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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59 至于这些人物和做梦者之间的关系,阿尔泰米多尔的节制尤其值得注意。他关注的不是抚爱、各种复杂的技巧和幻影,而是围绕着插入这一主要方式的各种非常简单的变化。看来,插入活动构成了性实践的本质,总之,它是惟一值得牢记和对释梦有意义的东西。比起肉体及其各种不同器官,比起快感及其各种性质和强度,插入活动及其一些体位的变化,尤其是它的主动与被动的两极,更是性活动的定性者。阿尔泰米多尔对他研究的梦所一再提出的问题,就是要知道谁插到了谁的身体之中。做梦的主体(几乎总是男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呢?他是否就是插入、支配、享有快感的人呢?如果他是与儿子或父亲、母亲或奴隶发生性关系,那么问题必然会再次出现(除非它已经得到解决):插入活动是怎样进行的呢?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这一插入活动中,主体的体位是怎样的呢?甚至做到“搞同性恋女人”的梦也要从这一观点出发受到质询,而且只从这一观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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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63 然而,这一插入活动——性活动的核心,释梦的首要材料和梦的意义中心——在一种社会透视法的内部立即被察觉到了。阿尔泰米多尔首先把性活动看成是一种优越与低贱之间的游戏。插入活动把两个伴侣置入了一种控制与屈从的关系之中,其中一方是胜利者,另一方是失败者;一方大权在握,另一方只好服从。它是人们强调的地位,或者是人们忍受的条件。它是人们从中获利的好处,或者是人们让其他人接受一种处境及其利益。这就涉及了性活动的另一个方面。阿尔泰米多尔也把它看成是一种消耗和获利的“经济”游戏。获利是指人们获得的快感、感受到的愉悦;而消耗则是指性活动所必需的能量、精液这一珍贵的生命物质的损失,以及随之而来的疲惫。被阿尔泰米多尔用来阐述他对梦的分析的,不是各种可能的不同姿势或者同时产生的不同感受,也不是睡梦可能呈现的一切可能的景象,而是这些有关作为支配—服从的“战略”游戏和消耗—获利的“经济”游戏的插入活动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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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67 在我们看来,这些要素可能是贫乏的、图式化的,而且“性色彩不浓”。但是,必须指出,它预先就满足了对各种社会要素的分析。阿尔泰米多尔的分析就在一种社会场景中展现了一些梦中出现的人物,他们还带有社会场景的一切特征。他是围绕着一种同时包括性交方面、优越与低贱的社会关系方面和消耗与获利的经济活动方面的主要活动而展开对这些人物的分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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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69 2.从这些适合用来释梦的要素出发,阿尔泰米多尔将怎样确定性梦的“价值”呢?对此,必须不仅注意到带有隐喻的事件,还要留心它的“性质”,也即它对主体有利与否的特性,这是释梦的主要方面。这一方法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梦的预示特性(预示事件的有利与否的特性)取决于预示景象的意义(梦中所呈现的活动吉利与否的特性)。然而,沿着已知的分析和例证,我们可以发现,阿尔泰米多尔认为具有“正面价值”的性活动并非总是法律允许的、舆论推崇的和习俗认可的。当然,还是存在一些大体一致的地方。梦见与自己的妻子或情妇做爱是吉利的,但是,也有一些重要的变化:做到与母亲乱伦的梦具有有利的价值,这就是其中最惊人的例子。因此,必须质疑:这种规定这些性行为的不同方式是什么呢?这些人可以说它们在梦中和对于做梦者是“吉利的”、而在现实中受到谴责的标准是什么呢?看来,赋予梦中性行为以意义的,正是做梦者的性作用和社会作用之间的关系。确切地说,在阿尔泰米多尔所发现的“有利的”和“好兆头的”梦中,做梦者根据符合他与性伴侣在和性无关的社会生活中的正当关系的图式与这同一个伴侣做爱,这就是符合规定着梦中性关系的“灵活的”社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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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73 要想有“好兆头”,梦中的性行为需要服从一种“同构性”的一般原则。大致说来,这一原则有着两种形式:一是“体位相似”的原则,二是“经济适度”的原则。根据第一种形式,吉利的性梦就在于做梦的主体在与他的伴侣的做爱中的体位符合他在现实中相对于伴侣(或者同类伴侣)的地位。因此,在与他的奴隶做爱(不论性别如何)时处于“主动的”地位的,都是吉利的;或者,与一个妓女或男妓做爱时处于主动的地位,也是吉利的;或者,与一个贫穷的男童做爱时处于主动的地位,亦是如此。但是,在与比自己年长和更富裕的人做爱时处于被动地位,则是“吉利的”,等等。