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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15 自我展示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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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17 Facebook上有多少真实?你可以在上面撒多大程度的谎?如果你撒谎了,又会有什么后果?南希,一个来自罗斯福高中的18岁女生回答了这些问题:“一方面来说,风险很低,因为没人真的去查那些内容。”然后她做了个鬼脸,继续道:“不对,风险大着呢,大家都看的。”几分钟后,南希回到了问题上:“只有我最好的朋友才知道我编了一点点,但她们完全能理解。”她笑道:“这一切,我想,还真有点儿让人精神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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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19 来自克兰斯顿的一群高中生描述了这种紧张感。其中一个说:“你需要填写13~18岁的个人资料。”多年的个人身份在编写这些资料的过程中被重塑。这些私立学校的学生在申请中学时需要编写一套个人资料,进高中的时候再写一套,在Facebook上再写另外一套。现在他们又开始为大学写新的资料。而对于这一点,汤姆说:“你得为不同的大学准备稍微不同的材料,比方说,为申请达特茅斯(Dartmouth)准备一个,为申请卫斯理(Wesleyan)得准备另一个。”对这种“个人资料编写迷”来说,每套资料都需要不同的写法。“等到你能把大学申请提到的问题都写到位了,你就成了专业资料写手。”他的同学斯坦详细地描述了他的网上资料。每一套资料都特别针对一个目的,但是这些资料必须彼此有重叠的部分,否则会被质疑真实性。创造这种“真实性”的假象是需要一定的艺术鉴赏力的。在多种媒体上、为了多种不同的目的、在各种特殊情况下,展示自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中的奥妙,按照斯坦的话说就是:“将这些不同的资料一起编织……这样人们看了才不会觉得你太疯狂……我在高中所学到的就是写资料、写资料、写资料,以及如何制造出一个‘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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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21 在我早先的研究中,曾有一位大二学生警示我说,在采访过程中千万不要被那些声称自己的Facebook页面上的资料是“真实自我”的人骗到。那就是演戏,你塑造了一个角色而已。埃里克,新泽西哈德利男子大学(Hedley)预科学校的一个大二学生,称自己通晓如何“建一个Facebook页面”。然而,即使是他,当发现女生们使用美图软件让自己在头像照片里显得更瘦一点时,也表示震惊。“从那么小的照片里你根本看不出来她们做过处理。除非看大图,你能看到背景都变形了。”还没到18岁,他已经成了一个“身份侦探”。Facebook个人资料是精神压力的一大来源,因为它对于高中生的社交生活是那么重要。有些学生感到自己被其奴役,决定放弃Facebook,哪怕只是放弃一段时间,来重新找回原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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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23 布拉德,哈德利的二年级学生,打算利用预科毕业后去中西部一所小型自由艺术学院上大学前的间隔时间来做交流服务。他的父母都是建筑师,他自己则对生物以及游泳很有热情。布拉德想要在哈德利的社交圈子里有一席之地,但是他并不喜欢发短信或者即时信息。他向我强调自己并非那种“勒德分子”(Luddite,反对使用新机器及方法的反对技术进步者)。对于网络,他也有许多溢美之词可说。他认为这种交流方法对那些没安全感的人来说的确更容易些。可以在线上随时编排自己的想法 “让人感到安心”,他说,因为你总有机会去“想好了、计算好了、编排好了,来保证尽可能简洁明了”。然而,当我们的对话继续深入,布拉德换了套说辞。尽管有些人因为有掌控感而觉得能够更好地对话,线上交流还提供了机会让人们可以无视他人的感受,你可以避开眼神接触,你可以选择不去听“他们声音里的痛苦或愤怒”,但是在网上,人们错过了肢体语言和对话的声调。人们已不再是真实的自己。而更糟的是,线上生活让他错信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将他的短信内容“记录”了下来,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上传到了“剪切、粘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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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25 事实上,当我在布拉德上二年级的那年春天遇到他时,他已经放弃了网络生活。“我戒网了,”他说,“至少这个夏天,在我上大学之前都戒了。”他解释说这并不容易,因为他所有的朋友都在Facebook上。在我们谈话之前的几个星期,他也曾尝试重回网络世界,但是立刻就感到自己陷入了响应不完的网络需求中。他说自己不到一天就感到了“简单粗暴”和跟不上节奏。他觉得没有时间回复所有人的来信很有罪恶感。他说Facebook会消耗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没那么容易让人随便上上线就行了,只做到最低程度就已经“令人筋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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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27 在Facebook的世界中,布拉德说:“小到你对电影的喜好都至关重要。你加入什么小组?加得对吗?”每件事都算上,那都是有关“你是谁”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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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29 当你在Facebook上展示自己,将自己传达给任何对你一无所知的人时,这会让你痴迷于每个有关你自己的细枝末节。