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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特兰托会议之后的天主教教士守则和忏悔圣事的演变为例。大家渐渐地掩盖了中世纪忏悔手册提出的赤裸裸的问题,其中很多忏悔手册直到17世纪还流行着。以往像桑切兹或汤布里尼一些人长期以来认为严格地叙述性活动的操作细节对于忏悔的完整性是必不可少的,如双方各自的位置、表现出的态度、姿势、抚摸和快感的确切时段,但是后来大家不再注意细节了。大家不得不谨言慎行。对于各种不洁的罪恶,大家必须万分小心:“这种东西就像沥青一样,一旦沾上身,它就无法去掉,不管你把它扔到多远,身上总有一块污渍或泥痕。”(1)以后,阿尔芬斯·德·利古奥里规定,一旦涉及性,要从一些“拐弯抹角的和有点模糊的”问题出发,点到为止,尤其对于儿童而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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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语言能够被净化。坦白的范围,即肉体坦白的范围,不断地扩大。因为反改革的运动在各个天主教国家里忙于加快忏悔的年度节奏。因为它力图强迫大家接受自我审查的审慎规则。但是主要的,这是因为它愈来愈在忏悔中强调——也许,不惜以其他一些罪恶为代价——肉体的一切暗示:思想、欲望、意淫、乐趣、身心的协调运动,所有这些从此必须在忏悔和引导的相互作用中被详细地坦白出来。根据新的教士守则,大家必须审慎地提及性。但是,性的各个方面、关系和影响必须得到细致的考察,直至它们最细微的分支:幻想中的一个阴影、一个被缓缓驱除的印象、身体运作和精神愉悦之间的必然协调,所有这些都必须交代清楚。这一双向演变使得肉体成了万恶的根源,并且在性活动最关键的时刻让肉体陷入难以察觉和表达的欲望迷乱之中。因为这是一种以最隐秘的方式腐蚀了整个人的罪恶:“因此,必须勤快地检查你所有的精神能力,记忆、理解和意志。还必须仔细地检查你的全部感官……此外,你必须检查你的全部思想、言论和行为。一直检查到你的梦,看看你醒来后是否赞同它们……最后,你不要认为在这种如此敏感和危险的事物里会有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3)对此,必须用一种负责任的和审慎的话语拐弯抹角地关注身心的连接线:它在罪恶的表面之下展现了肉体未断的肋骨。在语言被小心净化和大家不再直接谈性的情况下,性落入了话语的掌握之中,话语不断地捕捉它,不让它有丝毫躲藏和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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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是现代西方人第一次被迫接受这样一种如此特别的、以普遍禁忌形式出现的命令。我不是说现代西方人要像传统忏悔要求的那样,有义务供认自己违反性法律的言行,而是指他们有着经常自我坦白和向他人坦白所有通过身心而与性密切相关的无以数计的快感、感受和思想之间的相互作用的无限任务。这一把性“纳入话语之中”的规划,经历了很长时间才在僧侣的禁欲传统中逐渐形成。在17世纪,出现了一种把性纳入话语之中的普遍规则。事实上,它只能应用在少数精英人物的身上,而一年中很少有几次忏悔的大多数信徒不会按照如此复杂的规定行事。但是毫无疑问,重要之处在于,这种义务至少被确定为全体善良基督徒的理想。为此,大家必须服从一种命令:不仅忏悔违反法律的行为,而且还要以坦白自己的全部欲望为目标。只要有可能,大家就必须巨细无遗地坦白出来,而且所使用的词语也必须是审慎中立的。基督教的教士守则明文规定,其基本职守是让任何带有性特征的东西进入没有终止的话语磨坊之中。(4)与这种宏大的驯服活动相比,禁用某些词语、说话要得体和一切审查词汇的手段只能是次要的机制:它们只是在道德上让前者为人接受和在技术上让前者有用的不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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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勾勒出一条从17世纪的教士守则直到它在“丑恶的”文学中的反映为止的线索。17世纪的精神导师们反复强调的是要全部说出来,“不仅包括熟练的性活动,而且还有感官抚摸、一切邪恶的目光、一切淫猥的话语……一切淫念”。