根据这一同构性原则,与母亲乱伦的梦就有了许多肯定的价值。实际上,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主体处于相对于生养他的母亲的主动的位置,他应该反过来像对待土地、家乡和城邦那样扶养、尊重、服侍、维护和充实她。但是,要想性行为在梦中具有正面的价值,它还必须遵循一种“经济适度”的原则。这就是说,性行为带来的“消耗”和“获利”必须被恰当地调节:在数量(为了一点点快感而耗去大量的精力是不吉利的)上,也在方向(不要为那些无法复原、补偿或对己有利的人白白消耗精力)上。根据这一原则,梦见与奴隶们做爱是吉利的,他会从自己的产业中获利。此外,因为劳动而获得的利益提供了快感的好处。它也赋予了各种父女做爱的睡梦以多样性的意义:根据女儿是否已婚、父亲是否鳏夫、女婿比岳父是更富还是更穷,睡梦将说明这是为了嫁妆而破费,还是将获得女儿的帮助,抑或是必须在她离婚后去供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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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77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说,关于性梦的预测价值,阿尔泰米多尔解释的主线条就是把性梦分解成各种要素(各种人物和行为),它们本来又是各种社会要素。这一主线条还意味着一种根据作为梦中行为主体的做梦者维持自己社会主体的地位的方式来规定性行为特性的方式。在梦境中,性行为者(他一直是做梦者,而且实际上一直是一个成年男子)要想他的梦吉利,就必须维护他的社会行为者的作用(即使有时这种行为在现实中是受谴责的)。我们不要忘了,阿尔泰米多尔所分析的全部性梦都被他纳入梦象(oneiros)的范畴之内。因此,这些性梦都演示了“将要发生的事”:将要发生的变故会在梦中“宣泄”出来,这就是作为行为主体的做梦者的体位——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支配者还是被支配者,征服者还是被征服者,“在上位”还是“在下位”,获利还是消耗,得到好处还是受到损失,处于有利境地还是惨遭不幸。性梦在插入和被插、快感和消耗的小小戏剧化活动中宣泄了命运安排好的主体的存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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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81 我们也许可以以求证的方式援引《梦幻的秘诀》中的一段话,它很好地揭示了把个体塑造成性关系中积极主体的东西与把个体置入社会活动领域中的东西之间的联系。这就是在该书的另一部分中一篇专门讨论身体各种不同器官在梦中的意义的文章。男性器官——即所谓的“anagkairon”(“必需的”要素,它的各种需求通过人们约束其他人的力量限制了我们)——意味着一束关系和活动,它们确定了个体在城邦和世界中的地位;其中反映出家庭、财富、说话行为、地位、政治生活、自由,甚至还有个人的姓名。“阴茎是与父母相似的,因为它具有生殖的原则;与妻子和情妇相似,是因为它被同化到爱情事物之中了;与兄弟和直属亲戚相似,是因为所有家庭的起始原因都取决于阴茎;与身体的力量和活力相似,是因为阴茎也是它的原因;与演说和教育相似,是因为在所有的事物中,阴茎具有比演说更多的繁殖力量……阴茎还与获利相似,因为它时而紧张,时而松弛,它可以供应或分泌(……)它还与贫穷、奴役和锁链相似,因为它被命名为‘强制者’,而且它是强制的象征。此外,它还与上流阶层所期望的尊严相似,因为大家称它是‘尊敬’和尊严(……),如果它是双重的,那么它表明所有的现存事物都是双重的,除了妻子和情妇外。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放弃双重阴茎,因为人们无法同时使用两个阴茎。我认识一个人,他是奴隶,曾梦见自己有了三个阴茎:他获得了自由,不再只有一个名字,而是有了三个名字,因为他被加上了两个把他释放的人的名字。但是,这种事只发生了一次,我们不应该根据罕见的情况来释梦,而要根据最经常出现的情况来解释。”(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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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85 由此可见,阴茎是出现在所有这些控制游戏的交叉点上的:一是控制自我,因为若是我们让自我来束缚自己,那么它的要求有着奴役我们的危险;二是凌驾于性伴侣之上,因为插入活动就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三是特权和地位,因为它意味着整个亲属的和社会活动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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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87 阿尔泰米多尔论述性梦幻的各章节所揭示的景象在古代是一种熟识的景象。在此,人们不难发现其他古代的或现代的证据所能表明的道德特征和习惯特征。我们所处的世界,其非常明显的特征是男性占据中心地位,以及强调男性角色在各种性关系中的重要性。