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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58 这一点空间可以让孩子们的童年持续得更久一点。童年生活的一大特权是:世界是由成年人作为中介认识的。16岁的希拉丽已经很久不带手机了。她不想总是接电话或者打电话给别人,所以她把手机放在了家里。“我不想让自己总是可以被找到……也不想随时知道所有的事情。”正因为如此,青少年也还是孩子——持续联系的一个代价是成年人失去了面对世界时的缓冲能力。就在几个月前,希拉丽在参加庆祝《哈利·波特》系列新书的发布时,她的爸爸癫痫病发作。她直到参加完聚会,回到家后才知道这个事情。她对此很感激。因为没有手机,所以这个坏消息是通过可以给她安慰和支持的成年人慢慢告诉她的。她不想一个人拿着手机,孤单地听到这样的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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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60 希拉丽非常喜欢电影,但生活方式却是“阿米什人”(Amish)式的,除去一些特殊的例外(比如电影等)。但是倘若互联网消失,我不会在乎。她问道:“如果互联网消失了,人们将会做些什么呢?”她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还有钢琴,还有画画,还有这么多东西人们可以创造。”希拉丽说要保持和那么多的网站同步的确太难了。要随时保持关注和更新Facebook要花费多少时间呢?令人厌倦的“表演”几乎没有给创造力和反思腾出一点空间。“真的很分散注意力。”而且也没有给梭罗所言的“深刻生活”留下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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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62 撰写自己在社交网站上的自我简介、用即时聊天工具聊天,没有比这种“艰苦”的劳动更为“深刻”的了。人们在线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潜水漫游、跟随链接、伸出随机的“触须”。一个人在朋友的网络相册里晃来晃去,然后又到其他朋友的相册里面,在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发布的信息下面留下评论。梭罗抱怨人们总是太过于急着和别人分享观点。而在虚拟世界中,Facebook总是鼓励我们随时分享“我们大脑里面存在的东西”,无论这些思想是多么的无知,或者多么浅薄,然后它会帮助我们传播给最广的听众。每天,我们被其他人“随机”的想法所轰炸。我们已经对这种“宣泻”司空见惯。所以尽管网络身份以及个人简介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设计,但是人们最终感觉唯一深思熟虑的东西只是自己投身网络的决定。做完这个决定之后,人们开始在网络的洪流中随波逐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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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64 对于那些一直保持在线的人来说,尽管有很多问题(比如像表演一样的生活,比如失去了面对面察言观色的能力),但随时有人陪伴也带来了许多欢乐。而对于那些没有连网的人来说,即使是在自己家乡的大街上,他们也会有一种怪异的孤独感。卡拉50多岁,生活在缅因州的波特兰市,她感觉自己的生活非常空寂无聊:“有时候我沿着街走,我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不戴耳机的人,感觉就好像我是在寻找另外一个也没戴耳机的人一样。”对于在街头相遇、点头致意的日子的怀旧感,无论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都有过。她接着补充道:“没有人在他们身体所在的地方,他们都在和一个几公里以外的人讲话。我很怀念他们。但是他们却在逐渐消逝。”怀旧情结确保了某些东西会一直在我们面前:因为那是我们所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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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66 网络究竟是深刻的地方、致力于生活的地方,还是无须顺从地生活的地方,相信这个问题不会有一个简单的答案。但这些的确可以成为我们展开讨论的起点。这样的讨论将会让我们扪心自问:我们是否愿意以这样的价值标准衡量自己的生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我们身边的技术文化并不能给予支持,那么我们该如何重建那样的文化,以尊重我们所珍爱的神圣空间?例如我们是否可以重建一个网络,重新权衡我们对于隐私的关注,承认隐私和信息一样,是我们民主生活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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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68 在1980年,当我研究一群刚刚沉浸在虚拟空间的科学家、工程师以及设计师时,“神圣空间”这个词语成为了我关注的重要概念。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自己的专业生活,纯洁而不受污染。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想要和虚拟保持距离。在那个空间里,他们能最大化地感觉到他们最完整的自己。对于一个建筑师来 说,那就是用手绘图纸。这是设计赋予建筑的意义。建筑师必须是工程师,也必须是艺术家。这就是手所描绘出的个性化的建筑。这也是总以团队作战的建筑师,同时也体验着自己作为作者的原因。对于电脑辅助设计最热情的支持者也为手绘辩护,保护手绘的能力。当他们的学生开始失去这种技能的时候,这些教授会把他们送到绘画室。这并不是反对电脑而是确保设计师的存在有他们自己的价值和意义。一个神圣的空间不是为了躲藏自己,而是一个我们认识自己和责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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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70 当梭罗考虑“我们住在哪里和我们为何而生活”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把我们生活的位置和价值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们生活的地方不仅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而且还塑造了我们本身。最近科技的发展让我们开始越来越多地生活在屏幕里面。也许梭罗会问,什么样的价值将会伴随着这种新的生活环境的改变?沉浸在虚拟之中,我们住在哪里,我们为何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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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75 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1702420125]
