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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53 结构-功能主义者的功能概念也遭到了严厉的批判。早在1936年,格雷戈里·贝特森(Gregory Bateson)已经写道,“功能”一词是数学的表达,在社会科学中没有地位(Bateson 1958[1936])。后来的评论认为(Jarvie 1968),功能主义者的说明是循环的,因为前提中就包含了结论。既然被观察的事实都被假定为是“有功能的”,所有的社会科学家需要做的就只是找出它们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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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55 社会制度在某种意义上对社会的维系有一定的作用,这一点是正确的,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社会要维系下去的部分。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既定的社会产生了一神教或巫术制度,或为什么某些社会是父系的,而另一些社会是母系的。也就是说,结构功能主义承诺要解释文化多样性,但是却只成功地描述了制度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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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57 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利奇(Edmund Leach 1954)指出,从结构-功能主义者的观点来看,社会毫无疑问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稳定。他对上缅甸的克钦人的政治分析揭示了一个轮转的系统,那里的政治制度正是在自身的结构当中携带了自我毁灭的细菌。从这个角度来说,它远非有功能的。在强调稳定也强调变化和过程的当代人类学研究中,结构功能主义不是一种可选择的研究策略,但它的影响仍在继续,尤其是在强调社会的不同制度之间的相互作用这一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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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59 结构的二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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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61 显然,行动者做出决定,同样明显的是,社会在变化。但是,行动者不能完全依自己的幻想去行动:对他们的行动有结构性前提的限制。有些现象不能被想象成是纯粹的个人产物,而是与生俱来的集体现象。宗教在这种语境中常被提及,语言也是。两者都不能被看做是个人的产品:相反,宗教、语言和道德是个人产物的社会前提。强调个人对社会形成的作用的人类学家会回答:道德、语言和宗教当然存在,但它们无助于我们预测行为,而且它们也不能被想当然。它们是变化的:我们必须观察人们实际在做的事,以及人们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为了理解这些现象意味着什么,以及为什么它们随着时间会维持或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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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63 有时,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之间的对比似乎有点类似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顺序问题。个人在许多方面都被看做是社会的产物,但也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社会。所以我们必须做的就是:在两种视角之间做清楚的区别,并力图将它们看做是互补的。个人或社会,谁缺少了对方都将无法被概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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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65 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 1979,1984)通过他的结构化的一般理论,尝试调和社会生活中的这两种主要维度、行动力和结构。他设定要解决的问题与本章前几个部分已经用不同方式提出的问题相同:一方面,人们主观故意地选择他们的行动,并尽最大努力去实现目标,也就是过上好日子(尽管人类学家可能会插话说,在什么被认为是好日子这一点上,有着意义重大的文化差别)。另一方面,人们确实也是在压力下行动,这些压力在不同的人、语境和社会之间有所不同,并对他们做出自由选择有所限制,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他们行动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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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67 吉登斯用以解决这个悖论的非常概括的方案可以用他的结构二重性来总结。他写道:社会结构必须同时被理解为行动的必要条件和作为行为整体的累积结果。社会只有作为互动时才存在,但同时,社会必须在互动有意义时才存在。这个模型结合了社会生活中的个人和社会的方面,至少在一种概念的水平上是这样。根据吉登斯的观点,社会研究的艺术大部分由这两个水平的相互联系而构成。他的模型及有关其他模型(有许多种),试图调和自由自愿的行动和系统内聚力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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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69 彼得·伯杰和托马斯·勒克曼(Peter Berger and Thomas Luckmann,1967)涉及了许多和吉登斯同样的问题,从舒茨(Alfred Schutz)的社会现象学和曼海姆(Karl Mannheim)的知识社会学那里汲取了灵感,他们研究的出发点是:人们从出生开始进入了一个预先存在的世界,而他们通过行动再创造了这个世界。此外,伯杰和勒克曼强调了每个新的行动都更改了行为环境的方式(吉登斯称之为行为的递归特征)。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说过,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人与河同时都已经改变了;伯杰和勒克曼会认为,一个人不可能两次采取同一个行动,因为第一次行动将会轻微地改变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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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71 根据这种视角,社会系统,或结构,由持续不断的互动构成,但也由已冻结的行动构成。社会制度和物质结构,如建筑和科技,都是人类行动的产物。不过,它们是以一种客观形式存在并呈现为一种确定的、人们在其基础上采取行动的理所当然的事物:它们决定了行动力的环境。伯杰和勒克曼认为,这样,社会的制度化产生了并且社会成为一种对个人意识施加力量的客观现实,尽管社会本身也是主观行动的产物。由此,他们回答了他们自己的主要问题,也就是,现存的人类行动(一种进程)如何能够产生出一个由“各种事物”(社会结构和物质客体)构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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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73 正如克罗伯所说的珊瑚礁的自我再生产那样,通过每个新的事件而轻微地调整它自己,人类行动在自我再生产并改变社会的时候,也与更早发生的人类行动相关。新的行动并不是更早期行动的机械复制,但同时它们要依赖更早的行动。第一个行动决定了下一个行动从哪里开始,而不是在哪里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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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75 伯杰和勒克曼的有影响力的视角与马克思关于劳动和“冷冻的”社会生活的观点相一致;他曾经写道:死的(劳动)抓住了活的(劳动)。人类行动有创造力的方面被沉淀为死的物质,如建筑物、工具或习俗。