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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不要来信说你正监视我,那会吓坏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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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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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成为朋友,或者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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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库斯上述表示最尖刻的回击是:“在你的上两封邮件中,你要我做你的朋友,这就好像受了致命伤的角斗士希望成为狮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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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这段插曲是荒谬的,马库斯·阿诺德没有对任何人构成威胁,除了他自己,可能还有寻求他的建议的人。为了从事法律业务,你仍然需要一张许可证,而15岁的男孩是不可能得到它的。与此同时,马库斯无意中走进一个火药场。互联网到了一个令法律尴尬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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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与非律师之间知识的差距,一段时间以来正在缩小,互联网进一步将它们拉近。互联网提供法律建议,通常还是免费的,提供者也不仅限于律师。学生、警察、侦探甚至以前的罪犯,都可以跑到留言板上帮助人们解决问题和案件。这种现象的背后是一种对待法律知识的扭曲的民主态度,法律职业者目前将这种态度视为理所当然。美国律师协会“网上律师业”(e - lawyering)特别工作组副组长理查德·格拉纳特(Richard S. Granat)在《纽约时报》的访谈中是这样解释自助式互联网法律服务的蓬勃发展的:“如果你想一想法律,它大部分的组件只不过是信息。信息本身与解决法律问题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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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简单的句子中,你听到了老式的职业秘密蒸发后遗留下来的声音。律师业的地位是浮沉变动的,这已然持续一段时间了。一本能把精英人物感动得痛哭流涕的文选,总有一天会从长长的书架上被精选出来,而那个书架上充斥着对20世纪末美国律师文化沦为大众化的恶骂与诽谤。我们另有专章细述广告时间的到来。1977年,美国最高法院决定,允许律师宣传自己的业务,一本叫《美国律师》(The American Lawyer)的杂志1985年开始公布律师的估计收人。一旦法律成为一种业务,它便开始变成一种商品。将法律归结为信息的总和,就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提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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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思想由来已久,互联网帮它传得更快。毕竟,一个从未读过法律书籍的15岁男孩也能在众人面前充当法律专家,对法律而言,这意味着什么呢?据说,很多人觉得,业余爱好者也可以接近法律知识。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是对的。也许法律专业知识被髙估了,彻底高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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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如果他的身份有赖其接近知识的特权,那么,互联网,就其本性而言,将给他造成损害。但你不能因为马库斯·阿诺德或者乔纳森·莱拜德而责备互联网,这种责备是不公正的。互联网只是利用马库斯来告诉我们一些我们自己的事:我们怀疑正式培训的价值。一知半解一向是危险的,但现在竟然成为可敬的。正式培训重要性的整体崩溃,是后互联网生活的一种症状。知识,像与之匹配的服装一样,正在被非正式化。不经意的思想与不经意的装束相配。这就是马库斯·阿诺德2000年夏末发现自己置身的情境所揭示的含义。马库斯被真正的律师们当众羞辱了一番,但这并没有阻止他提供更多的建议。他戴着肥大的露指手套,坚守在较低的位次上。这时,客户们开始说话了。相当一致的声音是:“别揪住这孩子不放!”许多人似乎相信,任何能在AskMe.com法律专家榜上爬到如此高位的15岁男孩都一定是某种怪才。他们比以往更想找到他,他们要他的法律建议,并且只要他的法律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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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抹去不快,继续给他们提供建议。几天之内,他的信心就完全恢复了,他说:“你们总有你们的批评,我的意思是,与真正的律师一起,是一件荣耀的事。他们不会让某个可以做他们孩子的人打败,再说他们比我时间多。我总要挤出时间,一天上学6个小时,写4个小时家庭作业,晚饭之前我不可能上网回答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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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这样那样的困难,马库斯的排名反弹上来。在他泄露年龄两周之后,他开始上升了;再两周之后,他升至第一名。他给上千人提供了法律建议,其中有些可能经不起法律方家的仔细审查。一些建议可以从“朱迪法官”(Judge Judy)电视节目中直接得到,更多的建议只是用一种友好的口吻进行了简单的重述。马库斯并不纠缠细节,也不擅长处理复杂问题,但这就是他,他不需要那样做。许多真正的律师也不过是用一种令客户满意的方式散发简单的信息,而这方面正是马库斯的强项。他可能说了自己不知道的,或者用一种奇异的方式说了自己知道的。但无论如何,他们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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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的父亲马文在一个家具零售店工作,离家有两小时的车程,所以,当他的儿子在网上散发建议的时候,他通常并不在周围。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他原本还不知道马库斯在搞什么鬼。“我是那种不碰电脑的人,”马文回家看到马库斯正在和我过招时这么说,“实事求是地说,我从不摸电脑。”