在这个世界里,婚姻受到了充分的重视,它被视为享受性快感的最好的领域。在这个世界里,已婚男子还可以拥有自己的情妇,支配他的仆人、男童或女童,时常嫖妓。最后,在这个世界里,男人之间发生关系是正常的和理所当然的,只有某些年龄或地位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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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91 我们同样能够注意到构成法典的众多要素的存在。但是必须认识到,它们数量很少,而且相当模糊。有几种大的禁忌是以生动的厌恶形式表现出来的:禁止女人之间的性关系,尤其是其中一个女人对男性角色的篡夺;十分严格地定义本质上被理解成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性关系的乱伦;自然的和规范的性活动形式的出处。但是在阿尔泰米多尔的文本中,没有任何有关一种划分被许可的性活动和被禁止的性活动的永恒的和完整的规范叙述,也没有明确在符合自然的活动与“违反自然”的活动之间划出界线。特别是,这些法典要素似乎在确定性活动的“性质”时——至少在梦幻及其预示作用中——并不发挥最重要的和最关键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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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95 相反,通过解释的步骤,我们可以看出另一种思考性活动的方式和其他一些评价的原则:它们不是从多少有些正常的性活动出发,而是从行动者、他的存在方式、他的处境、他与其他人的关系和他相对于其他人所处的位置出发的。主要的问题与其说是有关活动是否与一种自然结构或一种正面的条例相一致,不如说是所谓主体的“活动风格”,以及他在性活动与他家庭的、社会的和经济的生活的其他方面之间建立的关系。分析活动和评价程序不是从活动到一个性经验的领域或一个肉体领域,其中神法、民法或自然法规定了它的被允许的形式。它们是从作为性活动者的主体到他活动的其他生活领域。正是在这些不同的活动形式之间的关系中,存在着各种虽不是独一无二的、却是本质的有关性行为的评价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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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697 我们很容易在此重新发现有关“aphrodisia”(性快感)的道德经验的各种主要特征,如同它在古典时代的各种文本中表现的那样。阿尔泰米多尔的著作并没有表述出一种伦理,而是出于释梦的目的使用了一种观察和判断当时的性快感的方式,证明了这种经验形式的持续时间和坚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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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701 如果有人诉诸其他以反思性实践本身和给这一活动的主体提供行动的建议和生活的规范,那么他会注意到,对于在4世纪哲学中所提出的各种有关节制性的理论来说,情况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那么,这些变化是中断、根本的变化和一种新形式的快感经验的出现吗?当然不是。但是,各种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一种对性行为更积极的关注(更多是不安),赋予婚姻及其要求以更大的重要性,并且更少地强调男童之爱的意义。总而言之,出现了一种更加严格的风格。人们处在缓慢演变的秩序之中。但是,通过各种被展开的、被增强的和被强化的主题,我们能够察觉出另一种形式的变化:它是有关道德思想界定主体与他的性活动之间关系的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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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703 (1) 阿尔泰米多尔:《梦幻的秘诀》,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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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705 (2) 阿尔泰米多尔:《梦幻的秘诀》,Ⅰ, 2; Ⅰ, 64;Ⅱ,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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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56707 (3) 阿尔泰米多尔:《梦幻的秘诀》,Ⅰ,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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