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275014e+09
1702750140 晋律不但本身简要得体,而同时又得着两个大法律家为之作注:明法椽张裴有“律解”二十卷,河南尹杜预有“律本”二十一卷,皆为世所宗,晋后的刘宋萧齐,都一直承用所谓“张杜律”。前后施用,凡二百三十七年,六朝诸律中,行世之久者,再没有超过晋律的了。
1702750141
1702750142 但张杜两家注释,不是没有异同。南齐永明七年(489),尚书删定郎王植之上表说:“晋律文辞简约,取断难释,张裴杜预,同注一章,而生杀永殊……臣集定张杜二注……取张注七百三十一条,杜注七百九十一条,或二家两释,于义乃备者又取一百七条,其注相同者取一百三条。集为一书,凡一千五(?)百三十二条,为二十卷。”[41]
1702750143
1702750144 2. 张杜之注
1702750145
1702750146 晋律在北宋时,似尚有传本,金元乱后,遂遭佚失。[42]但是张裴上律解的表(269?),《晋书·刑法志》上,抄录了一大段。此一伟大法律家的文字,因之尚有一部分能流传至今。现在把其中最重要的几句,摘录如下:
1702750147
1702750148 “其知而犯之谓之故,意以为然谓之失,违忠欺上谓之谩,背信藏巧谓之诈,亏礼废节谓之不敬,两讼相趣为之斗,两和相害谓之戏,无变斩击谓之贼,不意误犯谓之过失,逆节绝理谓之不道,陵上僭贵谓之恶逆,将害未发谓之戕,唱首先意谓之道意,二人对议谓之谋,制众建计谓之率,不和谓之强,攻恶谓之略,三人谓之群,取非其物谓之盗,货财之利谓之赃。凡二十者,律义之较名也。”
1702750149
1702750150 “夫律者,当慎其变,审其理。若不承用诏书,无故失之刑,当从赎;谋反之同伍,实不知情,当从刑:此故失之变也。卑与尊斗皆为贼,斗之加兵刃水火中,不得为戏,戏之重也。向人室庐道径射,不得为过,失之禁也。都城人众中走马杀人,当为贼,贼之似也。过失似贼,戏似斗,斗而杀伤傍人又似误,盗伤缚守似强盗,呵人取财似受求,囚辞所连似告劾,诸勿听理似故纵,持质似恐独:如此之比,皆为无常之格也。”
1702750151
1702750152 “律有事状相似而罪名相涉者:如加威势下手取财为强盗,不自知亡为缚守,将中有恶言为恐猲,不以罪名呵为呵人,以罪名呵为受赇,劫名其财为持质,此六者,以威势得财,而名殊者也。即不求目与为受求所监,求而后取为盗贼,输入呵受为留难,敛人财物积藏于官为擅赋,加殴击之为戮辱。诸如此类,皆为以威势得财,而罪相似者也。”
1702750153
1702750154 “夫刑者,司理之官。理者求情之机,机者心神之使。心感则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畅于四支,发于事业。是故奸人心愧而面赤,内怖而色夺。论罪者务本其心,审其情,精其事,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然后乃可以正刑。仰手似乞,俯手似夺,捧手似谢,拟手似诉,供臂似自首,攘臂似格斗。矜庄似威,怡悦似福。喜恐忧欢,貌在声色。奸真猛弱,候在视息。出口有言,当为告;下手有禁,当为贼。喜子杀怒子,当为戏,怒子杀喜子,当为贼。诸如此类,自非至精,不能极其理也。”
1702750155
1702750156 杜预的“上律令注解奏”中,也有一段:
1702750157
1702750158 “法者,盖绳墨之断例,非穷理尽性之书也。故文约而例直,听省而禁简。例直易见,禁简难犯。易见则人知所避,难犯则几于刑厝。刑之本在于简直,故必审名分,审名分者必忍小理。”[43]
1702750159
1702750160 这样精密深刻的法律文字,即是和同时的罗马几位大师相比,也可以说是无愧色已。
1702750161
1702750162 (三)梁律
1702750163
1702750164 刘宋(420—478)萧齐(479—501),都是沿用晋律,没有去另立新制。到了梁武帝(502—549),欲议定律令,“得齐时旧郎济阳蔡法度,家传律学,云齐武时王植之集注张杜旧律,合为一书,其文殆灭,法度能言之,于是以为兼尚书删定郎,使损益植之旧本,以为梁律”[44],凡二十篇。篇目次第,全和晋律一样,只是盗律改称“盗劫”,贼律改称“贼叛”,请赇改称“受赇”,捕律改称“捕讨”,删诸侯一篇,而在水火和厩律中间,增加“仓库”一篇而已。[45]凡定罪二千五百二十九条,是天监二年(503)完成的。
1702750165
