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2940823e+09
1702940823
1702940824 有些时候,这个市长的热诚超过了他的理智。当接到有人密报,说当地一个小店可能在给伦敦报业提供英国军队在法国土伦港战败的最新消息之后,他便威胁要按“叛乱”的罪名来起诉这家店主。[15]这位一生忙碌的医生尽心尽力地工作,在上流社会人士中广受赞誉。当他的行政人员放出裁定裁缝托马斯·怀尔德——当地联合会成员有罪的消息时,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在公共剧场和会议厅“欢呼着,庆贺着,并激动地脱下帽子将其抛向空中”。
1702940825
1702940826 怀尔德全国上下的追随者们即使逃过了叛乱罪名的起诉,也常常会遭受他人的攻击和殴打,他们房屋的窗户时常被“代表教会和国王”的暴民砸坏玻璃,而且就在哈林顿这样的行政长官的眼皮底下。国教教会的牧师们在买酒犒劳这些暴民的时候,或者出资给街头乱党让他们以任何形式焚烧托马斯·潘恩画像的时候,出手也会特别大方。一名无辜的受害者——信奉非英国国教的新教的诺丁汉工厂的主人,在他的工厂被“代表教会和国王”的一个暴民烧毁之后,起诉了当地的权威,因为他们对这件事处理得不温不火,几乎是不了了之。[16]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比起那些王权、教会和现有体制的保护者所造成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人数寥寥的英国初始革命者的破坏性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1702940827
1702940828 保皇主义者的热情和暴行也折射出了社会中上阶层的恐惧。格雷夫森德市政当局在1792年借用法国无政府状态的混乱不堪来警示所有民众:一旦革命发生,“下层社会”人民可能会通过“强夺和窃取”的方式尝到一些“暂时性的小甜头”,但是紧随其后的毫无法纪的动荡混乱,会让他们及其家人比革命之前还要更加贫穷。
1702940829
1702940830 这并非危言耸听。1790—1810年发生的暴动超过了1000多起,而其中近乎一半都是因食物价格过高而起。[17]因为政治不满引发的暴动占了1/10,余下的则是要求经济整改。农村地区的民众暴乱是为了阻碍圈地的进程,而被机器取代了的失业工人,则通过砸毁机器来对抗工厂。民众的反抗是地方性的、分散的,因此军队很容易就能加以镇压。但是在上层阶层看来,这些民众反抗行为有时也几乎预示着这个国家离革命的爆发已经只有一线之隔。1796年贝德福德郡的一次反圈地暴动之后,当地的一位牧师称,他在这些混乱中依稀看到了法国的影子。“这些穷人费尽心力,其实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喜好来制订法律法规,那我们的国家很快就会无政府能管得了了。”[18]
1702940831
1702940832 成千上万个在今天被称为“中产阶级”的人士应该都会同意这样的说法。他们已经阅读了足够多的东西来将法国大革命同流血、混乱以及对财产权益的公然蔑视联系到一起。仅仅这样一些原因,便足以让他们打定主意要和政府保持更为紧密的关系。他们给爱国基金捐资,用以安抚照料那些战死的士兵和水手们的未亡人和遗孤,他们同志愿军和义勇骑兵队一起操练,并闷声抗着高得离奇的课税而不抱怨。任何对革命仍然抱有赞同思想的人,后来也因拿破仑的政变而自我否定。尽管当时最负盛名的浪漫主义代表拜伦,认为那个称帝的拿破仑几乎是个把人类想象力的边界进一步拓展的超人。绝大多数人对此的评价则要更加切实一点。他们认为沉醉于不切实际的“人权”空想的法国人民,在清醒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已经裁到了一个军事独裁者的手中。而现实情况越来越证明,英国当前的体制和自古而来的自由,比起那使人昏头的平等与博爱的法式理念,要来的更加稳定和持久。这样的论点,在战争之后呼吁政体改革之时,被翻来覆去地利用。
