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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一个工厂里面，各个工人就不能独立，要靠别人才可以谋得衣食住。就是在一个工厂当中，也有许多东西不是一人的能力可造出来的。必定要合很多的人，通力合作，互相分工。虽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也非一人之力所能造出来的。同时，资本家也是一样，虽有资本巨万，也得靠无数的工人才能生产。故在有机组织之社会当中，差不多没有一个人能独立，成为独立的经济单位。在农业上虽然也有一些同样的现象，不过没有如此之甚。但现在科学发达的时候，农业上也加用很多的机器（如俄国的农业之电气化），那么，农业中的人，也不能成为经济独立单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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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实业发达的社会当中，社会组织也和人体一样，一个紧要的地方受了伤，则可以致全体社会的死命。比如在今日世界，各种机器均以电为原动力，如果一旦发电机坏了，则社会各种的事业都要受很大的影响。例如制造厂，必定要停工；电车不能开行；电灯电话，都要停顿；用电气的火车，也要休息起来了。所以，社会的组织愈复杂，各部分相互的影响也就加大，也就容易由一部分而伤及全体。一地方有乱事发生，则所受的影响必定很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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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组织越有机的社会中间，政府更加要紧。因为个人的行为对于别人影响很大，所以，个人的自由，不能不为公共利益而减少一些。而个人任性孤行的生活，也要为之慢慢地减少。如果要想仍旧保持个人绝对自由，不为团体所牺牲，那非另想别的法子不可，这就是下回所要讲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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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自由，虽然因为社会组织的复杂很受限制，但也有好处，就是实业发达了，生活必需品剩得很多，做工的时间便可减少，个人的自由在这方面又可增加了。大凡人类的自由，常受两种势力的限制，一种是社会，一种是自然界。实业发达以后，人受社会的限制虽说加多，但受自然界的限制如衣食住等，却可减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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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然界限制顶可怕的，就是生命的危险。多数动物因为不能作未雨绸缪，来和自然奋斗，落得一饿而死，在人类就不至于如此了。但是，在实业没发达以前，人类都把多数的时间费在找食物上去，很少的人有机会来求人之所当为，什么美术、感情等等方面的享乐生活都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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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实业不发达的社会里头，固然有少数运气好的人，比如皇帝、贵族、教士等，生活内容很丰富，可以兼做别的事情。但是，实业发达以后，因为生活必需品增多，人人用不着天天去找吃的，所有教育、科学、文学、美学及战争等等奢华的事情，都有闲暇的工夫，借此发展。所以，实业制度发达了，因自然界限制减少，便得到更多的自由。可是，个人身上增加了共同生活的压力，却也不能极端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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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有机动物细胞的组织是一样的。因在原生动物一个一个的细胞都能独立生存，人就不能有一部分独立生存起来，目只能做看的事，耳只能做听的事，别的便管不着。但他的好处是在外面有什么刺激，里面就有适当的反应，这是原生动物所做不到的地方。这和社会有实业组织很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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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自然界的限制既然解放了，便可做向来所不能做的事。人不是专为生存来的，其所以和禽兽不同的地方，便是在生存以外，做出和生存没有关系的事体，比方说求知、求美和一切有价值的事，这才是人的生活。如若一个人过了多少年，吃了多少饭，制造了多少同样的孩子，回头死了，就算一生！说起来不见得人只能做这么些事，但是实业没有发达的时候，生产的力量不大，多数人也只这样过去了。现在，各个人总应该觉悟，脱去物质生活的限制，来做人生有价值的事了。什么叫做文明？可以说是：寻求在生存竞争上所不必要的目的——生存竞争范围以外的目的。初时文明都是由大河的冲积岛上的农业发生出来的，最显著的就是埃及和巴比伦，冲积岛上的农业发达，和别处便不同；因当时社会上既有这样安定的生活，才有由农业发生出的文明。关于这层，勃拉克女士已讲过，我如今要讲的就是从实业所发生出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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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前农业充足的时候，一天一天下去人都有充足的生活。可是碰见土地不良，便免不了搬来搬去，就没有时机使他发达，文明也被阻塞了。所以在很大很肥的地方——比方说是黄河长江的下游——个人所生产的，总超过个人所用，剩下的人便去从事于建筑、算学、天文和替后世文明做先导的事情。但是，所贡献的虽说不少，究竟不算得什么，总得大家去做，才有大效啊！因为那时注意到科学、美术上的，实是少数人，到了实业发达以后，各个人都应该尽力做人生所必要的事，平均每日做四点钟的工已是够了，此外无论什么事情，好比科学、美术，都可腾出工夫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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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种情形，从前的人就说：“社会上有这样的不平等，就是为增进文明的缘故。”这话到如今却讲不下去，如果将来没有什么大变动，使得实业制度忽然亡了，那一定会发展到共产主义的地步，人人都能享受文明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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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实业说来，可使文明分布到人人身上，但这层就在实业制度发达时代也还不能做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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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句话说，就在共产的社会里头，这希望也很不容易实现的。因为促成文明分布的起因和结果，全是由经济上的原动力造成的。即以教育而论，受过教育的人总比没受过教育的人格外有能力，那么，实业制度底下就不能不有普及的强迫教育。在实业制度里头，做工的人都可剩下时间来做教育上的事情，小孩子也可以在做工以外来念书，所以，教育的发展确是实业制度固有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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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普及教育上就生出政治上德谟克拉西（Political Democracy，民主政治）的结果，这一层，倘若工人阶级没有教育，要实行也是做不到的。