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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01 再回到电传操纵系统,它带来的利弊比数据库容易权衡。20世纪70年代末以前,每年至少发生25架商用飞机坠毁事故。2009年发生的空难只有8起,其中就包括法航447航班,从25起到8起,安全性明显提高了。成本效益的分析结果不言自明:计算机系统已经大大减少了空难次数,法航447号航班的付出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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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03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将人的反应能力、判断力、专业知识和计算机完美结合,进一步降低事故的发生呢?最好的方式便是抛弃全自动化,采用半自动化,让系统和人工合作,同时让系统及时给出反馈。法航447航班的飞行员一共听到了75次失速警报,却不以为然。如果驾驶舱内有一个大屏幕能够显示出高高抬起的机头,驾驶员可能就能意识到出事了。同样,如果两位飞行员能够通过自己手中的操纵杆感受到另一位驾驶员的操作动作,也许经验更丰富的罗伯特就能早一些发现博南的错误。警报的确能告诉飞行员他的操作不对,但是警报很容易被忽视,它只能刺激人的耳朵,而对视觉和身体的刺激可能更能引起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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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05 一些高级飞行员在训练初级飞行员时,往往不允许他们使用自动驾驶系统,防止他们因为疏于练习而荒废飞行技能。这听起来不错。但是,如果初级飞行员只是在绝对安全的时候才关闭自动驾驶,他们就没有机会练习高难度的挑战。如果他们在有挑战性的情况下关闭自动驾驶仪,又很可能引发事故,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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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07 另一种解决方案是调换计算机和人的角色。可以让飞行员驾驶飞机,计算机在一旁监督,遇到紧急状况时,计算机再插手,而不是反过来。毕竟计算机永不会疲倦,随时保持着耐心和超高水准。有人可能会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让计算机唱主角,人唱配角呢?因为这样会降低人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心理学家丽贝卡·普里西克针对优秀气象学家的研究发现,他们都是先自己预测,然后才参考计算机的意见。这种方法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但值得我们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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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09 如果非要反过来,让人去监管计算机,那么如何才能让人随时保持警惕和注意力变成了一个难题。目前,需要人类监督的自动化系统除了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外,还有自动分拣仓库、高铁和美国军用无人机。指挥无人机听上去像一个令人兴奋的工作,但大部分时候可能非常无聊。无人机可能在阿富汗上空盘旋,而它的飞行指挥官可能正在内华达州印度斯普林斯的克里奇空军基地嚼着M&;M’s巧克力豆,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激灵,他清醒了,这时需要立刻决定是否击杀潜在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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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11 玛丽·卡明斯(Mary Cummings)是最早进入美国海军战斗机队的女飞行员之一,现在是一位研究半自动系统监控的专家。卡明斯和她的团队进行了一项实验,他们请来了一些无人机飞行指挥官参加一次模拟任务,任务持续时间很长而且比较枯燥,但是偶尔指挥官需要做出生死攸关的决定。指挥官浏览着无人机发来的图像,将下一步飞行指令输入台式电脑,电脑再发给无人机,然后指挥官继续观察、等待。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指挥官经常会分心。他们一般会放一本书或者一台笔记本电脑,目光同时在书、笔记本和台式机上游弋。(研究人员没有干涉,因为他们想观察飞行员最真实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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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13 不出所料,研究人员发现,无人机飞行指挥官的反应时间及其表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下滑。同时他们也观察到一些一流的指挥官采取了一种有趣的策略:他们既没有完全依靠意志保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也没有一心两用,一边监控无人机一边处理电子邮件。相反,他们会不停地切换任务,比如监控几分钟无人机后,就去处理邮件,然后再回到无人机,这种策略让他们精力充沛。卡明斯的研究表明,当专业人员在设计某个自动化程序时,最好让其能够时不时地刻意制造一些小麻烦,以转移一下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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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15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位叫汉斯·蒙德曼(Hans Monderman)的荷兰交通工程师被派到奥德哈斯克村,解决当地的一个交通问题。当地两名儿童被汽车撞死了,蒙德曼通过雷达测速仪发现车子穿过村庄时行驶速度太快了。他首先考虑了传统的解决方案——交通信号灯、减速带或者警示标志等。但蒙德曼心里清楚,这些方案造价高,效果也不够好。交通信号灯、减速带等控制手段往往还会让司机感到不耐烦,不但不减速反而加速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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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17 蒙德曼决定另辟蹊径:既然这条路经过奥德哈斯克村,它就应该具有乡村道路的风格。蒙德曼移除了现有的交通标志,他不喜欢它们。有一次,蒙德曼与作家汤姆·范德比尔特(Tom Vanderbilt)一起开车穿越荷兰,途中遇到一座桥,蒙德曼看见入口处挂着“您即将进入大桥”的标识,觉得多此一举,挖苦道:“难道人们不知道这是一座桥吗?”蒙德曼认为,交通标志的作用是提醒人们不要超速,但是人们已经对随处可见的交通标志产生了免疫能力,在他们眼里,警示标志只不过在提醒自己正在公路上——这是汽车的天下,公路上的一切都得臣服于汽车。蒙德曼希望奥德哈斯克村的这条路能够形成自己的特色,能够成功提醒司机他们不仅是在公路上,还是在一个村子里,这里有玩耍嬉戏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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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19 下一步,蒙德曼拆掉了柏油路,在原来的位置上铺上了一块块红砖,隆起的马路牙子没有了,马路直接通向人行道。如果司机愿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把车子开在人行道上溜达,不过应该没人有这个胆子。在以前,司机们总是蛮横地闯进村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开车,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村子里,一不小心就会撞死人。现在他们不敢了。现在他们面临的路况十分复杂,不得不全神贯注。在新的马路上,司机们很难分清楚哪里是车道,哪里是人行道,哪里是孩子们玩耍的区域,以前专属汽车的马路变成了一个司机、行人、孩子的“共享空间”。