1702422576 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结语 不可或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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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78 我们对科技的期待越来越多,对彼此的期待却越来越少。我们正处于一个完美风暴的静止中心,浑然不觉已成了科技的奴仆。我们不会放弃互联网,也不可能一下子 “戒掉”手机。我们自己才是决定怎样利用科技的那个人,记住这一点,我们就一定能够拥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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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83 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在我刚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工作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有一个想法:以后我工作的一部分将是思考如何使科技保持忙碌的方法。1978年的秋天,时任计算机科学实验室主管的迈克尔·德托佐斯(Michael Dertouzos),在麻省理工学院的恩迪科特(Endicott)大楼举办了一个为期两天、主题为“个人电脑的未来”的研讨会。在那个时候对“个人电脑”更为流行的称呼是“家用电脑”。迈克尔非常清晰地提出,普通人很快将拥有他们自己的电脑。当时的第一代电脑即将上市,人们可以在市场上购买,而不必自己去建造。但问题是:人们用电脑来做什么呢?电脑的确拥有很大的技术潜质,但这样的潜质需要在实际应用中付诸实践。研讨会汇聚了当时世界上最杰出的计算机科学家,例如信息处理、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先驱罗伯特·范诺(Robert Fano),J.C.R.利克里德(J.C.R. Licklider),马文·明斯基和西蒙·派珀特(Seymour Papert)。他们在研讨会中进行头脑风暴,来讨论这个问题。我的会议记录显示,当时讨论出的可行的想法包括:帮助人们报税、教儿童编程等。在当时,没有人会想到除了学者之外,还真的会有人想在电脑上写些什么。一些人建议开发日程表功能,其他人认为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当然还可以开发游戏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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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85 现在我们知道,一旦电脑把我们连接起来,一旦我们融入了网络,问题就不再是我们如何使电脑保持忙碌,而正好相反,是电脑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无比忙碌。就好像我们已经变成了电脑的“杀手级”应用程序了。我的一个朋友恼怒地说过:“不是我们在处理邮件,而是邮件在处理我们。”我们总是谈论在电子邮件上“花时间”,但是我们自己同时也在被“花费”和透支。尼尔斯·玻尔(Niels Bohr)认为一种深刻真理的反面,很可能是另一种同样深刻的真理。当我们思考网络生活的时候,应该谨记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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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87 我们在网络上很容易找“同伴”,但是我们却被“自我表演”的压力搞得疲惫不堪。我们虽然享受着不间断的联系,却极少给予彼此全部的注意力。我们可以随时获得关注,却为不断出现的新缩略语所累。我们很喜欢网络“懂”我们,但是这只有在个人隐私问题上做了妥协才会有可能。网络生活留下了大量的“电子面包屑”,一些公司可以为了商业或政治目的而进行开发。我们在网络上会有很多新的邂逅,但是这种关系都是短暂的,如果有新的或者更好的邂逅出现,那些以前的都将被尘封。事实上,新的邂逅并不一定是更好的,因为我们仅仅是喜新厌旧。我们随时连线,对新鲜事保持积极地回应。我们可以在家里办公,但是工作也同时渗入到私人生活中,直到我们几乎不能分辨出它们之间的界限。我们能够瞬间连接彼此,但是我们有时却不得不藏起我们的电话,强迫自己去享受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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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89 科技带来的高生活节奏让我们疲惫不堪,我们考虑通过更新、更高效的技术把我们从中解救出来。但是新的技术设备却带来更大的信息量和传播速率。在这种速率递增的需求的背景下,其中一件让我们感到满意的事情就是用技术来连接远方的人们,或者更为精确地说,是连接很多来自远方的人。但是即使是很多远方的人也满足不了虚荣。我们总在向别人吹牛Facebook上有多少好友,然而美国人却说他们的朋友比以前少了很多。当被问及我们会跟谁吐露内心的秘密,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会向谁求助这些问题时,越来越多的人表示他们唯一的对象就是他们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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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91 通过互联网所形成的连接并没有把我们联系得更紧密,这些连接却让我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我们会在晚餐的时候忙于发短信。当我们慢跑散步的时候,当我们开车的时候,当我们在公园陪孩子荡秋千的时候,我们都在发信息。我们不想打扰别人,因此我们不停地打扰别人,只是非“实时”罢了。当我们忘记把手机放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我们开始变得焦虑不安——简直不能没有这样东西。我们也曾听到年轻人坚持说,即使他们的手机不在身上,他们也能感觉到手机静音时的震动。“我能感觉到有人打电话给我,”一个16岁的年轻人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就是知道。”不仅年轻人有这种感觉,一位52岁的父亲说:“我的手机必须时刻在身上,它是我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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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93 当这些情感聚集在一起时,可能就形成了“后家庭主义时代的家庭”。