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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13 3. 对各种过度养生法的怀疑表明饮食的目的不是尽可能地延长生命，也不是尽可能地提高各种生命机能，而是让生命在它命定的年限中成为有用和幸福的东西。养生法不应该一次性地为自己规定生存的一切条件。如果一种养生法只允许人生活在一个地方和吃一种食物，不让人能够冒险去做什么改变，那么它就不是好的养生法。确切地说，养生法的用处就在于让个人有可能面对各种不同的处境。因此，柏拉图把运动员的养生法和他希望他的战士们接受的养生法对立起来，前者十分严格，一旦放弃了它，运动员们就会“重病袭身”。后者则要战士们像狗一样一直保持警惕；一旦参战，他们应该能够“经常变换水和食物”，“时而经受太阳的曝晒，时而经受冬天寒冷的考验”，一直保持着一种“永恒的健康”。(15)当然，柏拉图的战士们有着特殊的责任。但是，那些较一般的养生法也遵循与此相同的原则。希波克拉底文集中的《养生法》一书的作者竭力强调，他不是向几个享有特权的闲人，而是向最大多数的人提供建议，也就是给“那些工作的人、出门旅行、航行、经受日晒与严寒的人”提供建议。(16)人们有时认为这段话表示了一种对各种积极的和职业的生活方式的特殊兴趣。而我们尤其应该从中看出道德和医学对帮助个人适应多种多样的环境的共同关心。人们不能、而且也不应该要求养生法改变命运或自然。人们只能希望它让人能够不盲目地对各种无法预见的事件作出反应。养生法应该让人能够以理智的和有效的方式对各种境况作出反应，在此意义上，它是一种战略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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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17 因为养生法要求对身体及其活动保持警惕，所以从个人方面来看，它需要两种特殊的关注方式。它要求的是所谓的“连续的”关注，一种对连续活动的关注：身体的活动本身无所谓好或坏，它们的价值部分是由先于它们的活动和紧随它们的活动决定的，而且，同样一件东西（某种食物，一种运动方式，热水浴或冷水浴）根据人们是否或者是否应该进行这种或那种活动（各种前后相继的实践活动应该在效果上相互补充，但是，它们之间的对比不要太强烈）而被推荐或劝阻。养生法的实践还包含一种对“环境”的警惕，即一种应该对外部世界及其各种要素和感觉保持非常敏锐的和非常广泛的关注：这里面当然有气候，还有季节、时辰、潮湿与干燥的程度、炎热与凉爽的程度、风、当地的特点和城市的布局。希波克拉底的养生法提出的那些比较详细的说明应该有助于熟悉它们的人根据所有这些变量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养生法不应该被看成是一个包括各种普遍的和统一的规则的大全；它只是一种人们如何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作出反应的手册和一篇根据不同环境来调整自己行为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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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1 4．最后，养生法不满足于向个人传达医生的各种建议，让他被动地应用它们，在此意义上，它是一种生存技术。在此，我们不要介入到医学与体操为了各自规定养生法的能力而相互争论的历史中，而应该记住不要把养生法理解成对其他人的知识的完全服从。从个人方面来看，养生法应该是一种有关自我和他的身体的审慎实践。当然，要想按照恰当的养生法去做，听取专家们的意见是必要的；但是，这种关系应该采取说服的方式。身体养生法要想成为合理的，并且恰当地根据环境和时机来调整自己，还必须与思想、反思和审慎打交道。既然药剂或手术作用的是人的身体，而且身体要忍受，那么养生法针对的是灵魂，而且反复向它灌输各种原则。因此，柏拉图在《法律篇》(17)中区分了两种医生：一种是适合给奴隶们看病的医生（他们本身通常也是奴隶），他们只限于开处方，不做任何说明；另一种是自由民出身的医生，他们只给自由民看病；他们不满足于开处方，他们还与病人交谈，从病人及其朋友那里了解情况；他们开导、鼓励病人，用各种方法来说服他，一旦他被说服了，就能够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除了各种治疗的手段外，自由民还应该从高明的医生那里接受对他的整个生活的一种合理安排。(18)在《回忆录》中，有一小段话很好地说明了养生法是一种有关自我的具体而积极的实践。我们从中发现，苏格拉底竭力让他的弟子们在他们的地位上“能够自我满足”。为此目的，他吩咐他们（要么向他本人，要么向另一位老师）学习一个善良的人应该掌握的对他有用的知识，而且仅限于此：学习在几何学、天文学和算术方面的必要知识。但是，他还要他们“关心自己的健康”。而且，这“关心”应该切实地依靠所学到的知识，还应该变成一种对自我的精心照顾：不仅观察自我，而且重要的是，还要写下来和做记录。“人人要观察自己，而且记录什么食物、饮料、锻炼适合他，以及他应该怎样用它们来保持最健康的状态。”要想成为一种生存的艺术，对身体的有效管理应该让主体自己写自己；这样一来，他就能够获得自主性，而且在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和有害的东西之间做出恰当的选择。苏格拉底对他的弟子们说：“如果你们是这样观察自己的，那么你们就难以找到一位医生比你们更能发现什么是有益于你们的健康的。”(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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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5 总之，作为生活艺术的养生法实践不同于一整套旨在避免患病或治愈疾病的防治措施。