1702940833
1702940834 大众革命不仅会让财产遭受损失,还会让中层以及上层阶级人士所要求的来自较低阶层的服从与尊敬大打折扣。1797年珀思郡的反国民军暴动中,杜尔的教区居民在他们的牧师走向教堂的时候,粗鲁地转身背向后者。当地的一名地主认出了其中一个暴徒,于是叫出了他的名字并对他饶有深意地说了句“我盯上你了,詹姆斯”。“我也盯上你了,等着下地狱吧,”那个叫詹姆斯的如此回应。[19]城市里的不敬言行更有威胁性一些。1820年在哈德斯菲尔德的暴乱中,“下层社会”已经被一种“无畏无惧的精神”所席卷。当劳动中的男女大声朝巡逻在街头的义勇骑兵队发出各种轻蔑怪叫的时候,“所有的顺服和遵从”瞬间消失了。暴徒们“打定了主意要威胁和恐吓”那些骑兵以及其他任何“穿戴体面,反对他们粗鲁言行的正派人士”。[20]
1702940835
1702940836 这是一场阶级间的战争,中等阶级的人联合了贵族共同反对劳动阶级。一年之前,有极端左翼倾向的期刊《黑侏儒》把那些由地主们统帅的志愿义勇骑兵描述为“阿谀逢迎的奴仆以及大人物的狗奴才”。[21]1819年,在圣彼得广场的集会中,曼彻斯特的义勇骑兵队同改革派示威分子发生了冲突,骑兵队中有很多是制造商和厂商,而这次集会的结果便是历史上那场骇人听闻的彼得卢大屠杀。[22]这场戏剧性的事件凸显了中上层阶级同工人阶级之间愈来愈大的裂痕。
1702940837
1702940838 彼得卢大屠杀的记忆在工人阶级中长时间挥之不去。“你当时也在彼得卢吧?”一个有意挑事的人质问约翰·邓卡夫特,那个在1847年的奥德姆选举中获胜的托利党候选人。他被认为是当时义勇骑兵队中的一员,而且极有可能就在事发当场。他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棉花制造商,以一台二手纺织机开始了自己的创业生涯。邓卡夫特否认自己在彼得卢举过刀枪,但是工人阶级们非常有理由相信,即使他身未至,那也是心向往之的。[23]
1702940839
1702940840 人们如此认定邓卡夫特参与了对呼吁改革群众进行的镇压,表现了中产阶级政治地位的模糊性和他们自身立场的复杂性。是工业革命造就了邓卡夫特的地位和财富,他后来还在铁路修建上注入了一些资金作为投资。同时,邓卡夫特有一定的政治野心,也是多亏了1832年的国会改革他才有所实现。而那一次的国会改革,正是1819年工人阶级的男男女女们在圣彼得广场集会的目的所在。他们去广场是要听另一个来自中产阶级的人,即“演说家”亨利·亨特的讲话。这个人曾是威尔特郡的农民,以鞋油制造维持生计。他同时也是一个政治鼓动家,最终成了国会议员。
1702940841
1702940842 亨特是个典型的“汉普顿村民”,倾尽心力去保护和促进人们自古就与生俱来的自由权利,敢于反抗任何带有暴政意味的事物。同当时很多的激进党人一样,他把自己看作是历史的传承者,是大宪章、光荣革命以及权利法案的捍卫者。如果他活在17世纪中叶,那他肯定还会是一个平等主义者。哪里有“自由”受到威胁,亨特就会出现在哪里。1830年秋,他和另外一个中产阶级改革派,即《柳叶刀》杂志的主笔托马斯·沃克利医生共同发表了演讲。沃克利以米德尔塞克斯验尸官的身份作为候选人代表。对于亨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性的选举。他宣讲着“英国人民热爱自由”,声称沃克利的候选资格是人们为了赢得自由而全面斗争的一部分,并指引人们向法兰西看齐,那里的人们刚刚罢免了波旁王朝那个极端的君王查理十世。[24]但是,把选票投给这位激进而直言不讳的外科医生,将会是对反对势力的重重一击。
1702940843
