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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781 为了说明希腊人赋予养生法的重要性、给予“饮食法”的普遍意义和把养生实践与医学联系起来的方式，我们可以参考两种有关它们起源的说法。一个在希波克拉底的文集中，另一个则在柏拉图的著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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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785 《古代医学》论著的作者并不认为养生法是一种与医疗技艺相近的实践（作为它的一种应用或延伸），相反，他主张医学是作为对养生法的首要的和基本的关注而产生的。(1)他认为，人类就是通过一种饮食革新而脱离了动物生活。其实，人们最初的进食方式是与动物相似的，吃的都是肉、生的与未经加工的植物。这种相似的饮食方式可以使最强壮的人增添抵抗力，但是对于体质最弱的人来说却是严峻的。简言之，人们要么夭折，要么老死。于是，人们开始探寻一种很好地适合“他们本性”的养生法，这种养生法至今还规定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但是，多亏了这种较为柔和的饮食法，一些疾病就不会是直接致命的。因此，人们就会发现，身体健康的人的饮食不可能适用于病人，病人必须吃其他食物。这样，医学就是作为病人们特有的“饮食法”而出现的，它一开始就是对适用于病人的专门养生法的探究。根据这一起源说，最初出现的是养生法，它产生了作为它的特殊应用之一的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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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789 出于政治上的和道德上的原因，柏拉图对养生实践相当轻视，或者至少对他所担忧的各种过分的养生行为非常轻视。他认为，对养生法的关注源于医学实践中的一次变化：(2)最初，阿斯克勒庇俄斯神教人怎样用烈性药物和有效的手术治愈各种疾病和创伤。据柏拉图说，荷马在讲述在特洛伊城墙下治疗墨涅拉斯和欧律匹勒时提供了有关这类简单的医疗实践的证据：吸去伤兵们身上流出的血，给伤口敷上一些软化剂，让他们喝下撒有面粉和碎干酪的酒。(3)后来，在远离了古代野蛮的和健康的生活之后，人们开始“步步”紧跟各种疾病，用一种冗长的养生法来养护病人，因为他们成了各种顽疾的牺牲品，无法正常生活。发生这一变化之后，养生法作为放纵时代的一种医术出现了。这对付的是各种误入歧途并想延年益寿的人。但是，我们看得明白：对于柏拉图来说，如果说养生法不是一种原始的技术，那么这不是因为养生法（diaitē）不重要，而是因为在阿斯克勒庇俄斯或他首批后继者的时代里，人们没有注意到养生法，这也就是说人们实际上遵循的“养生法”以及他们饮食和锻炼的方式都是顺乎自然的。(4)由此看来，养生法就是医学的一种变化形式；但是，只有在作为生活方式的养生法脱离了自然之后，养生法才成了治疗技术的延伸。而且，如果它一直是医学必要的辅助手段，那么这是因为不改正致病的生活方式，人是无法治疗病人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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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793 总之，无论是把养生知识当作一种原始的技艺，还是视为一种派生物，养生法显然是人们用来认识人类行为的一个基本范畴。它规定了人们的生活方式，而且使得人们可以为行为确定一整套的准则：一种根据必须保留和应当遵从的自然本性对行为的质疑方式。养生法就是一种生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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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795 1. 一种构思得当的养生法应该包括的范围有一个目录，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具有了一种几近宗教规范的价值。我们在《流行病学》第六卷中找到了这一目录；它包括“锻炼（ponoi）、食物（sitia）、饮料（pota）、睡眠（hupnoi）、性关系（aphrodisia）”——这一切都必须是“有分寸的”。(6)养生法思想发展了这一目录。人们把锻炼分成自然的锻炼（步行、散步）与剧烈的锻炼（赛跑、摔跤），而且根据一天的时辰、一年的季节、锻炼者的年龄和他吃的食物来确定他适宜于进行哪些锻炼，强度如何。