这是一整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恰当的、必要的和充分的关心的主体的方式。这种关心渗透在日常生活中，使得各种重要的或普遍的生存活动同时成了健康和道德的目标。它在身体与其周遭各种因素之间界定了一种环境战略，而且最终旨在赋予个人一种合理的行为。那么，在这种对生活的合理的和自然的管理中，大家同意给予“性活动”（aphrodisia）什么地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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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7 二、快感养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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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29 在希波克拉底的文集中，有两篇流传至今的有关养生法的论著。较早的一篇也是最短的：这就是《健康养生法》（Peri diaitēs hugiainēs），它长期以来被人们认为是《人类的本性》(20)一书的最后部分。第二篇是《养生法》（Peri diaitēs），它的解释最详尽。此外，奥里巴斯在他的《医学文集》中收入了迪奥克勒的一篇讨论卫生学的文献，它十分细致地提出了一种日常生活的准则；(21)最后，人们还把一篇收在埃热尼的保罗的著作中的非常简短的文章归在这位生活在4世纪末的迪奥克勒的名下：(22)这篇文章的作者解释了怎样发现自己生病的最初征兆，而且还提出了季节养生法的几条一般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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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33 虽然《健康养生法》没有谈到“性活动”问题，但是，《养生法》对此却有着一系列的建议和规定。该书的第一部分反思了那些支配养生法结构的一般原则。因为作者强调，在他的许多前辈中，有些人已经对各种特殊的问题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但是，还没有人对他要讨论的问题给出过一个完整的说明。因此，要“正确地撰写人类养生法”，就必须能够“了解和确认”人的一般本性、他的原始构成（hē ex archēs sustasis）和控制肉体的原则（to epicrateon en tōi sōmati）。(23)作者还把进食与锻炼作为养生法的两个基本要素。其中，锻炼会引起消耗，而食物与饮料则起着补偿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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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37 该书的第二部分通过讨论养生法各个要素的属性和效果阐述了养生法的实践。作者先是考虑到不同的地区——高的或低的，干的或潮的，刮这样或那样的风；随后开始考察食物（大麦或小麦，要想法把它们磨得精细，注意揉面的时间和加入其中的水的量；各种肉，要按照它们的不同来源进行分类；水果和蔬菜，要考虑到它们不同的品种）；接着是沐浴（在饭前或饭后进行热水浴或冷水浴）、呕吐、睡觉、锻炼（如看、听、说、想或散步等自然的锻炼；剧烈的运动，如短跑或长跑、搏击、摔跤、打球、拳击；在尘土中进行的运动，或者在身上抹完油后进行的运动）。在列举养生法的各种要素时，性活动（Lagneiē）仅仅在从沐浴和抹油谈到呕吐之间被提到过；而且提到它，只是为了讨论它的三种效果。其中两种是质的方面：发热是由于剧烈的性活动（ponos）和排泄一种湿性成分引起的；湿润则相反，它是因为性活动使得一些肌肉融化了。第三种结果是量的方面：排泄使人消瘦。“性交令人消瘦、湿润和发热。它引起发热是因为运动和分泌水分；它引起消瘦是因为排泄，它引起湿润则是因为被运动融化的肌肉留在了身体之中。”(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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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41 与此相反，我们在《养生法》的第三部分中却找到了有关“性活动”（aphrodisia）的一些规定。这部分在前几页中提出了一种宏大的健康日历和一种有关各种季节以及与之相应的养生法的连续的年历。但是作者强调，不可能为确定锻炼与食物之间的恰当平衡而提供一种普遍的公式。他指出必须考虑到事物、个人、地区和时机之间的各种差异。(25)因此，这种日历不应该被当作一套强制的养生法来阅读，而应该作为人必须掌握的如何去适应各种环境的战略原则。总之，该书的第二部分论述了养生法各个要素的性质以及它们的内在属性（而且，“性活动”只是被提到过），而该书的第三部分则从一开始就致力于讨论环境的不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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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45 一年当然分成四季。但是，这些季节依次被细分成更短的周期，只有几星期、甚至几天。这就是说，每个季节的特征通常是逐渐演变的；而且，一直存在着突然改变养生法的危险：像过度的行为一样，突然的变化会产生有害的后果；“一点一点地变（to kata mikron）是一个安全的规则，特别是在从一种事物转变成另一种事物的情况下。”为此，“在每个季节里，人们必须一点一点地（kata mikron）改变养生法的每一个构成要素”。