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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伯在其《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详细地论述了新教的教义如何造就了教徒的“入世性禁欲”的生活态度,这种生活态度与资本主义精神的渊源关系,这种态度如何促进了社会的原始积累从而刺激了欧洲资本主义的产生等过程,并用大量的经济发展史、教会发展史、教会通信资料来予以论证和支持,令人信服地论证了新教教义所含有的强烈的资本主义精神,以及新教伦理对资本主义的发生所产生的启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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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伯的观点在当时盛行唯物史观的欧洲思想界产生了巨大影响,以后又陆续有很多韦伯的支持者对韦伯的观点予以了充实。虽然韦伯的观点也遭到了一些人的批判,并且在现代仍有争论,比如松巴特就认为资本主义精神产生于犹太教的合理化盈利精神,但任何一种对韦伯的反驳都缺乏史实的论证和支持,所以韦伯的论述至今没有被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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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新教徒把工作当做敬虔,当做对上帝的侍奉,因此新教徒的财富观因此也就有很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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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派的信徒认为,财富是荣耀上帝的,是人努力工作的结果。创造财富,产生富裕和繁荣,服务人类、荣耀上帝,是信徒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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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文派的人认为,繁荣和富裕是受神祝福和被神拣选的表征,也是在荣耀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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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徒的这种财富观,也有《圣经》的支持。在《旧约》中,被称为“信仰之父”的亚伯拉罕是大富豪,以色列人祖先雅各也是富可敌国的大富豪,他们的财产都被认为是因为信仰上帝而蒙受上帝祝福的结果。《旧约·约伯书》讲述,阿拉伯人约伯曾经被撒旦试探而失去了一切财产,但最后因为对上帝的至信不移而蒙受祝福,又获得了比以前更多的财产。在《新约》中耶稣也说:“你们不要为吃什么喝什么而担忧,那都是外邦人所追求的,你所需要的,你们的天父都知道,你们要先追求神的义,然后一切都会加于你。”在这里,“你所需要的”,指的是人生活所需的物质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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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无论依照《旧约》还是《新约》,新教徒都认为,信上帝的,上帝都给予祝福,这个祝福当然也包含财富上的祝福,即多多地给上帝的信徒以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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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怎样理解耶稣的“不要积攒财富在这个世界上”的论断?新教徒用近代的“公共财富”的概念进行了合理解释。这种理论说,财富有蒙神喜悦和不蒙神喜悦的两种,那种靠勤劳得来,并且用来投资建设、造就社会就业、提高社会福祉、造福社会的财富,它的性质是一种“公共财富”,即可以带来公共福利的财富,是荣耀上帝、蒙神喜悦的;那种靠掠夺盘剥而来又用于浪费奢侈、夸富斗富、欺压邻舍的财富,其性质是“私富”,不可以带来公共福利,则是不义的,是罪。在耶稣时代,财主们的财富大都是靠掠夺盘剥而来,又用于浪费奢侈、夸富斗富、欺压邻舍,所以受到耶稣的谴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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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是由清教徒创立、新教徒占社会主体的国家。早期清教徒的勤勉、节约、乐于致富、乐于投资的生活伦理,曾经是美国初期经济发展的原动力。以后,新教教徒的致富精神和财富观仍然支配着美国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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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美国人一方面勤奋工作、拼命地赚钱;另一方面又勤勉地上教堂虔诚地祷告,同时又向各种慈善机构、学校以及国外慷慨地大把捐钱,把财富转成公共财富。这正是典型的清教主义的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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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辛劳勤奋地工作,狂热地追求财富,崇尚经济成功,体现着清教徒的创造财富、荣耀上帝的精神。美国有86%的人口信仰基督教,其中的60%是新教徒,这些教徒把在世俗的职业上的努力看做是对上帝的侍奉,把勤奋看做是有信仰和得到救赎的表现,反映着新教教徒的“工作就是祷告”、“工作就是救赎”、“工作是上帝的面具”、“职业乃是天职”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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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徒认为,世俗职业的成功以及相应的报酬都是蒙上帝的祝福,是在荣耀上帝。因此,美国人的巨大财力和富庶的生活,在美国的基督新教教徒看来,是蒙受神的祝福的表现,是相信上帝的结果,是因为相信上帝蒙神救赎的表征,是在荣耀上帝。尤其是在今天,美国国家所拥有的巨大财富被有些新教徒比喻为当年所罗门手下的繁华和财富,是在向全世界宣示上帝的祝福,是上帝拣选了美国的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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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世界上贫穷、落后、野蛮的国家,在美国人看来是因为不信上帝而没蒙受上帝祝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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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上教堂勤勉祷告,向各种慈善机构、学校,以及国外慷慨地大把捐钱,在美国人看来,则是作为教徒所必履行的宗教义务。并且,只有这样,财富才能转成造福群体的财富,才能蒙神喜悦。在美国,企业界做的慈善事业要比别的国家多得多,其利润中每年拿出作为捐款的,远比其他国家的企业要多,很多世界性的慈善基金都是来自美国企业界的捐款。美国的教会很富有,拥有巨额的资金,而这些资金一般都来自实业界和商界。