社会生活,以及社会的永久形成因此可被看成是:持续不断的人类行动和限制选择效果的社会制度之间的一种内在张力,在固定的(结构、制度)和流动的(过程、运动)之间的一种固有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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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77 社会记忆和知识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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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79 社会可以通过互动的持久系统被描绘,也可以通过随着时间变化而具有一定的持续性的共同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而被呈现,尽管其边界和持续性从来都不是绝对的。一体化的一种相关特性与知识和习得技巧有关,更强调的是文化特性而不是社会特性。多年来,人们普遍假定社会成员(至少是小型社会的成员)具有同样的基本价值观和世界观,然而,详细的民族志证据和来自不同阵营的批评声音(为了简短地表达,它们可以被称为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却揭示了知识的分配是不平等的,同一社会的成员未必都具有同样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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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81 关于文化多大程度上在社会内部被共享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这引起了大量激烈的辩论,其中一些明显地基于误解:所以让我们从开头讲起,为什么在一个水平上共享并不意味着必然在另一个水平上也是共享的。社会可以呈现为模式化的或是混乱无序的,依据所应用的分析视角和基于经验的关注点。例如,语言从定义上说,就是由一个语言社区的成员所共享的,但这当然不意味着每个人对语言的掌握都同样出色。实际上,演说技巧在许多社会中都是政治权力的一个重要来源。语言技巧的不平等分布及其在社会中的权力后果,以一种极简单而有教益的方式通过伯恩斯坦(Basil Bernstein 1972)和拉波夫(William Labov 1972)的著作得到了表现,他们是两位社会语言学家。简单地说,伯恩斯坦力图证明,在英国,为什么工人阶级的孩子总体上比中产阶级的孩子获得更差的学校教育。他发现,比起中产阶级家庭,工人阶级的家庭所习得的语言与学校所使用的标准版本不太一致。社会上占优势地位的编码,即“标准英语”,因此与中产阶级的阶层语言相一致。同时,拉波夫证明,对美国黑人孩子的研究显示,黑人与白人之间的语言差异比较中,黑人孩子的语言并不呈现为较低的“认知复杂性”,而是他们进行复杂表述的方式不同于主流的习惯用语,从而削弱了他们在学校的地位。在拉波夫的研究中,学校中受欢迎的语言编码,并不比黑人的社会语言“更加精密”,而是有一套隐藏的机制支持了白人中产阶级长久的优势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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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83 通过社会化,不同种类的语言被传播,社会不平等在符号层次上被复制。长久以来人们相信,“原始的”小型社会的所有成员基本上获得同样的知识和技能,但是人类学的研究揭示,在这样的社会里,社会分化和政治权力与掌握知识和符号领域的差异紧密相关,正如在现代复杂社会里一样。而且,这种差异的自我复制的模式很难被根除,即使你积极努力,想要保证社会的每个成员都能获得大致同样的知识和技能主体,就像在民主化社会里所做的那样。他们固生于社会组织和劳动分工之中,而且知识传播中的差异与其他社会差异是相联系的,这一点我们在后面的章节会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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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85 有很多方式可以说明社会内部的知识和技能的差异。女性主义者的方式趋向于沿着以下一个或两个观点的线索:(1)女人体验世界的方式与男人不同,因为她们是女人;(2)让有价值的社会技能远离女人是符合父权制(男性规则)的利益的。由马克思主义所激励的分析倾向于将知识和技能的研究与权力和意识形态的研究相联系(参见第九章和第十四章),而由涂尔干所激励的社会人类学家则会将这些差异与劳动分工相联系,由此对社会一体化有所贡献。还应该注意到,“有价值的知识”的说法,以及更加广泛地,对世界的真正的定义,是一种权力的形式(参见Bourdieu 1982;同样参见第十五章)。不过,无权力的人也和有权力的人一样认为行动的价值和规则是理所当然的,而他们的这种理所当然可以用来解释换个角度也许是不公平的社会秩序之所以得以维持的原因——他们使社会秩序显得很自然,因而是不可避免地——同时也可以说明文化连续性的某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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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87 人类学的重要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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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89 1980年代中期,蒂姆·英戈尔德(Tim Ingold 1996)做报告说,他感到在争辩有关社会人类学的“理论的和智力的基础”时缺乏一种活力。在他看来,这门学科承受着三个难题:首先,它已经分裂成一些狭窄的专门化研究,在各个亚领域之间几乎没有形成延及全部的辩论;其次,当时很少有新的学术职位,大家轮流领导致使缺乏新思想;第三,英戈尔德宣称,人类学家似乎不再与广泛的公共而实用的主要问题交战了。为了专注于这些难题,英戈尔德开创了一系列的年度辩论,由曼彻斯特大学主办,整个国家的同行和学生都获得邀请。辩论由人类学理论辩论团体(GDAT)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组织起来:两位人类学家被要求支持某个特定的“提议”,而另两位被要求反对它。最后,听众被要求投票支持或反对该“提议”。尽管这种形式有一点反讽的尖刻——真理不是通过民主表决而被决定的——这些论战无疑为社会人类学中的总体理论思考的复兴做出了贡献。最初的六场辩论(从1988年到1993年)已经以书本的形式出版,标题和结果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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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91 ·社会人类学是一门综合性科学,否则就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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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93 赞成:26。反对:37。弃权:8。评论:困难可能在于“科学”一词而不是“综合性”;很多人感觉不舒服,是因为这个表述暗示了与自然科学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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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95 ·“社会”这个概念从理论上说已经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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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97 赞成:45。反对:40。弃权:10。评论:令人惊讶的是,许多人竟然认为我们不能再使用“社会”(society)一词了。尽管这个概念远非一个技术上精确的术语,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它虽然理论上过时了,在实践生活中却仍然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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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299 ·人类世界是被文化所建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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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04301 赞成:41。反对:26。弃权:7。评论:这其实取自经典的“自然/教养”的论题——什么是天生而普遍的,什么是被文化养成并且可变的?大多数英国人类学家似乎仍然支持后天的教养,但是他们的上一代,在这个问题上会更轻易地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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