比方说:“如果我喜欢国家广播乐队和汤匙乐队,在我的‘最喜爱的音乐家’里面,是把国家广播乐队放首位,还是把汤匙乐队放首位呢?人们会怎么想我?”我知道,对女生们来说就是:“这张照片会不会露太多了没法往网上放?可如果不放会不会显得我太拘谨了?”对此你必须反复思量,考虑人们会不会看你的个人资料,以及会有多热衷。你必须明白,你放在网络上的每样东西都会被人仔细浏览。这决定了你必须对你上传些什么以及如何描述自己非常上心……而当你满脑子都是自己会给人什么印象时,那就是另一种……你是在用不好的方式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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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31 布拉德所说的“用不好的方式看待自己”,意思是你对自己进行削减,弄得像“禁烟标志”一样明显易懂。对我来说,“禁烟标志”表达了一种削减和泄密。大众媒体让我们用一种分门别类的方式重新表达自己。然后,面对观众,我们为了适应这些门类感到压力。在Facebook上,布拉德给自己贴的标签是“酷”和“内行”——这两个特征当然都是布拉德的性格特点之一。但是他却对在网上暴露自己其他特点感到犹豫(比方说他有多喜欢哈利·波特)。他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来完善他在网上的“酷哥”形象。为了自己在Facebook上的这个形象而时刻表演,让他感到压力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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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33 一开始,布拉德认为他的Facebook资料和他的学校论文都让他“用不好的方式看待自己”,让他不得不削减自己来适应某种固定的模式。写他的Facebook资料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在用各种流行标签来组装一个形象,好让别人更好地了解他;学校论文则是关于胜利的叙事,而且貌似都没用:他不得不吹牛,而且并不开心。但后来,布拉德对学校论文的价值改变了看法。“到最后我还是学到了如何写作以及思考——我所知道的如何思考以及一些事情,你知道,其实我并不能很好地考虑这些事。”我问他Facebook是否能够提供同样类型的机会。他坚决表示这不可能:“你被简化成了一堆‘最喜欢’列表了。‘你最喜欢的音乐列表’什么的——那完全没有给你任何自由来做描述。”布拉德说:“在一段对话中,跟父母去欧洲旅行可以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对贝尔法斯特的政治题材壁画很感兴趣。可是在Facebook的网页上,这点事的信息量就太大了。简直是死亡之吻,太多、太快、太诡异。况且,这也是我的一部分,不是么?人们被要求制作各种列表。你必须考虑你得放上‘正确’的乐队或者你不能往上发什么波兰小说,因为那玩意根本没人读。”而最终,对布拉德来说,这很容易导致他忘记真正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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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35 我喜欢汤匙乐队多过国家广播乐队,这关别人什么事?或者国家广播多过蛋糕?但Facebook……让你感觉这事至关重要……我看着某人的资料也说:“喔,他们喜欢这些乐队。”我会说,“他们就是些装腔作势的,或者他们真的很有内涵,他们的音乐挺好。”我想我们都这样。于是我又认为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事实是,在Facebook的世界中,这事至关重要。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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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37 和他的同龄人一样,布拉德担心如果太低调没有写下他所有的兴趣爱好和成就,他会被一瞥而过。但他同时也害怕说太多自己的喜好会遭非议。这些关于自我呈现的冲突对于青少年来讲并非新鲜事物,对于Facebook也同样如此。而新鲜的事情是:将这样的冲突公诸于众,和旁人分享自己的每一个错误和失误。布拉德是一个有魅力的、成功的年轻人,他最后用和南希类似的话总结道:“焦虑。这就是我所体会到的。只有焦虑和担心。”如今,布拉德只想和朋友面对面交谈,或与他们打电话聊天:“我可以更加随性一些,这种感觉更自由。”但问题是,谁还会接他的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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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42 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1702420120]
1702421843 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10 有打电话的必要吗? 声音传递情感,短信给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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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45 发短信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并且可以通过细心斟酌而展现出一个期望的自我。但虚拟空间对“道歉”等现实问题是无能为力的。打电话意味着你在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也意味着一种“交谈”能力。声音传递情感,我们却巴不得让声音在生活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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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50 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很多人都讨厌电话。”17岁的伊莱恩说。她罗斯福高中的朋友们“现在都是在发短信和即时信息”。她每天给6个好友每人发大约20条短信。除此之外,她说:“当我在家上网的时候,都会收到约40条即时信息,发出约40条。”