(26)因此，冬季养生法应该根据季节本身的要求，被细分成44天一个周期，从昴星团的隐没到二至点，接着是一个时间相同的周期，随后是一个15天的暖和期。春天以32天的一个周期开始，从大角星的升起和燕子的归来一直到二分点；从这时开始，这个季节应该被分成以8天为单位的6个周期。随后是包括两个阶段的夏季：从昴星团的升起直到二至点，接着从二至点到二分点。从这个时候开始直到昴星团的隐没，人们应该用48天的时间为“冬季养生法”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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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47 作者没有为这些细小周期中的每一个都提供一套完备的养生法，而是制定了一套较为详细的整体战略，它随着一年中每个时期的特点而有所变化。这一战略遵循的是一种对立、抵制或至少是补偿的原则：在寒冷的季节里，为了防止身体过分受凉，应该用使人发热的养生法来平衡；与此相反，气候炎热则需要一种使人降温和凉快的养生法。但是，这一战略还应该遵循一种模仿和符合的原则：在一个逐渐变暖的季节里，需要一种温和和渐进的养生法；当植物准备生长的时候，人们应该做同样的事，为身体发育做好准备；就像树在严冬里不怕寒冷而变得坚强一样，人也要“勇敢地”经历寒冷，而不是逃避它，这样他就会变得生气勃勃。(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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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51 根据该书第二部分中的普遍公式，在这种一般背景下，人对各种“性活动”的调节要考虑到它们对冷与热、干与湿之间的相互作用可能产生的各种影响。与此相关的各种建议一般都处在食物规定与有关锻炼或排泄的劝告之间。冬天是从昴星团的隐没到春分，在这个季节里，养生法应该是使人干燥和发热，因为这是一个寒冷和潮湿的季节：因此，要吃烤肉而不是煮熟的肉，吃小麦面包、少量干蔬菜和少量稍微稀释过的酒；要进行大量的各种各样的运动（跑步、摔跤和散步）；跑步锻炼总是让人特别热，所以随后要洗冷水澡，而在其他运动之后，则要洗热水澡；要更频繁地进行性交，特别是那些年纪较大的人，因为他们的身体容易发冷；湿性体质的人每月要催吐三次，而干性体质的人则要每月两次。(28)在春季，气候比较炎热和干燥，人应该为身体的发育做准备，这时，人应该吃同样多煮熟的肉和烤肉，吃有水分的蔬菜，洗澡，减少性交和催吐的次数；每月只呕吐两次，以后还要更少，这样身体就保持了“一种纯洁的肉体”。在昴星团升起之后，当夏季到来时，养生法特别应该对付干燥：要喝稀释的轻度白酒；要吃大麦蛋糕、煮熟的或生的蔬菜，条件是它们没有使人发热的危险；不要催吐和尽可能地减少性活动（toisi de aphrodisioisin hōs hēkista）；减少运动，不参加消耗身体水分的跑步，不在阳光下走路，要喜欢在尘土中摔跤。(29)随着大角星的升起和秋分的到来，人们应该采用比较温和和潮湿的养生法；不过，对于性的养生法，该书没有特别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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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55 迪奥克勒的《养生法》比希波克拉底的《养生法》要简单得多。不过，它在每天的作息时间表方面却非常详细，这方面的论述占了该书很大的篇幅：早起后应该立即擦身，不要让身体变得僵硬，到了晚上就寝时，应该在床上采取适当的姿势（“不要太舒展，也不要太弯曲”，而且特别不要仰睡），一天从早到晚的所有主要时段，以及如何恰当地沐浴、擦身、抹油、排泄、散步和进食，都被研究过。(30)有关性快感及其调整的问题只是针对各种季节的变化而提出来的，随后才引出了几个普遍的平衡原则：“我们身体的力量不要被另一种力量打败，这对于健康十分重要。”但是，作者只是做了一些泛泛的论述：首先，任何人都不应该“频繁地和连续地性交”；性交比较适合于“那些寒性的、湿性的、抑郁的和消化不良的人”，而对那些消瘦的人却很不好；在一生中的某些时期，性交是很有害的，像对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或正“从儿童时期过渡到青少年时期”的人。(31)至于很晚才出现的一篇文献，它被认为是迪奥克勒写给安提戈涅国王的一封信，其中，迪奥克勒提出的对性快感的管理总体上非常接近希波克拉底的观点：冬至是人最容易患重伤风的时期，其间性行为不应该受到限制。在昴星团升起的时候，正是苦胆汁在身体内占上风的时候，人应该很有节制地进行性活动。到了夏天，那时黑胆汁在身体中占上风，人应该完全断绝性活动，而且一直到秋分，都不要进行任何性活动和呕吐。(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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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4859 在这种快感养生法中，有许多值得注意的特征。首先，如果我们比较一下的话，性关系问题在该书中所占的地位比锻炼、特别是饮食要小。在养生法看来，根据食物的属性和人食用它们的环境（包括一年的四季或机体的特殊状态）来进食的问题，要比性活动重要得多。另一方面，必须指出，养生法关心的决不是各种性行为的同一方式：不关心性关系的类型、“自然的”性交姿势或不恰当的性行为，也不关心手淫，更不关心那些日后变得十分重要的、有关中断性交和避孕方法的问题。(33)养生法大体上是这样来理解“性活动”的，即在这种活动中，它的重要性不是由它可能采取的各种不同形式决定的。人们应该询问的只是是否应该进行性活动、频率多少和在什么情况下进行。对性活动的质疑主要是根据数量和环境来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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