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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走向通往看守所的过道,狱警带来一个被告人。厄德曼对他说:“他们提议定E级罪,判1年刑。只为那一次贩毒,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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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迷茫地看着他,没说话。狱警插话说:“这不是桑切兹,马丁,这是菲尔南德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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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厌烦地垂下双臂,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庭上,坐进陪审团席。一个被告人竟然在律师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以前,就被审判、定罪、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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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的事结束后,厄德曼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艾丽斯·施莱辛格走了进来,简略对他讲了自己的一个委托人的情况:一名妇女,明天要进施威特泽尔的法庭。艾丽斯说:“她绝对没有罪。”她走后,厄德曼的微笑变成了怅惘和怀旧。他自言自语道:“对谁有罪谁无罪有一种绝对的感觉,这一定非常美妙,我真希望还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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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勒走进来,他问厄德曼:“我能对他们说什么?杰克说他要离开,因为工作在嘲弄他。他说他原以为是在为被蹂躏者辩护,但却发现他们充满敌意,还对他撒谎,所以他要离开,艾丽斯过来对我说:‘这个制度对罪犯来说太美妙了,对无辜者却是一场灾难。他们中的一些人一定是无辜的。’对此,你能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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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也不用说,”厄德曼回答,“因为这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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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要说在一个好的政府制度下,绝大多数人得到公平的对待,但不可避免有少数人得不到公平的对待,”他看着厄德曼,“你认为这太伤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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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你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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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勒转向办公室的另一个人。“他说我伤感,叫我盲目乐观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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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笑道:“那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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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厄德曼回到家,躺在摇椅上喝了3杯苏格兰威士忌,与一位前法官共进晚餐时又喝了两杯。借着酒力,出现在这位前法官主持的纽约大学法学院晚间讲座上。10名学生坐在有靠垫的不锈钢转椅上,会议室里铺着红色的地毯,所有的一切都新颖、豪华和摩登。人们希望他讲一讲陪审员的遴选和庭审中的战略战术。在这些题目上,他被公认为是大师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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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一包烟,点燃了,俯身在桌上。有两个学生是女孩子。大多数的男生穿着牛仔裤,蓄着长发。厄德曼了解他们眼中的目光。他们认为会有无辜的委托人,他们认为将服务于同胞、社会与正义。他们不明白,他们将要为之服务的是这个制度。他希望给他们讲一些生活的事实。他开言道:“你们是推销员,你所要卖的产品是没有人特意去买的。你要卖的是一个非常有可能有罪的被告人,”他们望着他,“所以你要伪装你的产品,用正义来包装它,使它成为正义的符号。你要让陪审员相信你是真诚的,相信你所卖的产品其实不是这个被告,而是正义。你必须让他们相信,受审的不是被告,而是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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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留心听着,没有人做笔记。“你的工作在庭审之前和之后,——陪审团遴选和辩论总结。两者之间是一堆丑陋的证据。在选择未来的陪审员时,你要在他们看到你的产品之前,在他们听到证词之前,卖出你的产品。你还要种下辩护的种子,软化控方的打击。如果你知道一位警官将作证说,被告刺了一个老太太89刀,你不能回避这一切。你最好自己提出来,告诉他们将要听到一位警官作证说被告人刺了老太太89刀,然后,当作证来临时,你就不会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了,甚至可能给陪审团留下一个警察在撒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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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子提到“坟墓”里的暴动,问厄德曼怎样才能给予在押人迅速的审判。在暴乱中,在押人要求少些拥挤,改善饮食,消灭老鼠和害虫,这些甚至都得到友善的狱警的支持,但他们所谓迅速审判的要求,尽管得到新闻界强烈的支持,却是不那么真诚的。“坟墓”里的在押人基本上每个人都是有罪的,或者是被控的罪行,或者是稍轻的相关的罪行。在押人知道,他或者认罪,或者在审判后被定罪,并且还要服刑。他还知道,延迟对他是有益的。证人消失,警察遗忘,被害人失去复仇的愿望。随着检察官看到自己案件的萎缩,他们不断降低要价。同时,“坟墓”里在押的时间,可以折抵量刑后的刑期。厄德曼想向学生们解释这一切,但他知道不会有太多的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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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让我来纠正你们的错误想法,你们以为‘坟墓’里的在押人希望受到迅速的审判。其实,他们中绝大多数都犯有某种罪行,他们最不想要的就是审判。他们知道,如果每个案子都能在60天内进行审判,那么,承认武装抢劫所换得的1到3年的刑期,就会升到15到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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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生问:“保释的被告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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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释在外的人几乎永远不必接受审判。如果你能让你的委托人获得保释,即使有审判,那也至少是3年以后的事。案卷会从一个地方检察官的抽屉深处转到另一位检察官的抽屉深处,直到它化成灰烬或者地方检察官同意折抵刑期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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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学生问到辩护律师对诚实的责任,这引起了厄德曼的微笑。他说:“我仅有的责任是对我的委托人的,我自己不作伪证,不说谎,而我的委托人,愿怎么扯谎就可以怎么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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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深陷困境,以至于在押人感到像在噩梦中一样,在司法浑沌的流沙中下沉隐没。在骚乱后的惊恐中,为了缓解“坟墓”的过分拥挤,成立了一个特别法庭,以利于让那些因各种上诉而被带到“坟墓”里等待听审的被告人尽快回到州监狱去。一个被告满怀愤怒地走进法庭,他因用雨伞将人刺死而被判在星星监狱(Sing Sing)服刑20年至终身监禁。1年前,他被带到纽约进行上诉审的听审。他没有得到听审,11个月来没见过律师。最后,在法庭上——说不准什么时候他还要重来一次,如果能够重来的话——他愤怒地向法官大声叫喊。警卫向他围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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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将事情搞定,安排在下周进行听审,被告被带了下去。在“坟墓”这个地狱外缘(limbo)又待了1年,他终于得到了判决。法官等到门在囚犯身后关上后,看着厄德曼,又看了看地区检察官和厄德曼的身后。他说:“现在这人得到了喊冤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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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理查德·亨德森的案件之后,那个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罪的贩毒者准备接受庭审了。他每天都回到施威特泽尔法庭下面的看守所里——等待那几乎不存在的审判机会,因为他的律师、地区检察官、法官和法庭必须同时为审判做好准备。每天,他坐在看守所里,等待上面法庭叫他的案子,等到了,又被忽略过去。除了明天再来,没有任何确定的结果,再一次被叫到,也不过是为了再一次被忽略。像这样过了几天之后,厄德曼再一次跟他谈话,看他是否改变了主意。他还是老样子——同样的衣着,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疯狂地坚持庭审。厄德曼试图鼓励他服罪:“如果你犯有某种罪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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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森仍然要求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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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怎么样?”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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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怎么样。他们会另定审判日期,而那个日期,意味着像他们定的任何日期一样长。你只好排队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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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森找出臂上一个蚊子咬过般大小的伤疤。”其他囚犯威胁我,”他说,“他们不断问我的案情,我做了什么,我应得什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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