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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律,盗园林内草木者,徒二年半(贼盗,盗园林内草木条)。明律问刑条例,则比照大祀神御物处斩(刑律贼盗,盗园林树木条),以树木而谓之神御物,其理难通,皆不学之故也。[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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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唐律,强盗,不得财,徒二年;一尺,徒二年;二匹加一等,十匹及伤人者绞,杀人者斩。其持杖者,虽不得财,流三千里,五匹绞,伤人者斩(贼盗,强盗条)。明律不分其持杖不持杖,伤人不伤人,“但得财”者,皆斩(刑律贼盗,强盗条)。受害者仅止些微,到案者遽膺骈戮,情法相准,岂得为平?[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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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唐律无“骂人”罪,以其情轻也。明律增“骂人者,笞一十;互相骂者,各笞一十”(刑律骂詈,骂人条)。甚无谓也。[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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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唐律,祖父母父母为人所殴击,子孙即殴击之,非折伤者勿论;折伤者,减凡斗折伤三等;至死者,依本律(贼盗,祖父母为人殴击条)。至父母为人杀,则子孙不得报复,盖唐律不肯以杀人之权,付诸平民,孟子所谓“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以意也。元律有“人杀死其父,子殴之死者不坐”一条,明律承用之,而分“勿论”及“杖六十”两条(刑律斗殴,父祖被殴条)。周礼,“朝士凡报仇雠者,书于士,杀无罪”。不报官而擅杀,安得无罪?而遽予勿论,是明律导人私自相杀也。[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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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唐有六赃,明亦有六赃。唐以“受财枉法”、“不枉法”、“受所监临”、“强盗”、“窃盗”、“坐赃”为六赃(杂律,坐赃致罪条)。明以“监守盗”、“常人盗”、“窃盗”、“枉法”、“不枉法”、“坐赃”为六赃,而无“强盗”及“受所监临”。然计赃之法,“监守”与“枉法”同,“常人”与“不枉法”同,同名为六等,实止四等,不若唐之六赃之确为六等也。唐无“常人盗”而“监主”加凡盗二等,别无计赃之法,故入六赃之内,此唐明之所以异也。[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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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唐律,官司出入人罪,失入者减三等,失出者减五等(断狱,官司出入人罪条)。明律同,但又加上“以吏典为首,首领官减吏典一等,佐贰官减首领一等,长官减佐贰一等”(刑律断狱,官司出入人罪条)。如是则失增徒一年至死者,唐律长官徒二年半,明律则佐贰以上,即已减尽无罪。增徒二年半至死者,唐律如上,明律则首领以上已无罪。唐重明轻之悬殊如此,此就“从徒入死”论之也。但“从笞入杖”之法,则明律又与唐律全同:失增笞一十、二十、三十,至杖百者,其长官皆有应科之罪,乃其失增至死之法,则又如上之宽。[149]两两相形,使人莫解。明律更改唐律,弄巧成拙者,此例最为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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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厂卫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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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律之不高明,固如上述,然明朝法治之最大污点,还是在它的几个“创制”,即“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是也。《明史·刑法志》说:“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踵而行之,至末造而极,举朝野命,一听之武夫官竖之手,良可叹也。”而“太监会审”一项,更是历代司法中从来没有过的一个荒唐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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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杖”始于太祖(1368—1398),永嘉侯朱亮祖父子皆鞭死,工部尚书夏祥毙于杖下,就是他立下的榜样。宣宗(瞻基)宣德三年(1428),枷徇御史严皑、方鼎、何杰,这是廷辱言官的开始。英宗(祁镇)正统时(1438—1449),尚书刘中敷,侍郎吴玺、陈瑺,祭酒李时勉,都挨过棍子,而殿陛行杖,成了家常便饭。宪宗(见深)成化十五年(1479),廷杖给事御史李俊王濬等五六人,每人二十。武宗(厚照)正德十四年(1519),廷杖舒芬,黄巩等一百四十六人,死者十一人。世宗(厚熜)嘉靖三年(1524),廷杖丰熙等一百三十四人,死者十六人。中年以后,刑法益峻,大臣常被笞责,“公卿之辱前此未有”,有的朝服予杖,天下为之骇然。四十余年间,杖杀朝士,倍蓰前代。神宗(翊钧)万历六年(1578),杖吴中行等五人,其后卢洪春、孟养浩、王德完等咸被杖,多者至一百。后帝益厌言者,疏多留中廷,杖寝不用。