(5)后来萨德(Sade)提出的戒律几乎是精神指导术的翻版:“你的叙述必须细致入微,只要你不掩盖情节,我们就能判断出你叙述的激情是与道德和人的个性相关的。即使是最细微的情节,也会极大地帮助我们理解你的叙述。”(6)到了19世纪末,《我的隐秘生活》的匿名作者仍然受限于同样的规范。毫无疑问,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浪荡子;但是他差不多把全部生活都投注在性活动上,而且还事无巨细地把它叙述出来。有时候,他为此感到内疚,强调自己对教育青年人的关心。于是,他发表了十一卷有关他的最细微的性冒险、性快感和性感受的著作,不过,只有少量印数。我们最好相信他在著作中表达了一种纯粹的命令:“我说的是事实,它就是这样发生的,也是我能够回忆出来的。这就是我能够做的一切”;“一种隐秘的生活不应该有任何遗漏;没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人的……我们对人性的认识从不会过头。”(7)《我的隐秘生活》的隐士为了证明自己的描述,经常说他的这些最怪异的做法一定也是世上成千上万的男人的做法。但是其中最最奇特的做法是巨细无遗地坦白出来,日复一日,没完没了,两个世纪以来,这一原则深深地植根于现代人的心灵之中。与其说我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逃避强迫他沉默的“维多利亚主义”的勇气,不如说我认为在一个以审慎和羞耻的冗长指令为主导的时代里,他是坦白性事这一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律令的最直接的和最朴实的代表。而“维多利亚清教主义”的各种羞耻戒律倒是历史的意外事件,它们只是整个将性纳入话语的宏大过程中的一次突变、一次升华和一次策略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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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他的女王来,这位不知名的英国人在现代性经验史上能够更好地扮演主要角色。在很大程度上,现代性经验史是与基督教教士守则一起形成的。毫无疑问,与教士守则不同,他的目的是要增加他通过巨细无遗的叙述所体验到的性感受。如萨德,他写作是“为了自己的快感”。他小心地把对自己作品的编辑和重新读解与它们重复、延长和激发的性爱场景糅合起来。但是,无论如何,基督教教士守则也是旨在通过把欲望整合和应用到话语中而对欲望产生特别的影响:这种影响当然是要人控制欲望,远离它,而且还要人实现精神上的复归,皈依上帝;同时,这种影响还要求人在感受欲望烧身和抵制肉欲的对上帝之爱中体验带来最大幸福的痛苦。根本之处就在于此。即,三个世纪以来,西方人一直坚持全部坦白自己性事的这一目标;古典时代以来,性话语得到了不断地增加,地位也获得了更大的提高;大家希望通过这种审慎的分析话语可以对欲望产生转移、强化、重新定向和改变的多重影响。大家不仅扩大了坦白性事的范围,强迫人们一直扩展它,而且还根据一种意义远远大于禁忌法令的复杂机制及其各种影响,把话语与性连接起来。这是对性的审查吗?其实大家建立的只是一种产生更多性话语的装置,性话语在它的结构中运转灵活,效果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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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技术没有得到其他机制的支持和推动,那么它也许是与基督教性灵的命运或个体快感的结构联系在一起的。这本质上是一种“公众兴趣”。它不是一种好奇或一种集体的感受,也不是一种新颖的心态,而是权力运作的机制。其中性话语是它的本质(其原因有待讨论)。坦白性事的政治的、经济的和技术的煽动直到18世纪才出现,而且其形式也不是一种普遍的性理论,而是一种分析、计算、分类和举例,具有数量研究或因果研究的形式。思考性,就是谈论性,这种谈论并不完全是道德的,却是合理的。这种必要性相当新颖。一开始它也对自身感到惊讶,并且为此道歉。那么,一种理性的话语如何才能够这样来谈论性呢?“哲学家们很少会正眼看待这些令人厌恶的和可笑的东西,在这里,必须同时避免虚伪和丑闻。”