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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伊诺所说,当人们摸不着头脑时,就会警惕起来。当路况变得更加复杂时,司机们变得警惕起来:经过奥德哈斯克村时,他们会踩刹车,慢慢通过。蒙德曼的测速仪再也没有捕捉到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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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范围内存在一小部分交通规划师,他们一直反对采用传统手段——红绿灯、公交车专用道、自行车专用道、人行道的隔离栏杆、随处可见的警告标志等——去减少事故,改善交通。蒙德曼属于他们中间的领军人物。传统的策略总是希望给司机提供更多、更清楚的指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位于荷兰德拉赫滕镇的罗卫普勒十字路口,曾发生很多事故。这里经常塞车,不耐烦的司机们经常抢绿灯,见到绿灯就拼命加油提速。罗卫普勒十字路口一侧有一个购物中心,另一侧有一个剧院,行人也经常穿行于十字路口,因此事故频发。(在城市里,大约一半的交通事故发生在交通信号灯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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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曼再次施展魔法,创造了“喷泉广场”。他拆掉了所有交通标志,在原来的位置上修建了一个广场,上面建有数个喷泉以及一个小型的迂回交叉路口,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可从这里穿过车流,但是少有路标。除了从四个方向穿过广场的车流,它看起来更像一个行人专用区。行人和骑自行车的人还像以前一样过马路,但现在没有交通灯来保护他们,这听上去很危险,调查显示当地人也认为如此。“喷泉广场”看起来令人不安。司机、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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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喷泉广场”奏效了。虽然车流还是比较缓慢,但基本不会堵死。通过十字路口的汽车数量有所增加,但拥堵已经改善。“喷泉广场”比起之前用交通信号灯的十字路口更安全,事故发生率下降了一半。为什么?正是因为“喷泉广场”提高了人们的警惕,让他们更加小心,因此才更安全。司机无法预测路况,比如会不会有骑自行车的人突然挡在面前,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地开车。喷泉广场让人感受到了来自交通的危险,但又不足以构成生命威胁。缓慢的速度可以让司机、骑车的人和行人进行眼神交流,相互理解,而不是将彼此视为障碍和威胁。当记者参观“喷泉广场”时,蒙德曼以身试险:他闭上眼睛后退进入车流,然而车子从他身体的两侧开过去了,没有一位司机冲他按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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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德曼的设计里,司机绝对没有机会切换到自己习以为常的那种漫不经心的驾驶模式。复杂的路况迫使他们全神贯注,既要好好开车,又得留意其他车辆和行人。一片混乱的“喷泉广场”成功拯救了事故频发的交通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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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OGA英文全称是Take Off/Go Around,意思是起飞/复飞。——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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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法航447航班遭遇的悲剧并非个例。2014年12月,亚航8501航班在婆罗洲境内遭遇雷暴,自动驾驶系统由于轻微的机械故障关闭了。经验不足的初级飞行员无意间将飞机置于失速状态,机长发现时为时已晚,最终机毁人亡,机上162人全部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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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有很多类似事件。有人按照GPS的指示将汽车驶入了华盛顿州的一个湖泊;有人将车径直开向T形交叉路口,直到闯入新泽西州一户人家的房屋;有人把车开进了曼哈顿的一段楼梯中;有人沿着约克郡的一条岩石路将车开到了悬崖边;还有人把车开进了德国汉堡一处建筑工地的大沙坑。几位瑞典游客在意大利旅游时,称自己在内陆小镇卡尔皮镇(Carpi)看到了海洞——内陆小镇是不可能有这种景致的,卡尔皮镇的旅游官员一度疑惑不解。原来,GPS把他们带到了相隔640多千米的卡普里岛(Capri)。还有更荒谬的,一位女士要去比利时的一个火车站接一个朋友,却跟着GPS驱车近1300千米开到了克罗地亚的萨格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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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如何成为失控时代的掌控者 第八章 适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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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周围的一切都必须干净、整齐。我无法忍受丝毫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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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窗效应和胃溃疡告诉我们:将整洁奉为信仰是错误且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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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60年代,林业员约翰·贝克曼开始在德国实行“科学造林”,然而两个世纪之后,德国的改造林却开始大面积死亡。1968年,德国林学教授理查德·普洛切曼(Richard Plochman)站出来呼吁人们关注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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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切曼在《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造林术》一文中写道:刚开始,贝克曼将原来的树木移走,全部种上挪威云杉,确实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因为第一代云杉长势很好。