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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族或双边继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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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和北美的大部分地区,两边的亲属从原则上说被认为是同等重要的。不论父亲方还是母亲方的两种性别的亲戚都是我们的亲戚,我们往往也不会对两个家系的称呼进行系统的区分。比如,在英语中,我们没有对父亲的母亲和母亲的母亲区分称呼(但是这种区分在斯堪的纳维亚语言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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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社会中的大多数传统上对父亲一方给以一定的优先权,因为父亲的姓已经传递给了孩子们。不过近年来,许多女性已经在婚后继续保留着她们的娘家姓,并且孩子们的姓也随了他们母亲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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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我们在前面的章节中提到过的布莱尼斯的例子所示,在一个双系家族系统框架以内,组织起稳定而紧密团结的合作群体很难。家族群体不能被清晰描绘,因为自己的亲戚们总会有一些其实与自己并没有关系的亲戚。多数建构了一体化家族群体的社会因此都是按照单侧亲缘的原则组织起来的。不过,在世界的某些地方,尤其是太平洋地区,存在着同族合作群体。他们建立在折中的基础上,既从父系的也从母亲的家族中积极吸收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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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同族的或双边的方式计算家族,会同时产生建构家系的难题。因为每向上追溯一代人,亲戚的数量就成了双倍。我们有两个双亲、四个祖辈、八个曾祖辈、十六个太祖辈,等等。在这种社会,家系因此显得很浅薄——大多数的人都不能说出向上追溯超过三代或四代的祖先,而且像我们提到过的那样,以家族关系为基础的公司相对稀少。相反,可以说,阶层内的同族婚配常常为集团稳固性和资源共享提供了基础,特别是在上层阶级,这使人联想起家族公司的运作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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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双边家族关系在社会人类学中很少受人关注,尽管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家族关系系统事实上是双边的。这可能是一种倾向的后果——将单侧继嗣视做传统社会中社会整合的主要机制,这种倾向在战后的英国人类学中尤其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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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系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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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系的血统至少包括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父亲、父亲的兄弟姐妹以及其中的男人们的孩子们。父亲的姐妹的孩子却不属于自己的这个群体,而是属于她的丈夫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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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系血统通常比上面说的这个大,它的规模有赖于对该群体的结构或家谱的记忆。比如,如果你向上追溯10代的共同祖先的所有后代,这样得到的群体一定比你只追溯5代的祖先所得到的结果大得多。这种差异不仅仅是由于记忆或遗忘的不同而造成的,而是与社会的组织特征更有关系。在一个具有很长的家谱记忆的社会里,组织起相当大规模的以家族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关系网和合作群体是有必要的,或至少是可能的——比那些只向上追溯两代或三代而计算的家族的社会,规模要大得多。后面这种类型的社会的一个例子是卡拉哈里的狩猎采集者桑人,那里的社会群体规模很小,家系也很单薄。让我们用一个例子来说明,以父系系统为基础的家族群体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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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神话所说,当多贡人在如今他们居住的地方安定下来的时候,每个村子都是由一些兄弟建立的,这些兄弟是如今的一个或几个宗族的祖先(Beaudoin 1984)。一个祖先的所有后代居住在同一个小村里,叫做吉那(ginna)。“吉那”这个单词与宗族的土地、宗族的首领吉那巴那(ginna bana)居住的家庭房屋以及与各个家户居住的较小房屋等有关。大多数土地是被管理起来的,并且由吉那巴那在家户的头领们中间进行分配。因而,“吉那”这个概念把人类学家所谓的财产、居住地、社会权利和义务,以及政治等集合在一个简单的家族关系术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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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男人和他们的孩子才是家系的成员。妻子/母亲属于另外的不同中心的家系。婚姻通常由两位父亲组织起来,他们用这种方式加强了友谊的非正式纽带。多贡人在家系的层次上是异族婚配的。离婚也会发生:这时候,因为父系原则包含了所有的事情,父亲和他的家系有权要回他们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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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亲属制度是通过父亲正式组织起来的,每个多贡人的亲属制度义务只要针对数量有限的亲戚就行了,特别是亲近的同族男性(父系亲属),也就是:父亲、兄弟们和父亲的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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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统的父系原则之外,居住模式也是婚后从夫居,意思是新婚夫妇要住在男方的家里或至少住在他的吉那里。