(8)大约一个世纪之后,我们看到医学不再为自己的陈述而感到惊讶,但是当它说出下面一段话时,它仍然感到有失偏颇:“笼罩在这些事实之上的阴影以及这些事实所引起的羞耻和反感,以致处在观察者的视线之外……我长期以来对是否要把这一令人可恶的场景纳入研究范围而感到犹豫不决……”(9)问题不在于这些顾虑,不在于这些事实所违背的道德主义,也不在于我们质疑他们的虚伪的方式,而是在于我们必须超越他们的那种公认的必然性。关于性,我们必须谈论它,我们必须公开谈论它,而且谈论的方式也不再有合法与非法之分,即使谈论者自己仍然坚持这种区分(这些冠冕堂皇的表白也是旨在揭示性)。我们必须谈论的性不再仅仅是惩罚或者宽容的对象,而是管理的对象。要把它置于有用性的体系之中,为了大家的最大福祉而去规范它,让它在最佳状态之中发挥作用。性不仅仅是被批判的对象,它还是被管理的对象,它属于公共的权力,它要求有各种管理的程序,它还必须由各种分析的话语来承担。到了18世纪,性更成了治安的事情,但是在该词的完整意义上,它不是指对无序的压抑,而是提高集体的和个人的力量:“我们必须根据它的那些条令规则的智慧来巩固和加强国家内部的权力,这种权力并不仅仅存在于一般共和国之中,也不仅仅存在于组成共和国的每位成员之中,而是处于共和国全体成员的能力和才华之中。因此治安当局必须利用这些手段让它们为公众的幸福服务,然而如果它没有认识到它具有这些共同的优点,那么它是不可能达到这一目标的。”(10)换言之,性治安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禁忌,而是通过各种有用的公共话语对性进行必要的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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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证明这一点,只要举个例证就足够了。到了18世纪,权力技术的最大新变化就是出现了作为政治经济问题的人口现象:富裕人口、手工业者或者有着劳动能力的人口,维持人口增长和人口所使用的资源之间的平衡。各个政府发现,它们对付的对象不是臣民,也不是“人民”,而是“人口”,以及它的特殊现象和各种变量:出生率、发病率、寿命、生育率、健康状况、发病频率、饮食形式和居住形式。所有这些变量都处在各种生命运动和各种机构的特殊影响之间的交叉点上:“国家的人口分布不是根据自然人口的繁衍,而是根据它的工业、它的产品以及各种不同的机构……人口增长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样,它是与劳动资源和劳动中获得的利益成正比的。”(11)性就处于人口这一政治、经济问题的中心。我们必须分析出生率、结婚的年龄、合法和非法的出生、性关系的早熟和频率、提高生育率或者节育的方式、单身的后果或者禁忌的影响、节育行为的影响。在法国大革命的前期,人口学家们就已经知道这些著名的“致命秘方”在乡间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当然,长久以来人们认为如果一个国家想要富足和强大,它就必须有人口,但是一个社会认为它的未来和命运不仅仅是与公民的人数和德行相关,也不仅仅与公民之间的婚姻规则和家庭的组织有关,而是与每位公民使用他(她)的性的方式有关,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大家开始从对富人们、单身汉们和浪荡子们的放荡不羁的行为的哀伤转向一个以人口的性行为分析为对象和干涉目标的话语之中。我们也从重商主义时代的大量人口学主题转向尝试根据鼓励生育的或者反对过多生育的目标和要求,而对人进行更细致和精确的调节。通过人口,政治经济学逐渐形成了一整套对性的观察结果,并且出现了在生物学和经济学的范围内分析性行为及其规定和影响。此外,还出现了旨在将夫妻的性行为转化为一种和谐的政治、经济行为的有计划运动。它们完全超越了传统的手段——道德和宗教训诫与财政措施。19世纪和20世纪的各种种族主义在此也找到了它们的立足点。具体说来,国家对于公民们的性生活及其使用方式了如指掌,而每位公民也能够控制性生活的使用方式,在国家和个体之间,性成了一种目标,一种公共的目标。围绕着它形成了一整套各种话语、各种知识、各种分析和各种命令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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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的性也是如此。我们常常说古典时代把儿童的性也隐藏了起来。直到《性学三论》问世之前,或者小汉斯的性焦虑引起人们重视之前,儿童的性尚未成功地摆脱出来。而且古代的言论“自由”的确可能在儿童和成人之间或在学生和老师之间销声匿迹。