人们还把锻炼与沐浴联系起来，是洗热水浴还是洗冷水浴，这也取决于季节、年龄、进行的活动和吃过的或将要吃的饭菜。食物养生法——食物与饮料——必须考虑到摄取物的质与量、身体的一般状况、气候与所从事的活动。排泄——通便与呕吐——是为饮食行为及其过度纠偏的。睡眠也有养生法可以调节的各种不同方面：睡眠的时间、所选择的时刻、床的质量、硬度与热度。因此，养生法必须考虑到一个人（或者至少是一个自由人）的肉体生活的许多要素；而且每天都如此，从早起到就寝。一旦细究养生法，它看上去真像一个时间表：因此，迪奥克勒提出的养生法紧随每天的时间变化，从一觉醒来直到晚餐和就寝，中间首先经过第一轮锻炼、沐浴、按摩身体与头部、散步、个人活动、体育锻炼、午餐、午睡，然后是新一轮的散步、体育锻炼、抹油、按摩和晚餐。对于人的一生及其每次活动，养生法质疑的是与肉体的关系，而且详细说明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的形式、选择和变化都取决于对肉体的关心，但是，肉体不是养生法惟一关心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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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799 2. 在需要养生法的不同领域里，养生法必须确定一种尺度。在柏拉图的对话《情敌》中，有一个对话者说过，“连猪都知道这一点，对于与肉体相关的东西来说”，有用的东西都是“有着恰当尺度的东西”，(7)而不是数量上大或小的东西。然而，这种尺度不仅要从肉体方面，而且要从道德方面来理解。在养生法的发展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的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人，非常强调对肉体的照顾和对保持灵魂的纯洁与和谐的关心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真的要求用医学来净化肉体和用音乐来净化灵魂，那么他们还认为歌声和乐器会对机体的平衡产生各种有益的影响。(8)他们规定的许多食物禁忌都有各种文化意义和宗教意义。而且，他们对在饮食、锻炼和性活动方面的一切恶习的批评，既有道德戒律的价值，又有有效的健康忠告的价值。(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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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03 甚至在严格意义上的毕达哥拉斯学派之外，养生法也是从这两个方面被界定的：即身体健康方面和照顾好灵魂方面。而且，这不仅是因为它们相互吸引，而且还因为人们遵循一种有理、有节的养生法的决心和对它的应用，都体现了一种不可或缺的道德坚定性。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在建议年轻人经常通过体操活动来锻炼身体时，很好地说明了这两方面的关系。他从中发现体育锻炼保证人们能够在战争中更好地保护自己，像士兵一样避免被人指为懦夫，从而更好地报效祖国，赢得很高的奖赏（从而给自己的后代留下财产和地位）；他希望这种体育锻炼可以防止各种疾病和身体缺陷。但是，他同样强调这种体育锻炼的各种好效果；他说过人们别想在思想中做到这一点，因为不健康的身体会引起遗忘、气馁、心情不好和疯狂的后果，甚至会导致所获得的知识最终从灵魂中被驱除出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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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05 但是，肉体养生法的严格性和人们遵循它所需要的决心还要求一种必不可少的道德坚定性，而且让人们可以实行它。在柏拉图看来，这正是人们试图获得力量、美和身体健康的实践活动的真正正当的理由：在《理想国》第4卷中，苏格拉底说一个明智的人不仅“不会让自己沉溺于没有理性的兽性快感之中”，不仅不会“关注这个方面”，而且还进一步想到：“如果他不是要借此成为有节制的人，那么他是不会关心自己的健康，也不会把强壮、健康和美看得很重要。”肉体养生法应该符合一般生存美学的原则，其中，身体的平衡是恰当的灵魂等级制的条件之一，“他将为维护灵魂的和谐而建立身体的和谐”，这将使他可以像真正的音乐家（mousikos）一样行事。(11)因此，肉体养生法不应该为了自己而费太多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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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09 希腊人认识到在“养生”实践中可能存在着一种危险。