熹宗(由校)天启(1621—1627)时,太监王礼乾重笞戚畹、李承恩,以悦魏忠贤,于是万燝、吴裕中毙于杖下,阁臣叶向高言:“数十年不行之敝政,三见于旬日,万万不可再行。”忠贤乃罢廷杖,而以所欲杀者,悉下“镇抚司”,士大夫益无噍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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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创于成祖(永乐,朱棣),是一个以太监领导的特务组织。因为他在北平作燕王时,刺探宫中事,多以建文帝左右为耳目。故即位后(1403),专倚宦官。后来立东厂于东安门北,令嬖昵者提督之,缉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不过这时他在他的第二个特务组织里,即“锦衣卫”,有更多的亲信,所以“厂”的权力,有时敌不过“卫”。到了宪宗成化年间(1465—1487),东厂之外,又添了一个“西厂”,以汪直督之,所领缇骑,倍于东厂,自京师及天下,傍午侦事,虽王府不免。汪直用事六年,冤死者相属,“厂”势又远出“卫”上。后来听了大学士万安的话,取消了西厂。武宗正德年间(1506—1521),宠信太监刘瑾,又恢复西厂。东厂太监邱聚,西厂太监谷大用,都是刘瑾的党羽,西厂争用事,遣逻卒,刺事四方。南康吴登显等戏竞渡龙舟,身死家籍。于是远州僻壤,见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转相避匿。有司闻风,密行贿赂。无赖子乘机为奸,天下皆重足立。而锦衣卫的石文义,也是刘瑾的亲信,而厂卫的势力,来了一次合流。但是刘瑾还不满足,他又自己组织了两个“办事厂”,自己领导,京师谓之“内行厂”,虽东西两厂,皆在伺察中,而倍加酷烈。罪无轻重皆决杖,枷重至一百五十斤,不数日辄死。御史柴文显、汪澄以微罪至凌迟,官吏庶民非法死者数千。正德五年(1510),刘瑾被诛,西厂、内行厂都被取消,而东厂如故,张锐领之,与锦衣卫使钱宁,并恣罗织,厂卫之称,自此著也。世宗(嘉靖)(1522—1565)驭宦官较严,他们不敢放肆,这时厂权不如卫。神宗万历(1573—1619)一代,刑罚较稀,厂卫狱中,至生青草。熹宗天启(1621—1627)年间,宦官魏忠贤用事,自领东厂,用田尔耕作卫使,许显纯作镇抚司,专以酷虐钳中外,厂卫之毒,至此而极。厂中的隶役,都是从卫中调来,而以最轻黠狷巧者充之。役长曰“档头”,帽上锐,衣青素,(衤旋)褶系小条,白皮靴,专主伺察。其下“番子”数人为干事。每月旦,厂役数百人,掣签庭中,分瞰宫府。所作情报,送之至厂,名“打事件”,至东华门,虽夤夜,投隙中以入,即屏人达至尊。以故事无大小,天子皆得闻之。家人米监猥事,宫中或传为笑谑。上下惴惴,无不畏“打事件”者。庄烈帝(崇祯朱由检)(1628—1644),虽诛魏忠贤,但其天性疑忌,更离不开特务,他以王德化掌东厂,以吴孟明掌锦衣——人虽不恶,而不敢违东厂意——镇抚梁清宏,乔可田朋比为恶。凡缙绅之门,必有数人往来踪迹,故常晏起早阖,毋敢偶语。旗校过门,如被大盗。官为囊槖,均分共利。京城中奸细,潜入傭夫贩子,阴为流贼,所遣无一举发。而高门富豪,跼蹐无宁居,其徒黠者,恣行请托,稍拂其意,飞诬立构,摘竿牍片字,株连至数十人。这样子的恐怖政治,一直到明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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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也是一个御用的特务组织。它“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恒以勋戚都督领之。盗贼奸宄,卫涂沟洫,密缉而时省之”(明史职官志)。卫狱幽絷惨酷,为害最烈。太祖早年,屡兴大狱,都是它承办的,杀人甚多。晚年觉悟,在洪武二十年(1687),悉焚卫刑具,以示永不复用,以囚送刑部审理。二十六年(1393),更申明其禁,诏内外狱毋得上锦衣卫,大小咸经法司。成祖宠信纪纲,令治锦衣亲兵,复典诏狱,自此废洪武诏不用,而锦衣之威复炽。纪纲诛后,其徒稍戢。英宗正统时(1436—1449),宦官王振用事,以马顺为指挥,流毒天下,枷李时勉,杀刘球,皆顺为之,而其势复张。代宗(祁钰)一朝(1451—1456),锦衣稍为敛迹。英宗复辟(1457—1464),宠任指挥门达,缇骑四出,又立程督并,以获多为主。朝官杨璡、李蕃、韩祺、李观、包瑛、张祚谏、李万钟等,锒铛就逮,冤号道路者,不可胜记。而为祸益炽,朝野相顾,不能自保。孝宗(祐樘)弘治时(1488—1505),牟斌为指挥,曾维护李东阳,世宗嘉靖时(1522—1565),初用王佐为指挥,曾治奸人刘东山,后用陆炳,也保全不少人命,这是锦衣卫中稀有的几个好人。但是卫狱的惨酷森严,终明之世,未能改变,至于厂卫之间,则始终是相互勾结:厂在内窥夺意旨,卫在外访缉罗织,厂势强,则卫附之,厂势弱,则卫反气凌其上。锦衣陆炳之缉司礼太监李彬和东厂太监易广阴,皆置之死地,是因为陆炳得到内阁严嵩的同意,但是后来太监的权势,愈来愈重,内阁的力量,愈来愈轻,阁臣反比厂为之下,而卫使无不竞趋厂门,甘为役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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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司”职理狱讼,原属锦衣卫,至宪宗成化十四年(1478),颁给印信,许其自行上请,卫使勿得与闻。故镇抚职虽卑,而其权日重。武宗正德年间,刘瑾、钱宁用事(1506—1510),专任镇抚司,文致冤狱,法纪大坏。世宗嘉靖(1522—1566),事益多下镇抚,镇抚勾结内侍,故多能巧中上意,熹宗天启时(1621—1625),许显纯为魏忠贤义子,任镇抚,拷杨涟、左光斗等,坐赃比较,立限严督之,两日为一限,输金不中程者受全刑。全刑者,曰械,曰镣,曰棍,曰桚,曰夹棍。五刑毕具,呼誉声沸,然血肉溃烂,宛转求死不可得。显纯叱咤自若。一夕,命诸囚分舍宿。于是狱卒曰,“今夕当有壁挺者”,壁挺者,狱中言死也。明日涟死,光斗等次第皆锁颈拉死。每一人死,停数日,苇席裹尸出牢户,虫蛆腐体,狱中事秘,其家人或不知死日。庄烈帝禽戮逆党(1627),冤死家子弟望狱门稽颡哀号,为文以祭,帝闻之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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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审”者,太监会同法官,共同录囚之意。