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245151e+09
1702451510 ——《二程粹言·卷二》
1702451511
1702451512 与早期儒家经典相较,“欲”被程子视为害人的罪恶,大大超过了欲是人的天性,需要对之善为节制这样一种限度。兹以《礼记·乐记》中关于“欲”的论述为参照,看程说对儒学的“发展”——
1702451513
1702451514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1702451515
1702451516 很明显,早期儒家强调对“欲”的调节,反对无节制地纵欲,并无视欲为罪的意思。由此引发的理、欲之辩自宋儒开始就变得不可收拾了。至于朱熹,已到了人性与天理誓不共存的地步——
1702451517
1702451518 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
1702451519
1702451520 ——《朱子语类·卷十三》
1702451521
1702451522 说到人欲之大者,莫过于男女私情,这自然就成为首先要灭掉的人欲。如果并非为了私情,而是关乎生死的涉性问题该怎么办?这有点像淳于髡就教孟子的“嫂溺”问题——孤立无助的寡妇能不能再嫁?程颐像个冷血杀手般论述道:
1702451523
1702451524 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1702451525
1702451526 ——《二程遗书·卷二十二》
1702451527
1702451528 于是程子为理学铸造了一柄寒气逼人的屠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孟子说见“嫂溺”不救的人是豺狼。程子却认为,宁肯饥寒而死也不能再嫁失节,可见理学与早期儒学间已拉开了多大距离。道学家所谓“程子一言乃震动乎宇宙”,倒是不假:多少中国女人此后便死在这柄屠刀之下。而朱熹要求“革尽人欲,复尽天理”,已到了要消灭人性的偏执程度,当看作是理学合乎逻辑的发展。
1702451529
1702451530 小程以冷面煞星的面孔对女人;大程却以温和的方式让女人没有灵魂,把她们当做无生命的“物”。有一则二程与青楼女子相遇而态度迥异的轶闻,足见兄弟俩“风格”的差异——
1702451531
1702451532 二程先生一日同赴士夫家会饮。座中有二红裙侑觞,伊川(程颐)见妓,即拂衣而去。明道(程颢)同他客尽欢而罢。次早,明道至伊川斋头,语及昨事,伊川犹有怒色,明道笑曰:“某当时在彼与饮,座中有妓,心中原无妓;吾弟今日处斋头,斋中本无妓,心中却还有妓。”伊川不觉愧服。
1702451533
1702451534 ——《宋艳·卷一》
1702451535
1702451536
1702451537
1702451538
1702451539 程颐   
1702451540
1702451541 二程中谁修炼功夫更深?或者说谁更虚伪?当推大程无疑。一方面他在那里“尽欢而罢”,另一方面又声称“心中原无妓”,说是根本就没把她们当成东西!因而,“大程心中无妓”在士林中成为美谈。对此,清人袁枚在《子不语》卷十一中,借妓女之口,将道学家痛快淋漓地讥刺了一番——
1702451542
1702451543 惜玉怜香而心不动者,圣也。惜玉怜香而心动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兽也……淫媟虽非礼,然男女相爱,不过天地生物之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比人间他罪难忏悔也。
1702451544
1702451545 若按袁枚之说,大程如果心中确实无妓,则应为禽兽;如果假装心中无妓而心实有所动,则属人而摹仿禽兽。小程对妓怒而回避,是强制自己心不动,实为努力把自己由人转化为禽兽。
1702451546
1702451547 宋儒中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朝廷大员张咏。此公自号乖崖,为人严峻。宰相寇准曾向其讨教,张漫应道:“《霍光传》不可不读。”寇准回家翻《汉书·霍光传》,才知道张咏是在讽刺他不学无术。时李顺在蜀造反,张受命往四川督军,并收拾政局。就是这位严峻的张乖崖,在四川任上留下了令道学家钦慕不已的性闻,事见宋人刘斧《青锁高议》,《厚德录》亦载其事——
1702451548
1702451549 张忠定公咏知益州,单骑赴任。是时一府官属惮张之严峻,莫敢蓄婢使者。张不欲绝人情,遂自买一婢以侍巾栉,自此官属稍稍置姬侍矣。张在蜀四年,被召还阙,呼婢父母出资以嫁,仍处女也。
1702451550
1702451551 因为当时蜀地形势险恶,“寇略之际,民多胁从”,遍地暴民,以致王继恩、上官正所统率的皇家军队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在那里“顿师不进”,谨慎观望。这种情况之下,张公不带女眷“单骑赴任”,一点也不说明他清心寡欲。而侍候了他四年的婢女,归还其父母时,“仍处女也”。对此,有两种说法。一是面对侍姬,张咏“中夜心动”,备受欲火煎迫,不得已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边走边暗自谴责自己“张咏小人!张咏小人”,终于把握住了自己。另有一种说法就有点煞风景了:张咏并非不近女色,而是性趣味略异常人,喜欢肛交。因此,出婢时“皆处女也”。据说这是从他的侍姬中悄悄泄露出来的。
1702451552
1702451553 如果张公好“后庭花”之说属实的话,那么清人纪昀述及的一位河南解甲归田的官员,则正好跟他凑成一对——
1702451554
1702451555 郭石洲言,河南一巨室,宦成归里;年六十余矣,强健如少壮;恒蓄幼妾三四人,至二十岁则治奁具而嫁之,皆宛然完璧,娶者多阴颂其德,人亦多乐以女鬻之。然其在家时,枕衾狎昵,与常人同。或以为但取红铅供药耳,或以为徒悦耳目,实老不能男,莫知其审也。后其家婢媪私泄之,实使女而男淫耳。有老友密叩虚实,殊不自讳,曰:“吾血气尚盛,不能绝嗜欲,御女犹可以生子,实惧为生后累;欲渔男色,又惧艾貑之事,为子孙羞,是以出此间道也。”此事奇创,古所未闻……
1702451556
1702451557 ——《阅微草堂笔记·滦阳续录》
1702451558
1702451559 这位致仕还乡的老爷还算坦率,向朋友诉说了一番他的苦衷:自己无法做到禁欲,但害怕与幼妾性交生子;玩男人则又害怕妻女反被男妓所勾引,不得已而出此颠倒乾坤的下策。这只是此公私下向朋友吐露的隐私。可怜那些从他府上娶了出嫁婢女的人,见新娘尚且处女,还阴颂其德,一般贫穷人家,父母竟非常乐意将幼女卖予他使唤!
[ 上一页 ]  [ :1.7024515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