依靠这些资金,美国的基督教界向全世界派遣了大量的传教士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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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美国的企业家身上可以看到清教徒的精神。被当做今日美国英雄的比尔·盖茨(Bill Gates)是勤奋工作发财致富的典型,这位企业家靠勤快和智慧使自己成为世界首富。但我们知道,比尔·盖茨给自己的后代留下的财富不多,而多数都留做了慈善基金或发展基金。由于其捐款数额巨大,盖茨被评为2005年美国《时代》周刊的年度人物。大财阀洛克菲勒,早年赚钱刻苦勤奋,结果他40岁时身体就被累垮,但他捐起钱来却出手阔绰,丝毫不吝啬,现在全世界有许多人仍然因为他的捐款而受益,比如,现在全世界儿童使用的免费牛痘疫苗,依赖的就是洛克菲勒的基金。从他给他儿子的信中,可以看出他虔诚的基督教信仰和向儿子传教的迫切心情。在美国这类企业家很多,以前读过的报纸消息说,某位企业家向教会捐了许多款项,临死前才为人所知,当教会向他表示感谢的时候,他说,不用谢,钱不是他的,是上帝的,托他保管,然后交给所需要的人。如果置身美国,会发现这类例子和故事比比皆是,中国的各类书刊也常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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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拼命赚钱、追求财富;另一面勤去教堂,大把地向社会捐款。这种现象,令一般世俗化国家的人或研究者感到不可思议,因此,他们才会认为美国人患了“人格分裂症”,兼有拜物的利己的和宗教的利他的两种意识,认为美国是“宗教信仰与拜金主义悖论式地结合”在一起的社会。其实,明白了清教主义的工作伦理和金钱观之后,就会明白,这两种看似矛盾的行为,其实有着同样的宗教信仰基础,是源于同一宗教的信仰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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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朋友在美国公司工作,他与美国人相处时,经常谈论赚钱的事,久而久之,美国同行说“He is secular(他很世俗)”。朋友听了很不服气,心想:“你们大老远从美国来,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你们不更俗?”我给他解释了美国人的思想和行为习惯以后,朋友对美国人的说法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也就是说,谈久了赚钱的事,还要论及信仰和灵魂的事,如果表现出兴趣就是钱,那么,就会被同样喜好赚钱的美国人称为“世俗”。朋友还告诉我,他们在华的顶头老板,是投资公司的总公司里的重要人物,深谙赚钱之道,而且赚起来也心狠手辣,但同样是这位老板,竟然同时还有着传教士的资格证书,让公司的人一直觉得此人真正伪善,觉得美国人的基督教确实虚伪。朋友说,明白了美国基督教的金钱观之后,这一切也就释然可解了。其实,不只是我的这位朋友,如果你在美国企业工作,你就会发现你周围的美国员工可能就是基督徒,他们既在职场上认真赚钱,也可能在业余时间在某种地方传教。如果进一步在中国观察周围,你就会发现,你的美国朋友,虽然可能是一位不错的外语教师或是成功商人,但他们之中很多人同时也可能是传教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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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来描述美国人的经济行为,并不意味着美国人都是正人君子,也不意味着美国企业界的财富都来得很正道。美国也不乏坑蒙拐骗、杀人越货之徒,也不乏时常爆出丑闻的企业。为什么会这样,这就牵扯到新教创造资本主义之后资本主义自身的异化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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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是马克思曾经喜好使用的概念,这个概念同样适用于清教资本主义的演变,即适用于新教的资本主义由荣耀上帝的资本主义向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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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主义产生的早期得助于清教徒的节欲但旺盛而持久的经济活动,起源于新教的创造财富、荣耀上帝的宗教理念,这在前面通过韦伯的论述已经有所讲述。但同样也是这位韦伯指出,资本主义一旦确立之后,就开始了自身的异化过程,这表现为,早期清教徒的创造财富、荣耀上帝的伦理,在资本主义确立之后,逐渐开始淡化退后,取而代之的,是为发财而发财的赢利主义,赢利原则开始成为资本主义最主要最基本的原则。荣耀上帝的原则不复存在,资本主义体制不再为宗教动机所驱动,而仅为逐利动机所驱动,成为单纯的高效率的生产和赢利体制。随这些而来的,是上帝的荣耀和人的价值被忽略,物欲和财富被抬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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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韦伯描述的资本主义自身的异化。马克思主义不信上帝,但马克思主义者看到了在这种资本主义体制中人的价值的被忽略,把它描绘为人的异化和劳动的异化。两者描述的同一个异化现象,这个现象在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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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是一个清教伦理仍在起作用的国家,清教精神仍为企业界的主流,因此,美国的资本主义比别的国家的资本主义要显示出更高的信义,更多的邻人爱,劳动者也率先拥有了更多的权利。但美国的资本主义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演变,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异化的现象,这就表现为一些经营者的信义的丧失,表现为坑蒙拐骗的行为和其他各种如偷税漏税、欺骗股东等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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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徐以骅:《美国宗教史略》,见《现代美国百科全书》,上海东方外文出版社1998年版,第7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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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以骅:《宗教新右翼与美国外交政策》,见徐以骅主编:《宗教与美国社会》第一辑,时事出版社2004年版,第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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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丁·路德:《论基督徒的自由》第二十五章标题,见《世界教养全集》,平凡社,第3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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