1702750166 (四)陈律
1702750167
1702750168 陈氏承梁季丧乱,刑典疎阔,武帝思革其弊,即位之初(557),即使范泉、徐陵等参定律令,制律三十卷,其“篇目条纲,轻重简繁,一用梁法”。[46]程树德说:“陈时修律诸人,多非律家,不过摭拾旧注,恣其粉饰,故条文虽增于梁,而纲领则毫无出入,史称博而非要,盖确论也。”[47]
1702750169
1702750170 所以梁陈二律,实即晋律,其增损仅在文字之间。盖当时柄国诸臣,优于词章,而疏于掌故。蔡法度范泉之流,亦不过略有传习,而实不足当创制显庸之任。所以在梁书陈书里,蔡范二人均未获列传,大概就是这个缘故。[48]两律在唐书中尚有记载,宋史则不载,大概是在南宋时失去的。[49]
1702750171
1702750172 四、北朝及隋
1702750173
1702750174 (一)北魏律
1702750175
1702750176 东晋之末,海内分为南北。南朝的宋齐梁陈,尽文采风流之致,以清谈相尚,轻视名法,所以在法律上无所贡献,而使统治北方的拓跋氏,独擅一代法制典章之盛。并且后来经过北齐的递介,垂之隋唐,以后宋元明清,相继因袭。所以讲述《中国法制史》,北魏律实乃一非常重要的阶段。
1702750177
1702750178 原来拓跋氏乘五胡之乱,跨据中原,历代君主,都知道法律之重要:太祖、世祖、高宗、高祖、世宗、出帝,自天兴元年(398),至太昌元年(532),百余年间,其改定律令者,前后不下十余次。[50]他们之看重法律何等明显。至其改定大概,见诸记载者,有世祖神麚四年(431)崔浩所改定者,据说有三百九十条,正平元年(451)游雅、胡方回、高允等所改定者,三百七十条,高祖太和五年(481)自己刊定的,八百三十二章。[51]至其篇目名称,从《唐律疏议》中可以考证出来的,有刑名、法例、官卫、建制、户律、厩牧、擅兴、贼律、盗律、斗律、系讯、诈伪、杂律、捕亡、断狱等诸篇,其他就不得而详了。[52]
1702750179
1702750180 北魏法学甚盛,代有名家,如李冲、封琳、郑懿、李彪、崔挺、常景、孙绍等[53],而有两个人尤特别须要指出,即世祖时的崔浩、高允。崔浩长于汉律,是一个不世出的大政治家,高允深通公羊决狱之学,据律平刑,三十余年,内外称平。(《高允传》)北魏律之大率承用汉律,不尽袭魏晋之制,应该归功于二人者不少。[54]
1702750181
1702750182 同时,北魏修律,还另外有一种重要意义,陈寅恪先生曾指出之。他说:“元魏刑律,实综汇中原士族仅传之汉学,及永嘉乱后河西流寓儒者所保持或发展之汉魏晋文化,并加以江左所承西晋以来之律学。此诚可谓集当日之大成者。若较南朝承用之晋律论之,大体似较汉律为进化,然江左士大夫多不屑研求刑律,故其学无大发展。且汉律学自亦有精湛之义旨,为江东所坠失者,而河西区域所保存汉以来之学术,别自发展,与北魏初期中原所遗留者亦稍不同,故北魏前后定律,能综合比较,取精用宏,所以成此伟业者,实有其广收博取之功,并非偶然所致也。”[55]
1702750183
1702750184 北魏修律之重要性既如此,而高祖孝文帝拓跋宏(471—499)这个人,更值得我们大书特书。他不但是以夏变夷的一个彻底汉化的外族人(鲜卑),他废弃胡姓而自改姓元,他禁止他的同种人胡俗胡语,而他对于法律,尤其具有任何君主所未有的爱好。在他一个人的朝代之中,就曾经有四次议订法律之事。第一次在太和元年(477)九月,第二次在三年(479),到五年冬才完毕;第三次在十一年(487),第四次在十五年(491),次年颁布。[56]他每次议命律令,总是召集群臣,聚议一堂(太华殿、东明观),并且“润饰词旨,刊定轻重”,多半都是自己动笔。[57]太和四年(480),他“辜廷尉籍坊二狱,引见诸囚,轻者免之”。[58]二十年(496)二月八月,他四至华林园听讼,亲详囚徒。[59]可见他不但了解法律条文,并且还懂得审判案子。而且他改律的结果,“死刑止于三等,永绝门诛。慈祥恺恻,有逾文景。中叶以后,重禁止屠杀含孕,以为永制。仁及禽兽,迥非后世所及”。[60]后魏法律之见称后世,孝文帝的功劳,应不在小。
1702750185
1702750186 (二)北齐律
1702750187
1702750188 东晋之末,朝分南北,南以文章盛,北以法制盛。北魏之末,再分齐周,周虽灭齐,而齐之法制独传,这是我们不宜忽略的。
1702750189
[ 上一页 ]  [ :1.7027501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