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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自我修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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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自我教化就是一种自我修持，它是一种关注于自我的实践：“这一自我教化的主要问题之一就是确定在一天或一生中哪部分适合被用在自我的身上。人们诉诸各种不同的公式。人们可以在晚上或早上留一些时间进行沉思、检查需要完成的事情、牢记某些有益的原则、检查一天所发生的一切。”(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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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自我教化有时是从日常生活中的撤出和退却，回到一个完全和仅仅属于个人的空间，与人的自我单独相处：“人们可以不时地中断自己的日常活动，做一次穆索尼乌斯（还有许多其他人）所热切推荐的退却：它们让人可以与自我单独相处，接受它的过去，目睹过去的整个生活，通过阅读熟悉启发人的戒律和例证，从公开的生活中重寻各种理性行为的主要原则。而且，还可能在他的生平中或结束时，摆脱他的各种不同活动，安享晚年。那时，他完全专注于把握自我，欲望也就减弱了，如同塞涅卡通过哲学工作、斯庇里纳在宁静的舒适生存中把握自我一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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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常活动中退出，回到自我当中，专注于自我的修养，削减欲望，在宁静中作哲学的思考，这就是古希腊人向往的生活。而焦躁而忙碌的现代人已经很少能够得到这样的生活，甚至已经不再奢望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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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养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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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自我的涵义除了灵魂的修养，还有身体的呵护，即养生学：“它包括爱惜身体、健康养生法、非过度的身体锻炼，尽可能有节制地满足需要。它包括沉思、阅读和对各种书籍或精彩会谈的注解，还有对业已知道但需要更好消化的各种真理的回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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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生学的意义上，关注自我与医学思想和实践联系在一起。福柯分析了古希腊的医生们的观点，他们认为，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他的能力不仅是要治愈各种严重的神志不清（爱的疯狂传统上属于医学的领域），而且要关心各种激情（‘没有理性规范的能量’）和错误（‘源于一种错误的观点’）；而且，这两者‘总体上被称为错误’。”(18)看到“爱”被古希腊医生视为神志不清，激情被视为错误，现代人是很难接受的。但是，古希腊人的养生学确实是这样来看待它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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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种灵魂疾病中，严重之处在于，它们不为人知，或者，人们甚至可能把它们当作美德（愤怒是勇敢的美德，爱的激情是友谊的美德，嫉妒是竞争的美德，胆怯是谨慎的美德）。”(19)这种以激情为疾病的观念，与中国的中庸思想非常接近，“存天理、灭人欲”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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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希腊，身体被放在重要位置，因此医学也很受重视，古典医学不仅要像现代医学那样以为人治病为目的，它还“必须是一种知识和规则的全书，规定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与自我、自己的身体、饮食、睡眠、不同的活动和环境发生审慎关系的方式。医学必须是养生法，提供一种自愿的和合理的行为结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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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福柯的考证，古希腊人还有一种观点，即，“身体与灵魂的病痛可以相互交流，可以交换它们的疾病，其中灵魂的坏习惯可以引起肉体的痛苦，而身体的放荡也会表现和维护灵魂的缺陷。”(21)在中医的治疗思想中，身体与灵魂、肉体与精神常常被放在一起加以考虑；而西医却基本上是一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技艺。在这一点上可以说，中国文化与希腊文化的距离比起西方现代文化与希腊文化的距离还要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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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节制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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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达到关注自我、修养身心的目的，手段之一就是节制训练：“根据伊壁鸠鲁的传统，这种训练就是要指出人怎样在满足各种最基本的需要时能够找到一种更完全、更纯洁和更稳定的快感，而不是各种执著于一切多余之物的享乐。”节制的做法之一是反省。古希腊的哲人要求在修身养性的人们在就寝之前应当讯问自己的灵魂：“你已经改正了什么缺点？你已经战胜了什么邪恶？你靠什么才成为最优秀的呢？”“因为灵魂已经接受了好与坏的点评，人就可以睡上一个安详的、酣畅的和无拘无束的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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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在《申辩篇》中有一句格言：“一种不经检查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23)罗素曾引用过这句名言。自我检查、自我讯问，这就是节制训练的内容。检查、反省，为的是体验一种更完全、更纯洁和更稳定的生活。人生的大错是在身体的舒适和灵魂的宁静之外奢求“多余之物”。但是有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过度的食欲、过度的性欲、对金钱和权力的贪婪，都会使人丧失身体的舒适和灵魂的宁静，都属于一种不完美、不纯洁、不稳定、不健康的生活。这就是古希腊人的观念，也是对我们现代人颇具启发性的人生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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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拥有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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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用不小的篇幅阐述了古希腊人心目中的“拥有自我”：“在这种拥有中所形成的自我的经验并非单纯是对一种克制力量的经验，或者是对控制准备反叛力量的经验，而是对一种自我愉悦的经验。最终接近自己的人对于自我来说是一个快感的对象。”所谓“自我愉悦”是指“一种没有任何身心困扰形式的状态。界定它的事实在于，它不会被任何不依赖于我们又逸出我们的权力之外的东西激发出来。它是从我们之中和在我们之中产生出来的”。“这种快感可能完全不同于‘享乐’一词表示的意思。后者表示一种源出于我们之外和出现在我们无法确定的对象之中的快感。……只有接近自我才易于用一种人在自我之中获得的宁静而永恒的快感形式来代替这种冲动的、不定的和暂存的快感。”一位古希腊哲人在一封信中写道：“学会高兴吧。我希望你永远不缺乏喜悦。我希望你的家里有很多的喜悦。你的心中也会有很多的喜悦……请你把你的目光转向真正的善，为你的财富感到幸福吧！但是这一财富是什么呢？它就是你自己，它是你的最好部分。”(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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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拥有自我，就是不再受到外界的一切诱惑。在所有的身外之物当中，人是找不到自我的愉悦的。要想找到这种愉悦，只有反诸自身，到自己的心中去寻找。古希腊人将快感分为两类，一类是宁静而永恒的快感，另一种是冲动而暂时的快感。一切外在的快感，所谓享乐，都是暂时的；只有内在的快感，内心的喜悦，才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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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福柯的说法，古希腊人所谓“关注自我”，“不是说为了完全地和唯一地关注自我，必须停止其他工作方式；而是在应有的活动中，必须谨记人的主要目的是在自我中，在自我与自我的关系中探寻。”(25)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做许多事情，但主要的目的仍是自我。古希腊人的观念时至今日并不过时。人们常常在人生的挣扎和追求中舍本求末，去追求许多身外之物，而忘记了人的主要目的是在自我之中。当人终于停止了那种本末倒置的追求时，时间已经流逝，人生已近尾声，悔之晚矣。由此看来，拥有自我并非易事。自我修养的化境是许多人终生难以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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