通过这种方式,所有最重要的资源都由多贡的男人所控制——土地权利、政治、孩子们和亲戚们——在同一个地理范围内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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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看起来对男人最有利,他们掌握了最重要的资源。父系和从夫居的社会里,妇女是局外人并常常伴随着危险:在有些非洲社会,她们很容易被控告为有巫术。她们自己的父系亲属可能在另一个遥远的村子里,某种意义上,她们整个的婚姻生活是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度过。已婚妇女因此代表了对于家系内聚力而言的一种威胁,因为她们是这个社群的外来人。这提醒了我们在家户和家系之间存在着一种潜在的冲突,这在第四章提到过。男人的忠诚被分裂,有时会出现一些困难的情境,他不得不在对家系忠诚还是对他的核心家庭忠诚之间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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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系系统能够以一个简单的原则将所有有价值的资源集中起来,这个原则就是通过父系的血脉继承:继承权、遗产、资产所有权、居住地、配偶、孩子和政治权利。许多社会,尤其在中东和北美地区,还会实行交表婚(parallel cousin marriage),意思是如果可能,一个男人应该与他父亲兄弟的女儿结婚。这种系统,当它根据规则发挥作用时,肯定就会创造出有力的强制的一体化形式。因为每个个体都与群体中的其他成员在多个方面发生联系。用伊曼纽尔·托德(Emmanuel Todd)的话说,“同族通婚的社群家庭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比其他任何使个体联合起来的形式都多的人类学环境”(Todd 1989,p.140)。我们现在去看看母系系统,它呈现的是稍显凌乱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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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系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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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被人类学家归类为父系的,许多群体——特别是在美拉尼西亚、非洲和北美——被归类为母方世系。一个常见的理解是:母系家族关系系统只是父系系统的一种简单倒置,用女人代替男人。有些人甚至认为,母方世系与母权制是一回事,这是错误的。在母系社会,正如在父系社会,男人通常担任了正式的政治职务并控制了重要的经济资源。这意味着母系系统比父系系统更加复杂。图7.2举例说明了简化的父系系统和简化的母系系统。从生物学上说,亲属关系在图表的两边是完全相同的;而实际上,我们看到,A群体与B群体各自所属的家族群体是以非常不同的方式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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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2 父系系统(A)和母系系统(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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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阴影的符号代表属于同一支血统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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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罗布里恩德群岛的岛民,最初由马林诺夫斯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进行了研究,如今是世界上被研究得最为透彻的母系系统的人民。奇里维那(Kiriwina,特罗布里恩德群岛最大的一个岛屿)的居民全都是母方世系,总共形成了四个母系宗族,包含了多支家系的宗族的最重要任务是安排婚姻。集体拥有土地、魔法咒语和其他资源的家系是特罗布里恩德社会最重要的合作群体(Weiner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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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母亲的所有男性和女性亲戚、你母亲的母亲、你母亲的母亲的兄弟(等等)属于你的母方世系,但是,你的父亲,属于另一支家系,也就是他自己的母方世系。迄今为止,母系系统看起来像是父系系统的一种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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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政治权力仍然在男人的手里,尽管继承权是沿着女性追溯的。每个母方世系都有一个男性首领,但重要的资源是通过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而继承传递的,通常是从你母亲的兄弟那里传递给你,母亲的兄弟也对他姐妹的孩子发挥威信,而人们期望中的父亲是温柔和蔼的(Malinowski 1984[1922])——父系社会的一般情境刚好相反。此外,特罗布里恩德人是从夫居的:新婚夫妇住在男方的家里,而不是女方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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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罗布里恩德人是园艺农业者,他们的主食是山药(一种富含碳水化合物的块茎植物)。但每个家户首要地并非是为了自己的消费而耕种,实际上,他们是为了他们的母系亲戚而种植山药。一个男人和他的家户因此是为了他的姐妹而种山药(女人也会在园子里种些日常所需的山药,这些园地是为此目的而留下的),岛民也把山药给其他亲戚。一个男人可能会再分配那些由其妻子的兄弟给予他的妻子的山药。山药交换的目的可以被看成是纯象征的——作为对家族义务的有形提醒——但同时也有其政治方面。女人的丈夫控制了山药,他也就有了回报她的兄弟们的义务——或是给予礼物,或是给以政治支持。一个有很多妻子的男人因此也就有了获得政治权力的良好机会,因为他收到了许多食物所需之外的山药,而这些山药可用于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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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们暂且放下特罗布里恩德岛民不表,他们的交换系统的某些细节将在第十二章涉及。这里,我们应该注意到,总体上讲,母系系统制造了比父系系统的家户与家系之间更为尖锐的冲突:孩子们的社会化中最重要的权威是母亲的兄弟,他们却住在家户以外;而家户中的头领对他的姐妹们负有深重的义务,这些姐妹也住在家户以外。特罗布里恩德岛民从夫居的事实(这在母系人民中不常见)使事态更加复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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