伊莱恩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她是足球队队员,也是戏剧俱乐部的成员。电子媒介给她这样外向的人和害羞者之间“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舞台”。她说:“那些害羞的同学只有在‘屏幕的世界’中才会畅所欲言。”她解释道:“当你能提前想好你要说什么的时候,你就可以和一些原先你交谈起来会有点困难的人说话了。并且在说之前,你停顿两分钟去想好你要说什么并不会显得奇怪,就好像你正在和其他人交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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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52 伊莱恩说,有些技术设计是专门为了帮助害羞者更好地通过电子通信进行自我表达。你写信的对象不会看到你修改文字的过程,也不会知道这条信息所花费的时间。“如果对方看到这些会很让人丢脸。”最好的交流程序将写信的人从阅读者的视线中隔开。屏幕交流的优势在于这是一个可以反思、重新输入,以及编辑的地方。或者如伊莱恩所说:“这是一个能隐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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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54 这样的隐藏能让交流变得更容易,这个说法并不新鲜。这也同样激发了精神病学传统技术的革新。古典的分析法将患者从精神分析医师的注视中隔开以促进自由联想,这是使人吐露心声的黄金法则。同样在屏幕上,你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从而被他人的期望所累。并且,即使你孤身一人,你也可以几乎瞬间与别人产生联系,这种可能性会让你产生已经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让人兴奋。在这种奇妙的关系空间里,即使是那些知道电子通信能被保存、分享以及呈现到法庭上的熟练的使用者们,也屈服于它是私密的错觉中。单单与你的思想一起,就算是和一个几乎有相应形象的人进行交流,你也能随心所欲。在屏幕上,你可以按照你想要成为的人那样去写,可以将其他人想象成你希望的样子,按照你的目的去构建他们。这是一个有诱惑力的思维习惯,但同时也很危险。当你养成了这种感觉,一个电话会变得很可怕,因为它会使你暴露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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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56 伊莱恩的分析是对的:青少年逃离了电话。也许更让人吃惊的是,成年人也一样。他们说自己已经精疲力竭而且没有时间:他们总是随叫随到,并且总是同时在做许多事情。他们避免与小圈子外的人进行语音交流,因为这需要他们在精疲力竭的时候投入大量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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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58 技术存在于复杂的生态中。电话曾经是一种基本的联系方式,或者只能用来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一旦你能使用电子邮箱、即时信息和短信,事情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们依然用电话来和那些最亲近的人保持联系,但对于圈子外的人却很少使用它了。人们认为接电话对自己提出了太高的要求;他们也担心给别人打电话,会让别人认为自己要求太多。伦道夫是一位有两份工作的46岁建筑师,他有两个小孩和一个前任妻子留下的21岁的儿子。他很赞同上述说法。他避开电话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精疲力竭……因为通话需要付出太多的精力” 。如果他一直用短信和电子邮件进行交流,他相信他能“坚持下去”。他解释道:“现在有了电子邮件,人们会觉得电话是更加复杂的。这个和事实没关系,事情就是这样。人们会觉得这会花费时间——不然你不需要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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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60 塔拉是一个处理儿童事务的律师。她今年55岁了,有一份工作和一段新的婚姻,她有着相似的观点:“当你需要打电话时,你已经将事情提升了一个水准。人们会对自己说,‘这事很紧急,不然她就会发一封电子邮件了’。”所以塔拉避开了电话。她想要和朋友们见面,电子邮件就用来安排这些聚会。“那是最有效率的”,她说。但是这也有不利的一面。商务会议有议程,但是朋友间会有计划外的需要。朋友间的事情并不能总是拖后,塔拉知道这点。她觉得内疚并且有种失落感:“我现在到了将我的朋友们当作库存清单上的项目……或者是客户来处理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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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62 莉奥诺拉,57岁,是一位化学教授,她对自己类似的处理方法进行了反思:“我用电子邮件约会朋友。但是我太忙了,总是约在一两个月后。当我们通过电子邮件约定时间后,我们也不用通电话。真的,我不打电话,她们也不打电话。她们觉得已经做了约定。我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已经 ‘处理过那个人的事情了’。”莉奥诺拉悲痛的语气表明了“处理过”意味着她已经将某人从待办事项中划掉了。塔拉和莉奥诺拉不满意现状,但是她们觉得没有别的选择。这就是科技带给她们的。在“效率”变得昂贵的现在,她们以“效率”需要为借口,将原本的礼仪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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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864 发短信比打电话安全、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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