家庭成员很孤独地待在一起,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每个人都在用电脑或者手机等移动设备上网。我们因为忙碌而使用网络,但是却和技术一起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而与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之间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们坚信网络连接是接近彼此的方法,即使它也是同样有效地躲避和隐藏彼此的方法。在这个限度内,如果必须要减少与现实中人们相处的时间,我们会满足于这种无生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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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95 玻尔的格言在同样纠结复杂的社交机器人领域也是真理。机器人专家坚持认为,机器人的情感是由和人类一样的元素组成的(因为人类思维最终是由物质组成的),但是机器人的情感还是起源于科学家的程序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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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97 机器人科学家认为,由于老龄化的问题,我们的社会没有足够的年轻人可以来照顾老年人。因此,有一个社交机器人做伴“总比什么也没有好”。我们知道当社交机器人似乎对我们表现出兴趣时,当它们的功能能够满足我们脆弱的人性需要时,我们也会对它们很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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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599 但是我们不必对所有这样的东西表示认同。当想到社交机器人将会分散我们年迈孤单的父母的注意力时,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同样会被吸引,但是我们的孩子会问道:“难道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来做这项工作吗?”我们应该重视他们的疑虑和担心。解决这些问题不容易,但是我们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是时候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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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601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和前同事理查德讨论过此书的主题。理查德曾经遭受过严重的车祸,留下了终身残疾。如今,他在家中需要用轮椅才能行动,而且需要几乎全职的护理才能生活。理查德对于机器人的发展可以向他这样的残疾人提供帮助和陪伴很感兴趣,但是他的反应却非常复杂。他刚开始说:“你给我介绍一个和我类似情况、正在寻找机器人的人,我会给你介绍一个想要找真人护理却无法找到的病人。”但是随后在谈到人类的残忍时,他认为机器人陪护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他说:“在一些康复中心,有些陪护和护士伤害到你是因为他们的技术不过关,而有些人伤害你是因为他们是故意的。这两种情况我都经历过。其中一个护士扯我的头发,另一个人用导管拽我。如果是机器人,它们永远不会这么干。”然后他补充道:“但是你知道吗,我发现那个拽我导管的人背后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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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603 对于理查德来说,和一个人在一起,即使是和一个脾气不好的、或者有虐待倾向的人在一起,都会让他感觉充满生机。即使他的活动能力被无情地剥夺了,但他存活在世界上的方法还是有某种尊严。对于他来讲,尊严需要一种真实的感觉,一种与人类有联系的感觉,这能支撑他活下去。尽管他并不想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他还是宁愿选择一个“虐待狂”护士而不是一个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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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605 对于那些以过于简化的纯粹技术标准来衡量人机互动的人来说,理查德的故事具有警示意义。我们,创造和赋予了机器人生命,并且开始谈论机器人的情感,甚至它们的“真实性”。如果我们关注的是机器人能够唤起我们自己内心的情感,那么这么做是可以的。但是我们常常忽略的问题是:“机器人的感受是什么?”我们知道机器人不能感受:他们不能感知到人的感情变化,或者人类关系的流动性。事实上,机器人什么也感受不到。而我们关心这个吗?或者它们表现出有感觉的样子,对于我们来说足够了吗?为什么我们情愿和那些既不能理解、又不能关心我们的机器人交谈?这个问题早在我第一次接触ELIZA项目的时候就提出过。什么使ELIZA成为一个有价值的谈话者?有什么大不了的隐私使得我们必须和一台机器人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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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2607 很多年以后,尽管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我开始理解ELIZA受欢迎不仅是因为人们愿意和机器交谈,它也说明人们变得不愿意和彼此交流。机器人保姆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那就是我们可以逃离彼此,也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当我们期待着电脑法官、电脑顾问、电脑老师或者电脑牧师时,我们事实上是对那些根本不关心我们、带着偏见对待、甚至虐待我们的人表达了失望。正是对于这些人的失望让机器人的“关心”看上去足够真实。我们心甘情愿地忽略机器人缺乏理解力的弱点,对这一点置若罔闻,转而去努力地让它看上去似乎更加善解人意。所有的这一切是为了创造一个假象—— 一个可以替代人类存在的东西。这就是更深层次的ELIZA效应。对于ELIZA的信任不仅说明了我们认为ELIZA程序可以理解我们,更说明了我们对彼此缺乏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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