他这样实事求是地说着的时候,神情中既没有蔑视,也没有恼怒,只是一副“由它去”的温和样子。他补充说:“如果我需要电脑中的什么,我就问马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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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在电脑上。”马库斯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敲击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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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电脑摆放的核心位置,在阿诺德家,我同马文的谈话不可能不影响马库斯。意识到自己将被迫听到父亲对互联网的可能评价,马库斯就失了兴趣,他招呼马克,两个像熊一样的双胞胎男孩笨拙地走向前门,在快要出门时,他转回身问我是否认识好莱坞的什么人,能让他和这个人谈谈。“我认为我真正想做的,”他说,“是当一名演员。”说完了这最后的非结论性的话,他就丢下我独自对他的父母进行交叉询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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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很快清晰起来的事情是,与他们的儿子感受不同,他们意识到他们的生活不再是人们所说的那种正常生活了。莱拜德家已经证明,如果你的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上网,你不必离开家就能感觉自己被连根拔起了;阿诺德家也已经被连根拔起了,所以他们没什么好证明的了。他们从伯利兹移居到洛杉矶中南部,又从那儿移居到佩里斯。马文现在平静地向我解释了其中的原因:在洛杉矶的家中,马库斯的哥哥被谋杀了。他是在家庭野餐会上被一个熟人冷酷地开枪打死的,而杀他的这个男人将在2013年获得假释。“马库斯没告诉你这些吧?”马文字斟句酌地问道,“在我看来,这就是马库斯对法律感兴趣的理由。他看到这个结果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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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儿子被谋杀后,阿诺德夫妇随即搬到了佩里斯。他们到达后不久,马库斯要一台电脑。他一直等到自己在AskMe.com排名第十的时候,才告诉父母为什么他突然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键盘上。他的父母对这个消息的反应截然不同,母亲非常骄傲,她总是知道马库斯是特别的,而互联网给了他证明的机会;父亲持温和的怀疑态度,他不明白一个15岁的男孩如何能当律师。真实情况是,马文并没有真把马库斯的举动当回事,至少起初没真当回事。他以为这是马库斯对哥哥被谋杀的悲痛反应。不久,电话开始响了,响了又响。“他们是些成年人,”马文说,仍然不敢相信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打来电话,找马库斯,这些人都像是40岁或者45岁了。他们和马库斯谈他们的法律问题,这有点儿让我害怕了,因为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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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丽西拉揉着胖胖的脸说话了,带着明显是期待着反对意见的表情:“他们不承认他只有15岁的事实,他们只承认他能提供法律建议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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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说:“可电话总是响,这些人希望马库斯给他们法律建议。真的,我的意思是,他所做的就像人们在工作时做的那样。他就坐在那儿,我很烦。我总是说:‘马库斯,你说的太多了,说的太多了!’”“律师们都这样,”普丽西拉说,“他们都说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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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不再理会他的妻子,直接转向我说:“我告诉他离电话远一点儿,离电脑也远一点儿。我一直对他这么说,家里其他人都用不上这个电话,我没办法阻止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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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律师们都要多说话,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普丽西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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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用这个电话,”马文说,“他们打来的电话,从来不是找我的,永远是马库斯,马库斯,马库斯。人们从四面八方打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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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跨越的显然是一个熟悉的传统障碍。我问道:“我不明白,怎么这些人都有你家的电话号码?”但他俩都没听到我说话。普丽西拉太专注于自己的要点,抱定主意要让马文明白。“但这是他必须做的,”她说,“这就是律师要做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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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但他不是律师,”马文说,他又转向我,像是在接受仲裁,“他这样说个没完,真让人发疯,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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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得到你家的电话号码的?”我又一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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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会有出头之日,”普丽西拉说,“他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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