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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说到一种自我的新形态时,我有意地使用了“它自己”这个词。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这个词反映了我的顾虑,互联网生活促使我们用处理急件一样的方式来对待那些我们在线上遇到的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当你被远远超出了你的回复能力的、成千上万的电子邮件、短信和消息包围时,这些请求就失去了个性。与之相似的是,当我们向包含众多Facebook好友的小组发布消息或是留言时,我们把个人按小组进行处理。你的朋友仅仅被当作粉丝。一名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注视着他在网络上能联系到的这一大群人说:“我感到我是一个庞然大物的一部分。万维网、互联网、世界,对我而言成了一种归属。而这些人也是一样,我的确不再把他们视为个体了。他们属于一个更庞大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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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社交机器人,我们把物体设想成人类。在线上,我们发明了与人相处的办法,并把他们变得接近某些物体。把人当成物体的自我,很容易把自己也视为物体。我们有必要想一想,当我们认为机器人对我们来说“足够逼真”时,我们提升了它的地位。如果换成是互联网,人们感到自己作为一台处理电子邮件和消息的“高速运转的机器”是 “足够逼真”的,人们感到自己的地位降低了。这是一种可怕的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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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部分中,我们看到人类与机器人的新联系成为了一种对于亲密关系的渴望,虽然并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第二部分也勾勒出一个弧形,它终止于破裂的亲密关系。在线上,我们希望恻隐之心,但却总是得到陌生人的残酷。当我探索网络生活以及它对亲密和独处、身份和隐私的影响时,我会描述许多成年人的经历。这些特别的章节几乎是在专门地研究这些问题。但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青春期少男少女的世界。现在的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把社交机器人作为玩具,而且他们的成长离不开广泛的人际网络,有时早上8点就会接到第一个手机来电。他们的故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清晰的视角,可以从中观察科技如何重塑身份,因为身份问题是青少年生活的核心。从他们的眼睛里,我们能看到全新的情感正在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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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文化规范正在快速变化。我们过去曾经把成长和独立能力相提并论。如今,随时在线的联系促使我们重新思考一个更善于协作的自我的种种好处。如果每天即使当我们独自一人的时候,我们形式上都和他人在一起,所有关于独立自主的提问看起来都会显得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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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对今天的年轻一代的影响是自相矛盾的。网络生活使身份处理变得更容易了(比如尝试操纵一个有趣的、与你完全不同的虚拟化身),但是也让离开过去变得更困难,因为互联网是永恒的。网络助长了分离(一部手机让孩子们获得了更多自由)但又让人居住其中(父母距孩子只是一个电话的距离)。青少年回避来电中的“实时”要求,并躲进角色扮演游戏里,他们把这些游戏形容为“社区”和“世界”。然而,即使他们希望开始全新生活,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会表现出一种出乎意料的怀旧和乡愁。他们开始重新调整策略,扮演自己的人物角色。他们渴望一个世界,在那里私人信息不会像是做生意的成本似的被自动拿走。孩子们经常告诉他们的父母在晚餐时把手机收起来。年轻人常常说,父母们已经在新科技面前缴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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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16岁少年桑杰的采访中,我们选择了他下课的间隙,聊了大约一小时。谈话一开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关机。当我们结束谈话时,他重新开机。他无可奈何地看看我,似乎有点尴尬。在我们谈话期间,他已经收到了超过100条短信。有些是他女朋友发的,他说“她快崩溃了”;有些短信是一些好朋友发来的,他们试图组织一场小型音乐会。他感到回复这些短信的巨大压力,并开始拿起书本和便携电脑,这样他就可以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来好好处理这些任务了。当他说“再见”时,他补充了一句话,这句话并不是特别对我说的,倒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作为对我们刚才这场谈话的事后思考:“当我老了以后,我很难想象自己怎么处理这些。”然后,他几乎是嘀咕地说:“这样的情况我还得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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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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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09 网络技术改变成长历程 “分开”和“独处”都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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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年轻人生活在“永远在线”状态,他们期待着被“打扰”。网络技术改变了人们对“分开”的理解,也让年轻人失去了“独处”的机会。通过游戏,人们还可以在虚拟世界中,重新塑造一个比现实世界更为完美的“第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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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18岁的罗曼承认自己常常一边开车一边发短信,并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是我也没办法停下来。如果我的Facebook收到消息,或者有人在我的个人主页上留言了……我就必须要立刻去看,必须。”我对罗曼以及他的10个高中同学进行了采访。他们都来自克兰斯顿学校(Cranston School),这是康涅狄格州的一所男女混合的私人学校。他的朋友劝他不要这样做,但是其中一些人承认他们也会有同样的行为。为什么他们在驾驶途中还要发短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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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理由并不能称之为理由,他们只说这样做是因为需要联系。莫里说:“当我正在接电话的时候,如果有新的电话打进来,即使这是陌生来电,我都会中断原有的电话去接听,因为我想知道这个陌生来电者是谁,我需要知道谁在找我……如果我听到我的电话响,我一定会接电话。我别无选择,我要知道打电话的是谁,他们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玛丽莲补充道:“我开车的时候,手机是响铃状态。当有信息时,不管怎样我还是会看。幸运的是,我的手机可以将新消息推送显示在手机桌面屏幕上,所以在开车时很容易看到。”这些年轻人生活在一直等待联系的状态中。他们宁愿冒险,也要一直保持在线状态。一些人承认他们的生活被电话所束缚,甚至会让他们在走路时心不在焉,遭遇车祸。