收场，因为各国人民都希望本国的领导人投入比其他国家领导人更少的资源。那些用国家的钱帮助拯救气候的人，会付出他在本国内部的名誉作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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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回到募集广告费的那次博弈之中。博弈过程显示，如果自己的慷慨举动能为其他玩家所知，那么玩家们就会更具合作精神。这个结论听起来有些油腔滑调，但名声的确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事实上，其巨大的影响力甚至超越了许多人的认识。数千年来，人类社会的发展与变化少不了名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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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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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平台处，电梯竖井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着巨大面孔的海报。这副面孔刻画得如此生动逼真，眼睛仿佛会随着你的移动而一直盯着你看。海报下面写着一行字：老大哥正在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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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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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柱可谓是体现名声力量的丰碑。建起图腾柱的原因多种多样，有的是为了纪念逝去的人，有的是为了庆祝重要的事件。图腾柱上有些装饰图案是能够识别出来的，有青蛙、海狸、乌鸦、狼、熊、鹰和人类；还有一些图案充满了神秘意味，比如美国西北部原住民的每个家族、每个部落、每处地方都有着巨大的差别。图腾柱上的面孔表情有的十分夸张，血盆大口、牙齿狰狞。这些表情随时保持警觉，描着黑漆的双眼仿佛在炯炯有神地观察着一切，什么都不放过。这些眼睛不过是用雪松木雕刻而成的，但我们对名声的力量太过敏感，以至于在这样圆睁的怒目之下会不自觉地感到有些惶恐。原住民之所以决定刻画出如此具有警示力量的眼睛，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人们觉得自己正在他人的注视之下，就会变得更加宽厚仁慈。因为间接互惠机制的存在，巩固自身名声并识别他人名声的过程，会激发出来更多的合作行为，仿佛引起了一场名声的“军备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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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看来，乔治·奥威尔笔下的老大哥——太平洋联邦的独裁者，总是在不停地观察着这个集权国家中的市民，或者许多宗教中都包含着“洞察一切”的万能上帝的思想，也就不足为奇了。也许，天堂中的一双眼睛总是在看着你的一言一行，这就是道德压力的象征。上千年来，许多宗教体系都将众生的行为与“冥冥之中的眼睛”联系在一起，以此劝导传统社会中的人们以更加诚实公平的作风待人处事。“眼睛”提醒着我们，自己的行为是要为结果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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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被一双眼睛观察的想法，就非常具有说服力。甚至我们的良心，我们内心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感知与判断，都可以被视为我们在他人眼中是何形象的衡量标准。就连电脑屏幕背景上的两个眼点，都能激起人们的宽宏之心。事实上，从正常被试头部收集到的脑电活动显示，跟一张完整的面部相比，一双孤立的眼睛能激发人们更丰富、更活跃的脑电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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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纽卡斯尔大学进行的一个小实验，生动地展示出了这样的效果。心理学院公共休息室中摆放着一个“诚实箱”，要求学院的50名学生和教职员工自觉将茶、咖啡和牛奶的费用投入其中。这个箱子已经摆放了许多年，使用者根本不会察觉自己被当成了实验室中的荷兰猪。在为期10周的实验过程中，在置于水壶和咖啡机之上的诚实箱柜橱门板上，研究人员悬挂了一幅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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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过一周，会将画有鲜花的图片与画有眼睛的图片进行轮换。眼睛图片中的主角无论是男是女，目光都直视对面的观察者。各幅眼睛图片的表情有警惕、关注，也有狂躁。每一周，实验人员都会清点诚实箱中的钱数。在悬有眼睛图片的各周之中，钱数几乎是悬挂花朵图片各周的3倍之多。眼睛图片之所以能产生如此显著的影响力，可能是因为，这会提醒喝咖啡的人，时刻留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有证据显示，有着与人类相仿的一双大眼的机器人，也能产生同样的效果。眼睛的存在似乎令我们意识到，如果我们能表现出自己更好的一面，将来某一天获得他人帮助的机会就会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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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弗雷德·米林斯基与经济学家贝蒂娜·罗肯巴克（BettinaRockenbach）对观察者与被观察者之间的凝视所产生的惊人陷入式效果进行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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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艾丽斯应该考虑到，被观察者鲍勃的行为会因为观察者的存在而发生变化，因此应该进行隐蔽观察；艾丽斯在隐蔽观察过程中露出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会被鲍勃敏锐地捕捉到，但他在从自私行为转向利他行为之时，则会避免露出任何察觉到艾丽斯的迹象。他会避免将目光转向已被识别出的观察者所在的方向。另一方面，只要艾丽斯知道鲍勃已经发现自己正在被人观察，她最终就不应对所观察到的利他行为予以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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