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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30 钟叫来服务员,指指菜单,要了有芝麻菜和蓝纹芝士的沙拉,火鸡肉藏红花烩饭,一杯红酒。她也点了红酒,主食是牛排配意面。钟交叉双手,透过囚禁在玻璃罩子里的烛光,观赏墙壁上的画。都是宗教题材啊,他说。她没回答。忽然钟提高音量,擦,这里面也有橄榄树。她抬头望,一个看起来像是耶稣基督的男人,抱膝坐在山巅,身后一片树丛。从理论上讲,未必是橄榄树,但今天他们寻找橄榄树,眼中的一切就都是橄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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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32 吃完饭,心情和胃都变得平静。他们荡荡悠悠走出餐厅,钟牵起她的手,她把指尖盘踞在他的掌心。再次路过礼宾部,这次伊肯在,从桌子后面发出一个职业性的、不逾矩的微笑。他们回以微笑。回到房间,钟躺倒打游戏,她准备洗澡。挤牙膏时,看见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下,镜中的自己仿佛一幅油画,镶了隆重的金边。刹那间所有现代物品都流走了,四周黯淡,只剩油画中神色肃穆的妇人。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在中世纪,不是没有可能,也有这样一位妇人被束缚在画框中。她摸索手机,想拍下来,但怎么拍,都表现不出璀璨金黄的色泽。机器和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机器无情,人才会给平凡事物赋予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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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34 下次,我们能不能自由行啊。洗完出来,她问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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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36 钟没有停下手指。都一样嘛,这样更省力,有车子带我们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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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38 但自由行的话,我们可以自己决定去哪里,吃什么,也不用将就不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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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40 哎,关系不大,两害相权取其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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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42 酒店的床很舒适,窗帘厚重,晚上睡了个好觉。醒来就再有力气对付管老头。倒数第三天,她查看行程单,他们要去两个教堂,一座旧皇宫。坐上来时在车里的老位子。车一发动,悄无声息就在高速公路上开出好远,酒店,老城,这个东欧腹地美丽的小国转瞬消失了。又将抵达新的城市,不一样的历史,不一样的建筑,一样的中餐馆。停车用餐前,一扇插着彩旗的门从窗边闪过,管老头抓起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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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44 各位朋友,各位客人,请看向你们的右后方,那扇大铁门上为什么挂着彩虹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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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46 作为车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她主动接话,LG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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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48 对哦,管老头说,这里是支持同性恋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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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50 让她意外的是,他没有流露一点愠怒、一丝批判,语气平静得像一个心态开放而宽容的年轻人。她有点感动,真挚地想,原来管老头也不是不可以对话的。然而一秒钟之后,他就被打回原形,一如既往开始胡扯,男同性恋是gay,女同性恋是蕾丝边,蕾丝边不是蕾丝的边,是谐音啦……她又很想捂住眼睛,假装车厢里没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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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55 明亮的时刻:女导演特辑(单读28) [:1702661486]
1702670556 明亮的时刻:女导演特辑(单读28) 蜻蜓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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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58 撰文 伊冯娜·阿德希安博·奥维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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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60 (Yvonne Adhiambo Owu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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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62 译者 张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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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64 为了飞越浩瀚的大洋,前往它们南方的家,逐水而居的蜻蜓流着祖先的血,在印度北部乘早晨第一股“节间”的和风启程,这股风是季风雨季的一支序曲,斯瓦希里语里的matlai。1992年的一天,第四代后裔,这群翩然的生物,在黑压压、藏蓝色的云层下,降落于一座海岛被红树沼泽地环绕的西南岸,岛上住着一个小女孩。这股东风连同一轮潋滟的圆月朝这座岛奔来,冲向岛上的渔民、先知、商人、水手、女水手、术士、造船工、梦想家、裁缝、疯子、教师、母亲还有父亲,它夹杂着一份不安,从中映现出徐徐翻腾的靛青色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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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66 暮色在拉穆群岛最大、最阴沉的帕泰岛上蔓延开,从北海岸的思域镇一路跋涉,掀翻基辛格提尼港的捕鱼船队,然后横扫西南面,笼罩住岛上一座已在向往可望而不可即的隐忧中逐渐走向凋敝的城镇。和地处的这座岛屿一样,帕泰镇因无休止的欺诈、围困、战争和诱唆行径而伤痕累累,刻下忧郁的时代特征。铅灰色的天空洒下暗淡的红光,照向一众任性暴躁的鬼魂、潜伏的世仇、丧失的荣耀、看不见的道路和凝结了千年的阴谋。微弱一点的光渗入古老的裂缝、坟墓和废墟,向一个愿与悲剧共存的民族发出信号,这个民族的人相信时间会把再大的浩劫也转化成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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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68 深入帕泰岛内陆,有一只公鸡在打鸣,从旷野深处还传来宣礼声,那召唤穆斯林去做礼拜的声音一遍遍增强。海风扯着一个小女孩嫩绿色的头巾,把露出来的浓密、卷曲的黑发吹进她的眼睛。七岁的她,瘦巴巴的,穿着一条尺寸过大、留给她成长空间的花连衣裙,藏身在红树沼泽地里,凝望预示着暴风雨的浓云吃力地向内陆行进。她断定这些云是一个庞然大物的足印,这个庞然大物阔步走来,在天上留下一道道粉红的光。海水轻轻拍打她的膝盖,她光着的脚埋进黑沙里,同时,她抓着另一个瘦巴巴的活物,一只呜呜作声、灰白色的小猫。一艘满载着乘客的船正慌慌张张、拼命朝她右边地面绽裂的码头驶来,她确信那场暴风雨——她想象中的庞然大物——一定会比这艘船先登陆。她屏住呼吸。她称所有乘客,“回家的人”。Wajio,每当降雨欲来时,这孩子胸有成竹,上述回家的人会像提线木偶般被搞得一惊一乍。在那艘中型船——船身上绘着“小祖母”字样的黄色油漆出现剥落——徐徐开进小湾之际,她不出所料地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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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70 零星、柔和的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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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72 轰隆隆、气势雄浑的响雷使每个回家的人举头仰望天空,嚷嚷的抱怨声像犀鸟发出的啼叫。这个在旁观望的女孩一边窃笑,一边抚摸她的小猫,捏着它的皮毛,乐不可支。小猫喵喵叫。“嘘。”她一边轻声回应,一边通过红树树叶的缝隙张望,以便更清楚地打量那些乘客因细雨而变模糊的脸——一个在寻觅和收集词语、图像、声音、心情、颜色、对话及形状的小孩,她可以把这种种储存在她内心的某一层架子上,供日后追忆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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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74 每天,她悄悄前去,站在这片大海、她的大海的入口。她在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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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76 女孩转而把那小猫从她的右肩移至左肩。八只金色的蜻蜓在附近盘旋,小猫睁着硕大的蓝眼睛,目光追随它们的舞姿。雷声。那艘船拉成与女孩平行的位置,她注视一名穿米黄色西装、趴在船沿的男子。她正要咯咯笑话他的不适,一个高亢、穷追不舍的声音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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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670578 “阿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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