因为如果养生法的目标是避免过度，那么希腊人可能夸大了赋予它的重要性和自主性。这种危险一般表现为两种形式。一种是所谓的“运动的”过度，它是由于反复的锻炼造成的，它过分锻炼了身体，最后让灵魂在一个过于有力的肌体中昏睡不醒。柏拉图多次指责这种让运动员筋疲力尽的锻炼方式，表示不希望城邦中的年轻人这样做。(12)但是，还有一种所谓的“淘空身体”的过度：这就是每时每刻都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小毛病保持警惕。柏拉图认为，关于这种过度，被人们认为是养生法的奠基人之一的希罗迪柯斯提供了最好的例子。他十分注意不违反自己制定的养生法，哪怕是最细小的规则；他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濒临死亡的生活。柏拉图对这种态度有两种指责。它是对城邦没有用处的闲人的做法；我们可以顺便把他们与那些认真的工匠做一番比较，后者即使得了头痛病，也不会把自己的头包扎一下，因为他们不会为了一点点健康而浪费时间。但是，它还是那些为了不浪费时间而试图尽其所能推迟自然安排好的生命年限的人的做法。养生法的实践自身就带有——不仅在道德上，而且还在政治上——过分关心身体（perittē epimeleia tou sōmatos）的危险。(13)阿斯克勒庇俄斯不仅时时关心药剂和手术，而且还是一个政治智者：他知道在一个管理良好的国家里，没有人会有闲暇让自己的生命在生病和治疗中度过。(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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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13 3. 对各种过度养生法的怀疑表明饮食的目的不是尽可能地延长生命，也不是尽可能地提高各种生命机能，而是让生命在它命定的年限中成为有用和幸福的东西。养生法不应该一次性地为自己规定生存的一切条件。如果一种养生法只允许人生活在一个地方和吃一种食物，不让人能够冒险去做什么改变，那么它就不是好的养生法。确切地说，养生法的用处就在于让个人有可能面对各种不同的处境。因此，柏拉图把运动员的养生法和他希望他的战士们接受的养生法对立起来，前者十分严格，一旦放弃了它，运动员们就会“重病袭身”。后者则要战士们像狗一样一直保持警惕；一旦参战，他们应该能够“经常变换水和食物”，“时而经受太阳的曝晒，时而经受冬天寒冷的考验”，一直保持着一种“永恒的健康”。(15)当然，柏拉图的战士们有着特殊的责任。但是，那些较一般的养生法也遵循与此相同的原则。希波克拉底文集中的《养生法》一书的作者竭力强调，他不是向几个享有特权的闲人，而是向最大多数的人提供建议，也就是给“那些工作的人、出门旅行、航行、经受日晒与严寒的人”提供建议。(16)人们有时认为这段话表示了一种对各种积极的和职业的生活方式的特殊兴趣。而我们尤其应该从中看出道德和医学对帮助个人适应多种多样的环境的共同关心。人们不能、而且也不应该要求养生法改变命运或自然。人们只能希望它让人能够不盲目地对各种无法预见的事件作出反应。养生法应该让人能够以理智的和有效的方式对各种境况作出反应，在此意义上，它是一种战略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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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17 因为养生法要求对身体及其活动保持警惕，所以从个人方面来看，它需要两种特殊的关注方式。它要求的是所谓的“连续的”关注，一种对连续活动的关注：身体的活动本身无所谓好或坏，它们的价值部分是由先于它们的活动和紧随它们的活动决定的，而且，同样一件东西（某种食物，一种运动方式，热水浴或冷水浴）根据人们是否或者是否应该进行这种或那种活动（各种前后相继的实践活动应该在效果上相互补充，但是，它们之间的对比不要太强烈）而被推荐或劝阻。养生法的实践还包含一种对“环境”的警惕，即一种应该对外部世界及其各种要素和感觉保持非常敏锐的和非常广泛的关注：这里面当然有气候，还有季节、时辰、潮湿与干燥的程度、炎热与凉爽的程度、风、当地的特点和城市的布局。希波克拉底的养生法提出的那些比较详细的说明应该有助于熟悉它们的人根据所有这些变量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养生法不应该被看成是一个包括各种普遍的和统一的规则的大全；它只是一种人们如何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作出反应的手册和一篇根据不同环境来调整自己行为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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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1 4．