1702940844 沃克利最终胜利当选,仅在数月之内他便开始投身于政治改革的斗争,还成立了名称上极具挑衅性的“全国有用阶级联盟”。从1830年冬—1831年春,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组织相继成立,不断召开大大小小的会议并起草请愿书。一个老牌改革派在切姆斯福的一次集会上发言说,40年之前像他这样的人会被指责为“只会见人就咬的疯狗”,而现在,那些反对改革的托利党派才被认为彻底“疯了”。托利党人谈及现状问题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总被人们的笑声以及倒喝彩的尖叫声给淹没。在温切斯特,人们也将屈从抛诸脑后,对卡纳冯勋爵的反改革演讲公然加以嘲笑。“他说了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其中一个人高声喊道。[25]报道这些集会的一家报纸指出,中产阶级的代表们可谓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都能包罗其中。基思利的发言人就包括了牧师、外科医生、风琴演奏家以及土地测量员。
1702940845
1702940846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认为当前的体制是一个成长中的有机体,必须通过一定的经济以及社会环境的改革才能够继续运转,因为它的组织基础已经开始瓦解。1818年的大选中,138个自治市镇里有100多个市镇没有任何选举竞争,越来越多的郡县选举都因当地贵族们的类似互不侵犯的约定而敷衍了事。换届选举也不再关乎选出谁为代表,更要紧的是“市镇要人”以及任何有钱有势的人之间的私下协定。不论改革能带来多大的成效,至少能给这个社会系统重新注入信仰。当1831年3月第一份改革法案通过的时候,约翰·罗素勋爵警示说要提防“公众们日益增长的狂妄自大”。他担心政府和“这个国家举足轻重的聪明人士”之间的冲突会愈演愈烈。
1702940847
1702940848 想要消除隔阂,可以通过给那些“拥有诸多企业、工业和人才的富裕城镇”更多议会席位的方式来实现。辉格党的政治家们在接连的几次讨论会中都重复指出了这一点,因为这确实对中产阶级有很强的吸引力。首相格雷伯爵也认为,中产阶级是政府机构最为理想的合作者,并向疑心很重的上议院指出,他们是“有才干、有活力的勤勉的一群人,富有冒险精神和严谨作风让他们拥有了大量的财富,因此他们对自己所拥有的(亦即是国家的)财富的安全性,有着最为深切的关心”。[26]
1702940849
1702940850 格雷是在讨好社会阶层中为了改革及他的政党而集结起来的一群人。托利党人纽卡斯尔公爵四世抱怨称,到处都是“最为极端的人物”,他在纽瓦克的中产阶级房客们拒绝给他提名的候选人投票。公爵尝试对后者施加压力:他搬到了克伦伯附近的住所,想给选民造成一定的威慑,这个办法失败后,又威胁说要驱逐所有冥顽不化的租户。一个颇为大胆的选举人“糕点师索普”,拒绝改选他人,戏称自己跟激进党候选人喝了个烂醉之后就把选票投给了那个人。[27]而乔瑟夫·汤森德则显示出他冷静的独立思考能力。他是一个有很多贵族客户的土地代理人兼测量员,为了逃离被迫更改选票的可能,在四日大选的最后一天,同父亲和弟弟骑马赶了12英里的路来埃尔兹伯里投票。他们三人都违背了当地那个托利党要人的意愿,把票投给了改革派的候选人。[28]
1702940851
1702940852 不论是出于意外还是历史性偶然,“糕点师索普”和汤森德一家都参与了选举并且支持了辉格党和激进派。他们以及其他具有类似思想的中产阶级还通过政治联盟来给国家政体施加来自议会之外的压力。各个联盟中规模最大的组织是由工人阶级以及其他呼吁改革的民众组成的伯明翰政治联盟。但在1831年发生的好几次暴动以及关于革命阴谋的报道,又一次起到了它们在18世纪90年代所起的相同作用。中产阶级开始担心他们的财产安全。虽然立志要与妨碍改革的“卑劣的寡头整治”相抗争,但约维尔政治联合会的中产阶级成员们却保证要尽力维持“和平与良好的秩序”,并支持当权者对屡发的民众暴动进行镇压。[29]
1702940853
