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983648

1702983649 这本书在俄罗斯出版后立即引起我国一部分学者的重视，并马上翻译出版，大加宣传，认为它“重新评价”了斯大林和苏联历史。下面让我们看看，从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观点来看，它究竟是不是把斯大林问题作了“基本评价的变动”，就是说，作了由“基本否定”到“基本肯定”的评价，或者说“重评”、“重新肯定”了斯大林。

1702983650

1702983651 首先，看看这本“教师参考书”是怎么给斯大林这个政治人物定性的。其中说：“斯大林将自己视为俄罗斯帝王的继承人，他熟知俄罗斯历史并景仰上述历史人物（即伊凡雷帝、彼得大帝和东罗马帝国皇帝约翰——引者），认为他们是自己的老师，而他也有意识地遵循先辈们的‘历史规则’。”［32］接着又说：“实质上，斯大林内外政策的目标是重建俄罗斯帝国——在政治上和地域意义上的帝国……斯大林实际上实现了‘白俄运动的理想’。”［33］这理想的具体体现之一就是，收复1904—1905年日俄战争中失去的领土，报那次失败的一箭之仇。

1702983652

1702983653 该书用很大篇幅论证了这个问题。作者认为，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与15—17世纪的莫斯科公国和18—20世纪的沙俄帝国，不仅有着“国家特征的相似性”，而且有着“政治一组织原则的相近性”，实际上是说，不仅斯大林本人是“俄罗斯帝王”，即伊凡雷帝和彼得大帝的“继承人”，［34］而且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也是莫斯科公国和沙俄帝国“历史演变”的结果，是前两者在“政治一组织原则”上的继承者。

1702983654

1702983655 从马克思列宁主义观点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立场来看，这种具有对斯大林定性性质的评价，是肯定这位政治领袖人物，还是对他的否定？这应该是一清二楚的：斯大林本应该是一位无产阶级的领袖、列宁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事业的继承者，但却被定性为“俄罗斯帝王的继承人”；他所领导的苏联本应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却被说成是莫斯科公国和沙俄帝国“政治一组织原则”的继承者，这是肯定还是否定，是赞颂还是侮辱？如果斯大林本人在世，也不会把这看做是赞颂之词的；他曾说，无产阶级领袖同彼得大帝相比，一个是“大海”，一个是“沧海之一粟”。他这句话，应该被无产阶级奉为“名言”，比起我们一些分不清马列主义与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学者来，是高明千百倍的。

1702983656

1702983657 在这里应该强调指出，把斯大林看做俄罗斯帝国思想的继承者，这并不是该书作者亚 · 维 · 菲利波夫的发明，这是以前社会主义改革派和极端民主派历史学家早有的一种看法，认为斯大林在战争后期和战后初年转向沙俄帝国传统，不仅恢复了沙俄帝国的机构名称（如把“人民委员会”改为“部长会议”等）和建制，赞颂帝俄将领扩张侵略的功业，还把伊凡雷帝称为“伟大英明的统治者”。［35］因此，这本“教师参考书”对斯大林的这个评价并不是“重评”，这是“一仍其旧”的一种说法，差别仅在于，以前的社会主义改革派和极端民主派，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摆脱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还是用社会主义的标准和价值观要求斯大林，因此对斯大林的俄罗斯帝国思想和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是持批判态度的。而到了目前这位民族爱国主义者的作者亚 · 维 · 菲利波夫的笔下，却是完全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气息，没有了社会主义的标尺，而完全是歌颂、肯定斯大林这位“俄罗斯帝王的继承人”。奇怪的不是该书作者这种俄罗斯民族爱国主义者的立场，倒是我国的一些自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学者，对此也不加分辨，以为该书作者是“肯定”、“重评”了斯大林。目前的俄罗斯民族爱国主义派学者，在这本“教学参考书”中是在大弹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舞曲，而我们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学者，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跟着大跳起俄罗斯民族主义的舞来呢？

1702983658

1702983659 其次，再让我们看看这本“教师参考书”中被认为是对斯大林评价最高的一句话：“斯大林被视为苏联最成功的领导人。”［36］作者在书中对“最成功”的理由，列举了5条：第一，正是在斯大林领导期间“国家的领土扩大了，达到了从前俄罗斯帝国的边界（而且某些地方还超过）”；第二，“取得了人类历史上最大战争——伟大卫国战争的胜利”；第三，“实现了经济的工业化和文化革命，这个结果使得不仅受高等教育的人口比例急剧提高，而且还建立了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体制”；第四，“苏联在科学发展领域进入先进国家行列”；第五，“实际上消灭了失业现象”。［37］

1702983660

1702983661 在这里，斯大林所以“最成功”，赫然列在首位第一条的，是他扩大了俄罗斯领土，甚至还超过了过去沙俄帝国的疆域版图。据统计，斯大林在二战前后共扩大版图67万平方公里左右，其中还包括中国的唐努乌梁海（即并入苏联版图后的图瓦共和国）17万多平方公里。这是“功”还是过：从大俄罗斯沙文主义看，当然是“功”；但从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看，就未必是“功”，更不能称为“最成功”，还应该受指责。

1702983662

1702983663 但不能不承认，这位“教师参考书”的作者还是比我国的某些评论者稍客观一些的，他没有回避斯大林执政时期的“后果”，并把它同样归结为5条：第一，上述成就“是通过最残酷地剥削人民取得的”；第二，“斯大林本人就是‘阶级斗争尖锐化’的倡导者和理论家”，他领导了“几次大镇压”；第三，“一些社会阶层整个被完全消灭——富农、城市小市民、神职人员、旧知识分子”。第四，“一些完全忠于人民政权的群众时而也受到严酷法律的迫害。斯大林时代也谈不到生命安全”。第五，人民“生活水平也是低的，特别是在农村。”［38］