17世纪的教师不会像埃拉姆斯在他的《对话录》中那样公开地建议他的学生选择一个好的妓女。长久以来,社会各个阶层因儿童的性早熟而发出的会心的大笑,渐渐被窒息了。但是这绝不是一种简单的闭口不言,而是一种新的话语体制。相反,人类对性的谈论一点也没有减少,不过谈论的方式已经完全不同,这就是说话的人不同,出发点不同,希望达到的效果也不同。缄默自身、大家拒绝谈论或禁止点明的事物,以及某些谈话双方必须遵守的审慎原则,与其说是话语的绝对限制和与话语严格区分开来的另一面,不如说是在整体的战略中与所说出的事物一起作用的各种要素。这不是它在所说出的内容与没有说出的内容之间作出明确的二元划分,而是必须去规定不去说出它们的各种不同方式,确立能够说出它们的人与不能说出它们的人是如何分布的。对于双方来说,什么样的话语是被允许的,或者应该如何小心行事,沉默并不是只有一种,而是多种多样的,它们是支撑和渗透各种话语的总体战略不可分割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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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18世纪的中学教育为例。总的说来大家会觉得,人们在学校生活中并不谈论性。但是只要看一眼学校的建筑分布、各种规训的规则以及所有内部的组织就足够了。这里不断会有性问题,建筑师们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学校的组织者们也一直考虑这一问题。校长们对此总是保持警惕,调整、预防措施以及惩罚与责任之间的相互作用不断地被提出来。班级的空间、课桌的形状、娱乐课程的安排、集体宿舍的分布(有还是没有间隔,有还是没有屏障)以及休息和睡眠的监督规则,所有这些都不厌其烦地涉及儿童的性。(12)我们把学院所使用的,并且把在它的工作人员之中流传的话语称作学校的内部话语。我们从中能发现,性一直存在着,早熟而且活跃。但是问题还不仅止于此,在整个18世纪,中学生的性比一般的青少年的性更加特别,成为了一种公众问题。医生们不仅向学校的领导和教师们提供他们的建议,并且为他们编写各种训诫、道德榜样或医学案例的书。这不仅是围绕中学生和他们的性,各种旨在建设理想的学校的训诫、观点、观察、医疗建议、门诊案例、改革蓝图和计划不断出现。随着巴斯铎学说和德国博爱主义运动的开展,这种把青少年的性纳入话语之中的运动不断蓬勃开展。为此萨尔茨曼还建立了一所实验学校,其特点就是针对性的控制和教育,考虑非常周到,使得青年人的普遍罪恶无法在这些学校里出现。无论采取什么措施,孩子都不应该只是默不作声的对象,对于大人们为他们精心安排的一切,浑然无知。大家强迫他们接受一套很不理性的、有所节制的、符合规范和真实的性话语——一种话语矫正术。1776年5月,在博爱学院举办了一次盛大的活动,堪称这方面的典范,这是青少年的性与理性的话语之间首次协调一致,其形式是考试、答题、花卉游戏、颁发奖状和公布改进意见。为了显示对学生进行性教育的成功,巴斯铎邀请了德国著名的人物(歌德是少数几个拒绝邀请的人之一)。在这次公众集会上,一位名叫伏尔克的教授向学生们提出了一些经过选择的有关性、出生和生育的神秘的问题。他让学生们对画有一位怀孕的妇女、一对夫妻和一个婴儿的摇篮的图画发表评论。学生们的回答有条不紊,毫不忸怩作态,学生中也没有放肆的笑声来干扰他们的回答,倒是那些比孩子们还要孩子气的成年人发出了笑声。对此,伏尔克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斥责。最后大家向这些在大人们的面前用有限的知识编织起话语和性的花环的、面颊丰满的孩子鼓掌欢呼。(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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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认为,教育机构大肆强迫人们对儿童的性、青少年的性保持缄默,这种说法并不准确。相反,18世纪以来,教育机构使这一问题的话语形式更加微分化。它为性问题建立了不同的切入点,它规范了说话的内容和说话者本身。谈论孩子们的性,让教育者、医生、官员和父母谈论孩子们的性,或者向他们谈论孩子们的性,让孩子们也谈论他们的性,把他们纳入一个话语的网络之中。这些话语,时而让他们叙述,时而评论有关他们的事情,时而强迫接受规范性的知识,时而从他们出发形成被他们遗忘的知识。所有这些都允许把权力的强化和话语的多样化联系起来。从18世纪以来,儿童的性和青少年的性成了一种重要的目标。