1702940854 巴斯的改革派更加激进因此也更加戏剧性。同1789年夏天涌现出的法国革命者们一样,他们在一个网球场举行了第一次集会,宣誓要为“自由”和“公民权利”而尽忠。[30]工人阶级的改革者担心他们会被排挤在公民权利之外,也在积极谈论着改革。1832年,在南兰开夏郡,一些政治联盟开始从当地的五金商那里成批地购买军火和刀枪。[31]政治主张激进的期刊《共和党》还自觉地把法国革命大事记也纳入自己的记事录,将1831年记为“人民纪年元年”。[32]
1702940855
1702940856 然而《共和党》的读者们后来却非常失望。于“人民纪年第2年”(1832)通过的《改革法案》规定城市居民须有课税价值达到10英镑的不动产才能够享有公民选举权。这是个故意将大多数的工人阶级排除在外的门槛。在一些地方,这个门槛还被抱怨设置得过低。布鲁厄姆勋爵对此则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因为他确信这样的资产要求已经完全确立了来自下层的尊敬和服从。“体面些的店主和贸易商”、工厂经营者,甚至以前有过选举权的工头们,都自然会寻求“富裕人士”的政治支持。[33]惠灵顿郡到处都是关于“小商贩”和“小店主”选民的讽刺笑话。
1702940857
1702940858 从右翼的角度来看,前警卫长官法尔茅斯勋爵声称,对自治市镇进行的更多人选举权利的剥夺是一种“来自立法机构的抢劫”,说明立法系统也需要“改革”。[34]他的认识显然是错误的,而且错得很愚蠢:法案的颁布,建立起了旧地主阶级和中产阶级之间新的平衡。后者获得了很大程度的自信和自尊,他们被一次又一次地描述为最优秀的群体,让人感觉他们就是这个国家最聪明、最睿智、最具能量之人的代表。他们同一部分辉格党贵族的结盟——这两者利益的共通不可忽略——使得中产阶级已经渗透到了政治体系的建立中。这非常具有政治实用价值,因为在很多方面中产阶级掌控了国家财富的创造。这在1832年首次得到公认,也对中产阶级的未来发展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1702940859
1702940860 说到实用政治,就几乎没有任何形式的改变可言,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共有超过33万的中产阶级人士加入到了选举人的名单中,几乎占到了成年男性的14%。中产阶级的队伍不断壮大,比如说1824年至1833年间,其从业人员就从5200人增加到了8100人,因此选民的人数也随之增加。但选举机制依然原封不动。整个竞选过程贿赂成风,《苏格兰人》曾天真地认为“中产阶级”绝对不会被收买也不会被胁迫。自治市镇直到19世纪80年代都还不受影响,但令人不解的是,在当时关于改革的讨论如此激烈的情况下,新获选举权的人中,竟然有一大部分对他们手中的选票漠不关心。1859年,只有27%的选民真正参加了投票。[35]
1702940861
1702940862 [1]BPP,Reports by Inspectors of Factories…1835-1841,Report of January 1839,98.
1702940863
1702940864 [2]CBS,QS/JC/6,115-122.
1702940865
1702940866 [3]Farming Magazine,1(July 1800),328-334.
1702940867
1702940868 [4]Wasson,91.
1702940869
1702940870 [5]Scotsman,1 March 1817.
1702940871
1702940872 [6]Felix Farley’s Bristol Journal,25 July 1789;Bath Chronicle,23 July 1789.
[ 上一页 ]  [ :1.70294082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