英宗正统六年(1441),命何文渊,王文二人审行在疑狱,敕同太监兴安、周忱、郭瑾。这是会审的开始。代宗景泰六年(1455),命太监王诚,会三法司审录在京刑狱。宪宗成化八年(1472),命司礼太监王高,少监宋文毅,往两京会审,十七年(1481),命太监怀恩同法司录囚,自此成为定例。每审录必以丙辛之岁。孝宗弘治九年(1496),不遣内官,十三年(1500),以给事中邱俊言,复命会审。凡大审,缘赍敕,张黄盖于大理寺。为三尺坛,中坐,三法司左右御史郎中以下捧牍立,唯诺趋走惟瑾。三法司视成案有所出入轻重,俱视中官意,不敢忤也。成化时会审,有弟助兄斗,因殴杀人者,太监黄赐欲从未减。尚书陆瑜等持不可。赐曰:“同室斗者,尚被发缨冠救之,况其兄乎?”瑜等不敢难,卒为屈法。万历三十四年(1606)大审,御史曹学程以建言久系,群臣请宥皆不听。刑部侍郎沈应,又署尚书事,合院寺之长,以书抵太监陈矩,请宽学程罪,然后会审。狱具,署名同奏。矩复密启,言学程母老可念。帝意解,释之。其事甚美,而监权之重如此。而内监之曾奉命会审者,死后则于墓寝画壁,南面坐,旁列法司堂上官及御史刑部郎,引囚鞫躬听命状,示后世为荣观焉。以前太祖之制,内官不得识字预政,备扫除之役而已。而成祖违之,卒贻子孙之患如此,君子惜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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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论明朝一代刑政,太祖(洪武)先严后宽,惠帝(建文)最称仁厚。仁宗(洪熙)宜宗(宣德)孝宗(弘治)穆宗(隆庆),都还仁恕可称,宪宗(成化)虽多秕政,而尚知慎刑。至于用刑惨毒,莫过成祖(永乐);英宗(正统)败于王振,武宗(正德)祸于刘瑾;世宗(嘉靖)天性苛刻,神宗(万历)尤忌言者,熹宗(天启)昏乱,最称酷虐;庄烈(崇祯)锐心国事,而国法过严,人心已去,终亦无救于乱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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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清(1644—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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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之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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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制度典章,大体都是因袭明朝的,在法律上更是如此。最初几年,是正式施用明律。顺治元年(1644),多尔衮入关,曾下令问刑衙门,一律用明律治罪。十月,世祖入京,即皇帝位,准刑部左侍郎党崇雅之奏,诏在外官吏,仍照明律施行。如有恣意轻重等弊,指参重处。二年(1645),命官修律,三年(1646)五月,《大清律》成。十三年(1656),复颁满文大清律。圣祖康熙九年(1670),命刑部尚书对喀纳校正律文。十八年(1679),论刑部及九卿,正律之外,于所有条例,详加酌定,别自为书,名为《现行则例》。二十八年(1689),用盛昇之言,将《现行则例》,附入《大清律》条,张玉书等又于每篇正文后,增用“总注”,疏解律义次第。世宗雍正元年(1723),命朱轼为律例馆总裁,修定律例,三年(1725)书成,五年(1727)颁布,这就是大清律的定本。其篇目及条文数目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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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例律四十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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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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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制十四条 公式十四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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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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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役十五条 田宅十一条 婚姻十七条 仓库二十三条 深程八条 市廛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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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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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六条 仪制二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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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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