汤姆·范德比尔特认为蒙德曼的策略不是让道路变得更加规范,而是人为地将路况复杂化,让司机们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不得不集中注意力、保持警惕。估计厄尔·维纳也会认同蒙德曼的方案:刻意给司机制造小麻烦,反而会减少交通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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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21 正如伊诺所说,当人们摸不着头脑时,就会警惕起来。当路况变得更加复杂时,司机们变得警惕起来:经过奥德哈斯克村时,他们会踩刹车,慢慢通过。蒙德曼的测速仪再也没有捕捉到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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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23 世界范围内存在一小部分交通规划师,他们一直反对采用传统手段——红绿灯、公交车专用道、自行车专用道、人行道的隔离栏杆、随处可见的警告标志等——去减少事故,改善交通。蒙德曼属于他们中间的领军人物。传统的策略总是希望给司机提供更多、更清楚的指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位于荷兰德拉赫滕镇的罗卫普勒十字路口,曾发生很多事故。这里经常塞车,不耐烦的司机们经常抢绿灯,见到绿灯就拼命加油提速。罗卫普勒十字路口一侧有一个购物中心,另一侧有一个剧院,行人也经常穿行于十字路口,因此事故频发。(在城市里,大约一半的交通事故发生在交通信号灯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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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25 蒙德曼再次施展魔法,创造了“喷泉广场”。他拆掉了所有交通标志,在原来的位置上修建了一个广场,上面建有数个喷泉以及一个小型的迂回交叉路口,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可从这里穿过车流,但是少有路标。除了从四个方向穿过广场的车流,它看起来更像一个行人专用区。行人和骑自行车的人还像以前一样过马路,但现在没有交通灯来保护他们,这听上去很危险,调查显示当地人也认为如此。“喷泉广场”看起来令人不安。司机、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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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27 然而,“喷泉广场”奏效了。虽然车流还是比较缓慢,但基本不会堵死。通过十字路口的汽车数量有所增加,但拥堵已经改善。“喷泉广场”比起之前用交通信号灯的十字路口更安全,事故发生率下降了一半。为什么?正是因为“喷泉广场”提高了人们的警惕,让他们更加小心,因此才更安全。司机无法预测路况,比如会不会有骑自行车的人突然挡在面前,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地开车。喷泉广场让人感受到了来自交通的危险,但又不足以构成生命威胁。缓慢的速度可以让司机、骑车的人和行人进行眼神交流,相互理解,而不是将彼此视为障碍和威胁。当记者参观“喷泉广场”时,蒙德曼以身试险:他闭上眼睛后退进入车流,然而车子从他身体的两侧开过去了,没有一位司机冲他按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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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29 在蒙德曼的设计里,司机绝对没有机会切换到自己习以为常的那种漫不经心的驾驶模式。复杂的路况迫使他们全神贯注,既要好好开车,又得留意其他车辆和行人。一片混乱的“喷泉广场”成功拯救了事故频发的交通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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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31 [1]TOGA英文全称是Take Off/Go Around,意思是起飞/复飞。——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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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33 [2]法航447航班遭遇的悲剧并非个例。2014年12月,亚航8501航班在婆罗洲境内遭遇雷暴,自动驾驶系统由于轻微的机械故障关闭了。经验不足的初级飞行员无意间将飞机置于失速状态,机长发现时为时已晚,最终机毁人亡,机上162人全部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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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35 [3]还有很多类似事件。有人按照GPS的指示将汽车驶入了华盛顿州的一个湖泊;有人将车径直开向T形交叉路口,直到闯入新泽西州一户人家的房屋;有人把车开进了曼哈顿的一段楼梯中;有人沿着约克郡的一条岩石路将车开到了悬崖边;还有人把车开进了德国汉堡一处建筑工地的大沙坑。几位瑞典游客在意大利旅游时,称自己在内陆小镇卡尔皮镇(Carpi)看到了海洞——内陆小镇是不可能有这种景致的,卡尔皮镇的旅游官员一度疑惑不解。原来,GPS把他们带到了相隔640多千米的卡普里岛(Capri)。还有更荒谬的,一位女士要去比利时的一个火车站接一个朋友,却跟着GPS驱车近1300千米开到了克罗地亚的萨格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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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40 混乱:如何成为失控时代的掌控者 [:1702414776]
1702416541 混乱:如何成为失控时代的掌控者 第八章 适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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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43 “我周围的一切都必须干净、整齐。我无法忍受丝毫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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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45 破窗效应和胃溃疡告诉我们:将整洁奉为信仰是错误且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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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47 18世纪60年代,林业员约翰·贝克曼开始在德国实行“科学造林”,然而两个世纪之后,德国的改造林却开始大面积死亡。1968年,德国林学教授理查德·普洛切曼(Richard Plochman)站出来呼吁人们关注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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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6549 普洛切曼在《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造林术》一文中写道:刚开始,贝克曼将原来的树木移走,全部种上挪威云杉,确实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因为第一代云杉长势很好。然而,到了第二代却开始明显退化,出材量下降了四分之一,而且这一状态还在持续。既然第二代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为什么直到1968年才有人站出来呼吁大家关注呢?这是因为,云杉的寿命实在太长,问题被发掘出来整整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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