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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50 有一部《古希腊诗集》(The Greek Anthology),它又被称为《帕拉丁诗集》(Anthologia Palatinus),其中的第12卷几乎全部是表达诗人对美少年的爱恋的,计有258首,约1300行。这里姑举诗人梅利埃格(Meleager,活动于公元前60年左右)诗中的一个例子以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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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52 当我感到口渴时,我吻了娇嫩的少年,一下子就止了渴。我说道:天父宙斯……我已吻过安条克,世上最美的年轻人,所以我喝下了最甜蜜的甘露。……我被两束光线所射,一束是阳光,一束是少年双眼散发的爱情之光。夜色降临,阳光逝去,但爱情之光却在梦中更加清晰。因此对别人来说,深夜可以让他消除一天的劳累,而对我却意味着痛苦,让我只能苦苦思念那美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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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54 中国古代当然也有男同性恋,而且社会对此经常持宽容态度,但是在艳情诗中,却很难找到这类歌颂美少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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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56 人欲横流的艳情诗文艺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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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58 回顾西方的这些艳情诗,我忽然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现象——艳情诗的发展原来和科学的发展很有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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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60 例如,我们知道近代、现代科学的源头在古希腊,同样,西方艳情诗的源头也在古希腊。又如,到了中世纪,科学的发展处于低潮(虽然并不是完全“黑暗”),而艳情诗在中世纪难免受到教会禁欲主义的压抑,虽然《西洋情色文学史》有短短的一章《中世纪的淫欲》(全书七百余页,这一章不到三十页),但按照我在本文开头设立的标准,也就基本上乏善可陈了——实在要聊备一格,也许可以将上面拜占庭诗人“肃静者保罗”那几行歌颂美貌老妪的诗拿来充数。再如,到了文艺复兴时期,重新汲取古希腊科学的养分,近代科学这才有了长足的进步,同样,艳情诗也从这个时期开始再次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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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62 上面这个发现,虽然是玩笑之辞,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学术意义。从科学社会学的角度来看,科学的发展和情欲的释放之间有没有关系,不也是非常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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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64 不过在此处,还是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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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66 文艺复兴时期文学艺术最鲜明的特色之一,我以为就是四个字——人欲横流。反映到艳情诗上,也就比希腊罗马时期的作品显得更为粗俗放荡。比如有一位名叫贝罗(Remi Belleau)的税务官员,在1577年写过一首曾经风靡巴黎的艳诗,其中有这样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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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68 目睹美好春日的满园春色,丰满酥胸下石竹与蔷薇,圆挺乳房草莓成熟,白皙脸庞卷曲金发,小丘上细腻青苔状如毡,中间鲜红裂缝隐然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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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70 不过这首艳诗的标题倒是有些出人意表——标题是《不举》(Jan qui ne peult)。这样的主题看来是那个时代的诗人们相当喜欢的,比如路易十四时代,高乃依(Corneille)有一篇诗作,名为《重振雄风》(L’Occasion Perdue Recouverte),也是描述男人面对美女情人却有心无力的狼狈痛苦,不过结局似乎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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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72 他将她抱起,放倒在床上,不知道做些什么;相信是做那件事——因为支配两人的爱神告诉我,床摇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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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74 看看,高乃依也算大文豪呢,这些诗句,和中国古代的艳情诗相比,固然显得太粗俗不堪,即使和他们的希腊罗马先辈作品相比,也更欠缺典雅风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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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76 再看1665年的《拉封丹故事集》(Contes et Nouvelles en vers de La Fontaine)——在这书的序言中作者就知道本书会被指责为“淫书”——中的段落,更为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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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78 我不想描述所有他从她那里所获得的详细菜单:一送来就收下的吻;之后是小鹅;最后就是优美法文中所谓爱情的前戏;因为两人懂的技巧不止一种……然后甜言蜜语又重新开始,接着接吻,之后是糖渍核桃,然后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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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80 这里用了一些当时流行的粗俗隐语,“小鹅”指女性抚摸男子的玉茎,“糖渍核桃”又被称为“佛罗伦萨热吻”,指男女双方在口中以舌相互缠搅地接吻。要说这些隐语,倒是能让人联想到唐代《游仙窟》中的那些“素谜荤猜”的艳诗,以及明清民歌中的类似隐喻。不过中国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像下面这段艳诗那样赤裸裸地谈论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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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82 多么爽啊!多棒的抽动!天呀,多快活啊!皮尔吕在看到特洛伊城被烧时有比这更快乐吗?……那时我这位维帝,精力旺盛,一而再再而三地占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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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84 这是当时一部名为《新淫荡女》的喜剧中的一段台词,这些淫词艳语据说是“模仿高乃依的写作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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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86 那时,女性诗人也敢于描写自己的情欲了。露易丝·拉贝(Louise Labe)被认为是第一位敢于“在自己的十四行诗中大胆宣示自己情欲的女诗人”,在她1555年出版的选集中,她这样描述自己在男欢女爱的过程中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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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88 如果我手臂紧紧粘贴着他,像环绕着树干的长春藤,死神降临,因忌妒我的愉悦。当他亲吻我,我灵魂逃向他双唇,我快活得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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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90 毕竟是女诗人,文字上总归比上面那些男性文人的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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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92 拉贝歌咏的是男女之爱,但女诗人描绘女同性恋欢爱中的感受,也不应该排除在本文的视野之外——不过要请读者原谅的是,我一下子跳过了400年。下面是“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女诗人乔伊斯·蒙丝(Joyce Mansour)1954年出版的诗集《呐喊》(Cris)中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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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94 让我胸膛挑起你欲火,我要你抓狂,我要看你双眼呆滞,你的双颊苍白凹陷,我要你身躯荡漾,愿你在我大腿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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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96 细心的读者或许已经发现,这一节中法文作品占据了统治地位,这不是偶然的。在亚历山德里安看来,“在情色文学的领域中,只有意大利和法国两国具有绝对的原创力”,欧洲的其他各国,包括英国、德国,乃至荷兰,相对而言都是不足道的,因为他们的情色文学或者出现较晚,或者长期处在意大利和法国的影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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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47098 不过要谈西方的艳情诗,莎士比亚似乎无论如何总不应该略过。莎士比亚有一部《十四行诗集》(The Sonnets),内有十四行诗150余首,多是送给情人的——但那情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有种种争议。不过这些十四行诗又太“干净”了,它们已经算不上艳情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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