最后，养生法不满足于向个人传达医生的各种建议，让他被动地应用它们，在此意义上，它是一种生存技术。在此，我们不要介入到医学与体操为了各自规定养生法的能力而相互争论的历史中，而应该记住不要把养生法理解成对其他人的知识的完全服从。从个人方面来看，养生法应该是一种有关自我和他的身体的审慎实践。当然，要想按照恰当的养生法去做，听取专家们的意见是必要的；但是，这种关系应该采取说服的方式。身体养生法要想成为合理的，并且恰当地根据环境和时机来调整自己，还必须与思想、反思和审慎打交道。既然药剂或手术作用的是人的身体，而且身体要忍受，那么养生法针对的是灵魂，而且反复向它灌输各种原则。因此，柏拉图在《法律篇》(17)中区分了两种医生：一种是适合给奴隶们看病的医生（他们本身通常也是奴隶），他们只限于开处方，不做任何说明；另一种是自由民出身的医生，他们只给自由民看病；他们不满足于开处方，他们还与病人交谈，从病人及其朋友那里了解情况；他们开导、鼓励病人，用各种方法来说服他，一旦他被说服了，就能够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除了各种治疗的手段外，自由民还应该从高明的医生那里接受对他的整个生活的一种合理安排。(18)在《回忆录》中，有一小段话很好地说明了养生法是一种有关自我的具体而积极的实践。我们从中发现，苏格拉底竭力让他的弟子们在他们的地位上“能够自我满足”。为此目的，他吩咐他们（要么向他本人，要么向另一位老师）学习一个善良的人应该掌握的对他有用的知识，而且仅限于此：学习在几何学、天文学和算术方面的必要知识。但是，他还要他们“关心自己的健康”。而且，这“关心”应该切实地依靠所学到的知识，还应该变成一种对自我的精心照顾：不仅观察自我，而且重要的是，还要写下来和做记录。“人人要观察自己，而且记录什么食物、饮料、锻炼适合他，以及他应该怎样用它们来保持最健康的状态。”要想成为一种生存的艺术，对身体的有效管理应该让主体自己写自己；这样一来，他就能够获得自主性，而且在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和有害的东西之间做出恰当的选择。苏格拉底对他的弟子们说：“如果你们是这样观察自己的，那么你们就难以找到一位医生比你们更能发现什么是有益于你们的健康的。”(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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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5 总之，作为生活艺术的养生法实践不同于一整套旨在避免患病或治愈疾病的防治措施。这是一整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恰当的、必要的和充分的关心的主体的方式。这种关心渗透在日常生活中，使得各种重要的或普遍的生存活动同时成了健康和道德的目标。它在身体与其周遭各种因素之间界定了一种环境战略，而且最终旨在赋予个人一种合理的行为。那么，在这种对生活的合理的和自然的管理中，大家同意给予“性活动”（aphrodisia）什么地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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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7 二、快感养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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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9 在希波克拉底的文集中，有两篇流传至今的有关养生法的论著。较早的一篇也是最短的：这就是《健康养生法》（Peri diaitēs hugiainēs），它长期以来被人们认为是《人类的本性》(20)一书的最后部分。第二篇是《养生法》（Peri diaitēs），它的解释最详尽。此外，奥里巴斯在他的《医学文集》中收入了迪奥克勒的一篇讨论卫生学的文献，它十分细致地提出了一种日常生活的准则；(21)最后，人们还把一篇收在埃热尼的保罗的著作中的非常简短的文章归在这位生活在4世纪末的迪奥克勒的名下：(22)这篇文章的作者解释了怎样发现自己生病的最初征兆，而且还提出了季节养生法的几条一般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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