围绕着它,人们调整了无数的学校设置和话语战略。而且人们可能不让成年人和儿童用某种方式来谈论性。可能人们认为它过于直露、粗俗和荒唐,但是这也许是多样的、交叉的和等级化的话语起作用的交换条件。所有这些话语都是围绕着一束权力关系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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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可以举出其他一些中心,它们从18世纪或19世纪就开始积极地激发各种性话语。首先是医学,它借助的是各种“神经疾病”;其次是精神病学,它开始是从“性过度”入手,然后是从手淫、性不满足、“生育舞弊”出发研究精神病的病因学,而且,它还特别把全部性倒错都纳入自己的范围内;还有刑事审判,它长期以来与以“骇人听闻的”和违反自然的犯罪形式出现的性经验打交道,但是,到了19世纪中叶,它开始对轻度违法、未成年人犯罪、无足轻重的性倒错进行细致的审判。最后,在上个世纪末发展起来的所有这些社会控制,检查夫妻、父母、儿童、危险的与处于危险之中的青少年的性经验——着手保护、分离、预防,到处把各种危险标明出来,唤起人们的注意,呼吁人们作出诊断,提出成堆的报告,组织各种治疗活动;它们围绕着性,施放出各种话语,强化人们对一种不断激发人们去谈论性的危险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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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7年的一天,一位拉普库尔村的农业工人被告发。他头脑有点简单,一年四季在不同的地方打工,靠一点施舍和干苦活填饱肚皮,夜里则住在谷仓或马厩里。有一天,他在田边从一位小姑娘那里得到了一些爱抚,这种事他以前做过,也看见同村的顽童们这么做过,即在树林旁,或在通往圣尼古拉的路边排水沟里,人们随意地玩一种被人称为“干酪奶”的游戏。结果,小姑娘的父母向村长揭发了他干的坏事,于是,村长向宪兵告发了他,宪兵又把他带到法官面前,法官控告了他,并把他首先交给一位医生,然后再把他交给另两位专家。这两位专家为他撰写了一份报告,并把它发表了出来。(14)这个故事有什么重要性呢?重要性就在于它的微不足道上。这一在乡村司空见惯的性经验,这些微不足道的林间野趣可能从某一时候开始,不仅成了集体不宽容的对象,而且是法律行为、医疗干预、门诊检查和理论说明的对象。重要之处还在于,人们还测量了直到那时为止仍然是农民生活的一部分的这个人的头颅,研究了他面部的骨架,检查了他的体格构造上是否有什么变态的迹象;而且,人们还让他开口说话,审问他的思想、倾向、习惯、感觉和判断。最后,人们决定被告无罪,把他作为医学和认识的纯粹对象而终生关在马勒维尔医院里,但是由于对他的详尽分析,使得知识界都知道了他。我们可以肯定,就在这同一时期里,拉普库尔村的教师告诫这些小村民们净化自己的语言,不要大声地谈论这些事情。但是,这无疑是使得知识与权力的各种制度用它们庄重的话语来占领这个日常生活的小剧场的条件之一。因此,正是当今社会——而且毫无疑问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这些永恒的举止、这些由头脑简单的成人与懂事的孩子相互交流的毫不掩饰的快感之上,建立了一整套说话、分析和认识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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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热衷于为自己写下他的隐秘生活的独特故事的英国浪荡子,另一边是作为他的同时代人的这个乡村傻瓜,他通过给小姑娘们几块钱,求得年长的女人不愿给他的性安慰。在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性成了必须说出的某种东西,而且必须根据各种不同的限制性推论机制完完全全地说出来。无论是说悄悄的知心话,还是通过严厉的审问,文雅的或粗鲁的性都必须被说出来。因为制约这位英国无名氏和那位可怜的洛林农夫的是一个巨大的、多种形态的律令,而且历史又恰好让他名叫“茹伊”(Jouy)。(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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