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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返回法庭,站在法官席前。施威特泽尔再三问圣地亚哥是否认罪,圣地亚哥再三拒绝。如果这是诱他招认的诡计,那该如何是好?精疲力竭的施威特泽尔放弃了,转向罗德里格兹。罗德里格兹认罪,被量刑。厄德曼斜靠在书记员的办公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怒视着圣地亚哥。这个无知、愚蠢、邪恶的年轻人,已经受用了厄德曼一大堆才智、经验和知识的帮助,但他拒绝认罪。厄德曼的脸上布满了厌恶的神情。通过他的双眼,可以看见双眼背后的怒火,还有不加掩饰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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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们被带出了法庭。书记员传唤一个私人律师代理的案件,厄德曼趁机吸了一根烟。他走到法院工作人员的一间小休息室。厄德曼已经忘了圣地亚哥。他站在窗边,一只脚蹬在暖气上,望着“坟墓”——他的众多委托人的家,一个充满出卖、鸡奸、打斗、谋杀,到今年为止有6起自杀的地方。“坟墓”中的1800人有80%是法律援助社的委托人。几周前,一些在押人不满这里的拥挤、蚊叮虫咬和官方的忽视,愤然决定看一下暴动会有什么收获。随暴动而来的是雪崩般的研究、讨论、调查和报告。其中一些有所帮助,一些则纯属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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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看着工人在骚乱过后的“坟墓”清除被烧窗子的碎玻璃和破损的长椅。“永远不会再这样了,”他说,“一旦他们发现可以通过暴动而得到善待,就永远不会这样了。今天的被告们已经在告诉法官,自己要什么样的量刑了。前几天我有一个委托人对我说,他知道这个制度已经行不通了,他们需要认罪,他也乐于帮忙,服罪,以换得8个月的刑期。有罪者能好好休整一下,而无辜者对认罪后出狱感到压力巨大。无辜者受难,社会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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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接着说:“如果被告们真的聚在一起,他们就真的给这个制度出了个难题。如果他们都决定不认罪,并坚持一直不认罪,又会怎样呢?建议的刑期会越来越短,6个月、3个月。如果这还不奏效,他们仍不认罪,也许法庭会挑15或20个人去审判,给他们最重的量刑。而如果那还不管用,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被告们有主动权,而一旦他们发现了这一点,那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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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顽固的圣地亚哥已经浪费了他40分钟,现在出现另一个问题。厄德曼的一个叫亨德森的委托人,说他正在福利机构的廉居所睡觉时,突然一个男人手持木棍向他“扑来”。而这个男人却说自己正努力叫醒亨德森,可亨德森“像长耳大野兔一样猛然跳起”,当胸刺了他一刀。亨德森被控未遂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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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在法庭外通往看守所的过道上与亨德森谈话。天开始下雨了。窗子不透光线,又没关严,冷风凄雨直灌进来,使亨德森觉得很凄惨。他是个吸毒者,21岁,瘦瘦的,有副深沉、失落而又迷茫的眼神,有张悲伤而没有生气的脸,好像所有牵动笑容、蹙额、恐惧或愤怒的肌肉都被切除了。他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穿一件肮脏的白衬衫,没穿袜子,没有鞋带儿,鞋后部被踩下去,像拖鞋一样,双臂僵硬地把手插在没有腰带的卡其布裤兜里。他沉静地告诉厄德曼,他想接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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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当然有这权利,但如果你有罪,我跟法官说了,他会给你1年的刑期,以前关押的日子也可折抵刑期。你在这里多久了?”厄德曼翻着文件夹,找寻日期。“半年。这样的话,如果你表现良好,再过4个月就期满了。这就看你是不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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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森点头说:“对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陪审团审判,为了确定我是不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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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你接受审判,你可能要等上4个月,然后你赌0到5或10年的刑期。即使你被无罪开释,你仍然要再过4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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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森移动的脚步在发抖。“我明白,”他胆怯地说,“所以我想最好还是接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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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就这么看着他,没有像对圣地亚哥那样有气,但却不无疑惑,想要弄个明白。厄德曼离开他,走回法庭。“准备审判吧,”他宣布说,“不必费心传唤他了。”检察官雷特曼在文件上做了记号,他们开始进行下一个案子。厄德曼坐在陪审团席上,接下来的几个被告有私人律师,所以他就等在那里:观察着,微笑着,他的凸眼温和地嘲笑周围那些不知就里的人,觉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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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在问一名被告从哪儿搞到那支子弹上膛的手枪。“找到的。”厄德曼在这个男人回答之前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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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的。”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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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法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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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人给他的。”厄德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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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人从我身旁走过,塞给我的。”被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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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微笑了。“真令人惊奇,”他自言自语,“有多大可能性让人追赶着将东西塞在手里——枪、手表、钱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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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检察官叫瑞奇·洛,一位黑人,年轻,瘦高个儿,双排扣衣服,时髦,梳着非洲发型。黑人被告们进入法庭时会迅速环顾四周,他们看到一位白人法官、白人辩护律师、白人书记员、白人速记员、白人法警,然后是坐在桌子紧那边儿的一个黑人,庭上唯一的黑人,而他,却是一个敌人。洛是从圣约翰法学院毕业的黑人小伙子,坐在有华尔街父亲、达特茅思和耶鲁法律背景的百万富翁厄德曼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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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具有讽刺意味的对比只是表面的,在内心中,厄德曼鄙视自己的背景。他称自己与父母相比是“极左派”,而他在青年时代花了大量时间努力让父母激进起来。法学院毕业后,他去“一家令人窒息的华尔街律师事务所”,在那里,他的首项业务是去发现佛罗里达州一家赌场拒绝长毛狗人内是否合法。他退出了,“二战”期间参了军,并加入了法律援助社。“当我碰到一个记不清在哪认识的人时,我就说:‘又见到你了,真高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不管他是从大学和军队出来的,还是从监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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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警带进一个上了年纪没有牙齿的黑人,他有一头乱发和数之不尽的犯罪记录:强奸、袭击、鸡奸和武装抢劫。他被控企图强奸一个4岁的波多黎各女孩。一些人驾车经过时发现这个人正坐在一段矮墙上,一个女孩儿在他两腿之间挣扎,他们解救了女孩。厄德曼、洛和施威特泽尔法官谈了一会儿。法官建议1年刑期。洛又看了一遍陪审团的听证记录,他一般总是附和施威特泽尔的意见,但这一次他提出反对:“我不同意,阁下,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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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讲了一些劝解的话,但洛不让步。他说:“不,我不同意,阁下。如果不是这些人坐车经过,看到了那女孩儿,一切都可能发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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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威特泽尔本人迫于地区上诉法院的压力,要了结这些案件,他给洛施加压力,礼貌而温和。他指出女孩儿并未受到伤害。“我不同意,阁下,”洛说,“不能同意,这真令人憎恶。”施威特泽尔插话:“这也令我憎恶,我们仅仅是在案件日程表的意义上讨论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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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我们一直在依案件日程表为法庭腾出空间。这次我不能,我不能。”他将案卷塞回夹子。“准备庭审吧,阁下。”他回到起诉方的座位,向记录人大声宣布:“人民已经为审判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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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一言未发。当他经过洛的座位走向陪审团席时,洛问他:“马丁,我不理智吗?”厄德曼停了一下,非常严肃地摇摇头。“不,我不认为你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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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很沮丧。下一个案件尚未传唤,他就绕过桌子,边摸索着案卷,边大声说道:“阁下,如果他当即服罪,我给他1年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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