然而,到了第二代却开始明显退化,出材量下降了四分之一,而且这一状态还在持续。既然第二代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为什么直到1968年才有人站出来呼吁大家关注呢?这是因为,云杉的寿命实在太长,问题被发掘出来整整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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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给这个问题取了个名字——森林死亡综合征。1986年,联邦德国发行了一套纪念邮票,呼吁人们立刻采取行动拯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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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根源是什么?18世纪,以贝克曼为代表的德国林业员想得太过简单,眼里只有经济利益。根据生态学家克里斯·马塞(ChrisMaser)的研究,贝克曼的造林术导致接近三分之一的非鸟类野生物种消失了。表面上,林业员似乎不应该背锅,因为他们的目标仅仅是最大限度地增加出材量,他们也不想损害森林的生物多样性。然而,他们的行为确实是导致森林生态失衡的罪魁祸首。随着时间的推移,生长着同样品种、同样大小的云杉的林子变得越来越脆弱,无法抵抗真菌和其他物种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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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云杉带给当地政府和土地所有者的经济利益导致他们看不见林子的生态环境一年比一年脆弱。老林子的土壤富含腐殖质,它分解时会释放氮、硫和二氧化碳,不仅可以为植物提供养分,还可以加强植物的光合作用。第一代云杉依靠土壤中的腐殖质长势茂盛。渐渐地,随着土壤深处老树根的完全腐烂,云杉的树根取而代之。长年累月,这些云杉也留下了自己的腐殖质。然而森林的生态系统越来越脆弱,根本无法分解这些腐殖质。于是,土壤越来越硬,营养不断流失,导致第二代、第三代云杉的树根无法深入土壤,长势一代不如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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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的林业员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些问题,他们自以为对这些整齐有序的云杉林了如指掌。有一位名叫格奥尔·哈蒂格(Georg Hartig)的林业员和同时代的其他林业员一样,都是贝克曼造林术的支持者。哈蒂格制作了一套数据表,自信地预测接下来的两个世纪,也就是直到2019年,云杉林的出材量都会相当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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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哈蒂格的盲目自信和愚蠢。为了拯救这些林子,林业员不得不在两个世纪后再一次对其进行改造——他们保留了死掉的树,搬来了腐木,种了不少新品种,还引入了啄木鸟和某些特定品种的蜘蛛,以重建林子的生物多样性。这种人工改造是否能挽救森林,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贝克曼的造林术不仅改变了林子,还差点毁了它们。事实证明,林业员对简单整齐的盲目追求只会打破林子的生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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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然界中,多样性意味着健康,在其他领域,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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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澳大利亚一位实习医生在自己身上进行了一次实验,这恐怕是继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的风筝实验之后最出名的自我实验了。医生的名字叫巴里·马歇尔(Barry Marshall)。当时,压力被视为造成胃溃疡的元凶,因此药物的疗效甚微。但是医药公司却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他们研制了西咪替丁和甲胺呋硫类药物,这类药物可以减少胃酸分泌,而胃酸分泌过多是胃溃疡的典型症状,治不了本可以治标嘛。这一点让马歇尔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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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歇尔和同事罗宾·沃伦(J.Robin Warren)所持观点完全相反:胃溃疡并不是压力造成的,而是一种螺旋形细菌造成的,即幽门螺旋杆菌。感染细菌的人可以服用并不昂贵的抗生素及时得到根治。但是,没人重视他们的观点,医药公司也不想理会,除非不想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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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歇尔很生气,他下决心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于是他喝下了整整一瓶幽门螺旋杆菌。如他所愿,很快马歇尔就得了胃溃疡。他服用了一个疗程的抗生素,很快就痊愈了。就这样,马歇尔和沃伦终于引起了医学界的注意。因为发现了幽门螺旋杆菌以及这种细菌在胃炎和胃溃疡中的作用,马歇尔和沃伦获得了200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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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歇尔和沃伦凭借实验和勇气获得了成功。从那以后,肠胃病专家甚至想寻找方法彻底消灭人体里的幽门螺旋杆菌。然而,故事却出现了转折。2007年,在马歇尔和沃伦联合获得诺贝尔奖两年之后,纽约大学医学院一位微生物学家马丁·布莱泽(Martin Blaser)却发现:幽门螺旋杆菌对人体有一定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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