其中一个学生因此弄断了门牙;另外一个给我看了他最近胳膊上的擦伤:“我直接撞到了冰箱的门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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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这个小组成员一个问题:“最后一次你感觉自己不想被打扰是什么时候?”我期待听到很多故事。可是没有,只有沉默。其中一个说:“我现在就期待着被打扰。”对他而言,“打扰”就是联络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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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年轻人伴随着机器人宠物成长,处在一个完全被网络束缚的环境中。他们认为自己是新兴人类,也是对虚拟化生存没有任何偏见的第一代人。他们看出了网络化生活的巨大力量——毕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查看网络上的信息。但他们认为网络和天气一样是客观存在的:有时阳光灿烂,有时乌云密布。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但是也有了疲惫的迹象。有太多的新技术需要人们去打理,这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大量的时间。通常孩子们会抱怨:“有时候你根本无暇顾及你的朋友们,除非他们在线。”因此,网络化的生活会造成强迫症,这让人们面临不安全驾驶、摔断门牙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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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青少年也要像前辈们一样学会表达情感,去思考人生的价值和自我的意识,他们也需要学会管理和表达自己的情感,需要时间去发现自己,去思考。但是科技的发展带来了永远在线的传播服务以及快餐式的文字和图像,这完全改变了原有的规则。什么时候该停下来?什么时候该寂静无声?文字短消息的快速回复,并非不能让年轻人在人际互动中进行自我反省,但作用的确较小。当人际交互要适应小屏幕、情绪需要通过情感符号表达时,的确存在着简化的必要。那么青少年关于隐私的需要又该如何实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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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曾在高中学校的食堂里看到手机在同学们手中传来传去,里面的照片和信息被大家拿来分享和比较。我忍不住很同情发送信息的人。他们有没有想到发送给对方的文字和照片会像这样被公开?也许从传统意义上来说,亲密关系的发展是需要隐私的。没有隐私的亲密重新创造了所谓“亲密”的含义。正因如此,“分开”二字也正在被重新定义。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父母随叫随到——他们就在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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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技术改变了人们对“分开”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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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在《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描述的青少年寻求认同的故事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哈克贝利·费恩在密西西比河畔,逃离了成人的世界。当然,文中所描绘的在河上的那段时光是孩子与父母分开的这个成长过程的象征。现在由于科技的发展,这一成长的仪式已经改变。传统上,孩子在独立之前都已经将身边的成年人内化到了自己的世界中。而现在,科技带来了一系列的改变,父母的地位处于一个相对中间的位置,比如手机的发明,可以设置重要联系人为快速拨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青少年可以和父母一起“在河中顺流而下”,而无须独自面对成人过程中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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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采访的青少年在9~13岁时都有了自己的手机。家长送给他们手机的时候,与他们有一个约定:孩子们需要接听父母的来电。同意了这一点,孩子们就可以出门见朋友、看电影、购物、去沙滩玩。在没有手机的时候,这些活动都很难获得家长们的允许。因此,这些被束缚的孩子不再有独处的机会。根据传统,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有一个重要的经历:第一次独自游览这个城市。这个经历是一种成人的仪式,孩子们从此需要对自己负责了。即使感到恐惧,他们也需要独自承担这种感受。而如今手机的存在减轻了这个仪式带来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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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希望孩子能够随时接听自己的电话,但青少年们却希望获得独立。在菲尔莫尔(Fillmore)男生预备学校的一次讨论会上,孩子们对于家长和手机的话题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孩子们提出这样的问题:“倘若永远都可以随时被联系到,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有权利独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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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孩子很大胆地说:“接不接电话是我的权利和选择。别人可以给我打电话,但我不一定想和他们说话。”另一个孩子说:“为了躲避父母,我常常出门不带手机,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了。妈妈让我带着手机,但我偏不。”为了给自己不接父母电话辩护,有的孩子甚至诉诸历史。哈伦是一个出色的学生,也是一名运动健将。他觉得自己有权利获得更大程度的独立。他说手机出现之前,孩子们常常拥有更大的自由:“我的妈妈非让我带着手机,但他们打电话时我从来不接,这让他们很生气。我觉得他们完全没必要生气。手机是新出现的东西。只是在近10年的时间里,人们才开始拥有它。在此之前,你是不可能随时随地给别人打电话的。因此我妈妈给我打电话时,我不觉得我必须要接。”对这段说辞,哈伦的妈妈却不为所动,每天早晨当哈伦离家去学校的时候,她依然检查他是否带了手机;而哈伦也依然不接妈妈的电话。事情就这样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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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男生坦言自己很后悔教会了父母发短信和使用IM(即时通讯),他们说这好比将妖怪放出了魔瓶。一个孩子说:“最近我教会父母发短信,这真是一个错误。因为当我没有按照要求给他们打电话时,就会接到他们的催促短信。”另一个男孩子说:“我教会了父母用IM。之前他们并不会。事实证明这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现在,我的父母随时都在用IM给我发信息。这太烦人了,让我非常沮丧。我感觉自己被困住,不再那么独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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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说他们应该有时间独处。而家长们也同样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当知道自己的孩子带着手机,却不回短信也不接电话的时候,家长是很惊慌的。一位两个高中女生的母亲说:“我没想要自寻烦恼。”另一位三个孩子的母亲则说,自己“尽量不打电话,除非有重要的事情”。但如果自己打了电话,孩子却没有接,她就会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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