但如果工人阶级有了教育，就是想不实行也做不到。但是，我说的德谟克拉西不必一定是指着议会政治，就是俄国的苏维埃制度和它的意义仍是吻合的。即在从前，也有这种影响。总而言之，德谟克拉西是指着一种制度，这制度底下，各个人于政治上都有平等从公的一份权利和义务，虽有些人是例外，却是因为特别情形。比方说少数人蓄意推翻多数人拥戴的政府，一经失败，便不免有特别的待遇。所以，政治上的德谟克拉西也是实业制度固有的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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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说过，实业发达以后，减少个人对于社会的自由，而在经济上越发要受他人的限制。不必说是国家，就是在一个公司里头，也免不了这个情形。但是，世界上关于求衣、求食的事，已不像从前那样重要，因而个人方面发展的事——如艺术及幻想的情感——慢慢地便减少；社会方面发展的事——如战争及公共卫生和普及教育的情感——渐渐地便增加了。个人自由既受限制，第一件连带而来的，就是个性的退化。在世界实业最发达的国家里头，好比美国，各个人互相之间不同的情形很少，若是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家就要憎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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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就他们的衣服、房子、家具等，统统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同时造出来的，绝没有多少的分别。好似造物者不知用了什么机器，造成美国人个个都很相同。在这种社会里头，讲到美术、感情生活及文学等，势必日见减少，同个人的自由受限制一样。它的原因和对付法子以后再说，现在只提一个特别的理由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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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人的天性受了限制，不能发展的时候，总会跑到别处找一条出路。在这社会里头的生活，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兴趣，就会寻发泄的法子，顶不好的小说和戏剧要拿来看，这也算是一个出路。假如有一个人因不好的生活得了疯狂病，用刀把人杀死，被访事员调查得很清楚，登在报上供人作谈料。我想这种记载，对于社会上也是极有利的，大家看见他的行为虽然不赞成，但也认为是为自己天性找着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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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在战争的时候，有很多人预先知道自己不用实地去打仗，因为平日无趣生活的冲动，听见开战，就想去到战地参观，好像看人踢球一样，其实比踢球还好得多。但是，现在战争太过于机械，两方的人数都有比例，军需炮弹都要平均，才能开起火来。不过，想的人总以为这样太没有趣，还把它当做罗马人的角斗，两个骑士乘在马上，一来一往地杀斫。只要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什么影响，总觉得很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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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有一句话要补上，就是这样情形的结果，一般人便都喜欢走到激烈方面去，所以，对社会的改良，就不愿用慢慢的法子；很有些人主张用革命的手段，无非以为这样弄来，总要热闹一点。所以，实业发达的结果，家庭生活就要分裂。因为妇女在外做工，一方面经济独立起来，一方面就不愿操持家务，觉着住在外面究竟比家里舒服！不过在如今各实业发达的国家，一夫一妻制度很是牢固，潜伏的势力，很难找出，而在美国因有基督教的流行，更是一点儿看不见。但是在欧洲大陆上早就有了变迁，守旧的人虽多方掩护，可是在社会上已有很深的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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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经验方面看来，普通妇女都不愿意服从旧式的婚姻制度，也不愿意终身只事一个男人。但是，因为舆论的关系，不免要掩护起来，表面上到现在还看不见，将来必要扩张起来，日益加甚的。因为这种妇女不愿服从旧式婚制和不愿终身事一男人，这也是实业制度固有的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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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业制度没发达以前，富人把妻子看做财产一样，贫人把妻子当做做工的侣伴，所以，一个家庭就是一个经济单位。在工业时代，妇女在外做工，小孩在外求学，男女的经济关系便没有从前密切了。并且男子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多，小孩从前只在学校吃午餐，后来三餐都在学校吃，那么，女子在家里也可减少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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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业发达以后传下来的婚姻制度，到实业制度时代已渐渐地不能存在了。因为女子可以独立，便不愿意依人，即对于自己的子女，也想分给国家，不愿交给个人，虽然现在不见得人人都是这样，将来这种人必要增多，一定可以猜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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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请你要明白我所说的并非是好不好的问题，不过指实业发达以后，妇女自有这样的趋向。若没有别的法子挽住她，可说是不能再会向别的方面变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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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的家庭算是私权行使的范围，可以逃避国家的限制，甚而至于舆论的限制也可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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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有古怪脾气的人，可以任意叫他的子女到无论什么地方去，现在就因为国家和社会限制他们自由地教训儿女，并且因为家庭的经济状况变迁，家庭便免不了分裂，上边所说的个性发展，也就减少许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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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有的宗教和实业制度是很难相合的。资本家因为宗教近于保守，和自己气味相投，便想利用它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因而赞成宗教。但是，多数工人却都是反对宗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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