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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因为他经常回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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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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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孩子的爸也不可能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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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伟亚滔滔不绝地给我讲着努埃尔的婚姻习俗,如何计算礼金牛的头数,如何送礼,如何离婚,父母的兄弟和妻子的姐妹何时该介入,解释了半天,直到我失去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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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问题很简单啊,这孩子的爸爸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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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的丈夫啊,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啊。也许不是基因上的父亲,但是按理他就是父亲啊。在我们之中,并不在乎谁生育了孩子,孩子的父亲就是那个付了牛群的人,那个丈夫。如果你不把牛群还给他,他就还是那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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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瘦骨嶙峋、睡眼惺忪,他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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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不断跟我说,她信上帝,但是上帝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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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逃离了喀土穆,因为那里没法生活下去了,她服务了那么多年的主人把她赶了出来,她靠非法做红酒为生,但是如果被逮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常听到其他人的事,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就遭了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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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大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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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什么不重要,反正就是很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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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低声说,她说在她身上从来没发生过多严重的事情,声音低到仿佛说不出来了。然后她说,她在桐贝克的女友因制酒被关进了监狱,在监狱里待了好几个月,直到她的兄弟们凑齐了贿赂的钱,才把她从监狱里救出来,在监狱里的那几个月她过得非常悲惨。安吉丽娜脸上的骨头棱角很分明,疲倦的眼神仿佛再也不想看任何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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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没什么,这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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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仿佛在跟自己说话,而不是对着我们说,在她脸上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一种沉默的东西,消瘦的脸庞紧紧地锁着,仿佛不想让任何的记忆渗入。一天,她带上四个孩子,口袋里揣着钱,这是她卖了两口锅、洗脸盆、旧收音机攒的钱,付了钱坐上了卡车,到了一个村子,坐了驳船,沿着尼罗河而上,有一户人家愿意给她出个好价钱,因为他们是一个部落的人,但是这趟旅程要十天,六七天之后,她只剩下了不到半公斤的高粱了,孩子们不够吃了,她绝望了:“您想想,在船上,我怎么才能给他们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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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想到了一个办法:给孩子们每人留下一件汗衫,给自己留了一件衬衫,船靠岸停歇时,就把每人剩下的两三件衣服都卖给了村上的人。拿这钱,她向渔民买了些鱼,撑到了班提乌,她的亲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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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给你吃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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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也不是很多,但是给了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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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冬瓜已经太瘦了,人家叫她把冬瓜送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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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孩子,饿得不行了。我饿着没事,我知道饥饿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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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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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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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不会造成多坏影响。有食物的时候我就吃,东西少了,我就吃少点,没吃的我就不吃。最终总是能吃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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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说着,然后告诉我,她的第一个孩子像冬瓜一样病了,然后死了,所以她现在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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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症状很像,先是剧烈的腹泻,但是十年前,我不知道去哪医治,最后我把他带去了喀土穆的医院,两天以后就死了,太可怜了。医院里的医生很多,但他还是死了。看起来是上帝想带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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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是虔诚的基督徒,她说这个信仰在喀土穆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那里大多数人是穆斯林,她说的是:阿拉伯人。现在她只想回到墨阳,去找找她的家人,但是现在是雨季,不知道路还好不好走。如果不通行了,她得想想怎么办,她说下次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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