1702983664

1702983665 在这里，应联系到本书作者所提供的其他史实：“大量历史证据证实了‘大清洗’中打击的主要对象正是布尔什维克的核心——老的列宁近卫军”［39］和共产党的“管理阶层”——战后“政治镇压目标的性质也是类似”［40］。综上所述，斯大林执政的“后果”——完全按照该“教师参考书”的说法，就是：“最残酷地剥削人民”；“几次大镇压”主要打击的是“布尔什维克的核心”和共产党干部；“消灭”的那些整个阶层，大多数也属于人民群众；［41］人民群众和共产党干部在这个社会“谈不到生命安全”，而且“生活水平也是低的”。请问，这是什么性质的国家和社会？是真正继承列宁的社会主义国家和社会吗？本书作者的回答也是否定的：斯大林时期建设的苏联，“并不是它（系指‘列宁的布尔什维克’）的预定模式的继续”，［42］而是一个“俄罗斯帝国”。让我们对比一下社会主义改革派和极端民主派史学家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的观点：他们认为，斯大林“扭曲了社会主义”或者“背弃”了列宁的社会主义。对斯大林的这一评价，同作为俄罗斯民族爱国主义派史学家的本书作者目前对斯大林的评价，二者有本质区别吗？没有，完全没有！非但没有本质区别，民族爱国主义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差别仅在于，民族爱国主义派对斯大林改变社会主义性质的作为，是不掩饰地采取赞扬态度的，而改革派和极端民主派对斯大林“扭曲”或“背弃”社会主义，在当时是持批判态度的。虽然一褒一贬，一扬一抑，但评价本质是无大区别的。将二者对待斯大林的观点相比较，这难道能说目前的俄罗斯民族爱国主义派是在“重评”和“重新肯定”斯大林吗？

1702983666

1702983667 尽管本书作者在书中对斯大林作了不少明显的充满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辩护，但最后在综合斯大林功过的各有5条的评述中，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观点来看，用真正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观点来看，而不是站在俄罗斯大国主义、强国主义，因而也不是站在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立场来看，斯大林也不是“苏联最成功的领导人”；在我们看来，苏联最成功、最伟大的领导人是列宁，列宁成功地领导并取得了十月革命的伟大胜利，成功地由“战时共产主义”转入“新经济政策”，开创性地利用商品市场关系，提出了通过“新经济政策”建设社会主义的模式。邓小平说：“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苏联搞了很多年，也没有完全搞清楚。可能列宁的思路比较好，搞了个新经济政策，但是后来苏联的模式僵化了。”［43］像斯大林这样抛弃列宁的“新经济政策”，把苏联模式搞“僵化了”的领导人，难道能说是“最成功的领导人”吗？

1702983668

1702983669 从上面我们的评述中可以看出，从21世纪普京执政以来，俄罗斯社会的多数政治派别，包括俄共传统派、社会主义改革派和极端民主派，对斯大林的评价基本一仍其旧，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动，充其量只是更客观、更理性了一些而已，所以谈不上是“重评”。关键问题是，对民族爱国派在调整、选择和确立国家民族爱国主义意识形态过程中，对斯大林评价的变动怎么估计。通过上面我们对一个典型的标本——《俄罗斯现代史（1945—2006） · 教师参考书》的解剖，可以清楚地看出，以普京为代表的民族爱国主义派领导人在选择和确立国家意识形态（民族爱国主义和主权民主）当中所达到的限度，在调整对斯大林评价方面所能走到的极限。从这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目前对待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态度。由此，可以使我们在处理中俄战略伙伴关系当中保持清醒头脑，不至于被所谓俄罗斯“重新评价斯大林”云云的论调搞昏了头脑，以至于在俄罗斯向何处去的问题上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不久前甚至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认为普京可能仿照中国模式，走俄罗斯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种看法与近年我国某些学者对俄罗斯在斯大林评价问题上的误导有很大关系，也同一些人低估了极端民主派目前在俄罗斯思想界的影响有很大关系。这几年从俄罗斯传出的信息是很矛盾的：一会儿报载，“调查显示，俄怀念苏联的人越来越少”，“相信苏联解体及国家通过主权宣言‘对国家有好处’的人增加到56%”；［44］一会儿又传出，俄罗斯目前对斯大林持正面评价的人占47%。［45］一个时期又报道说，“俄罗斯出现末代沙皇热”：调查显示，“有将近70%受访者”“赞成为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庭成员恢复名誉”；［46］可接着不久，报端又载，“俄学者称官方欲为斯大林恢复名誉”……［47］这诸多矛盾的信息，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目前俄罗斯舆论多元化的情况，但都是各持一端的新闻报道，并没有作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抓住本质的综合分析。本文通过近年对斯大林评价变化的三个层面的分析，通过近年俄罗斯主要政治派别对斯大林评价变化幅度的考察，特别通过对可以代表当前俄罗斯主导政治派别（民族爱国派）观点的著作来作具体分析，又通过以上这三个问题加以综合考察，我们得出结论认为，俄罗斯不存在“重新评价”斯大林的问题。所谓“重评”云云，只不过是部分政治派别和社会阶层从大国主义、强国主义情结出发，对斯大林感情色彩的变化，对斯大林臧否向度的局部调整，并不是基本评价的变化和评价实质的变动。

1702983670

1702983671 评价斯大林的价值观问题

1702983672

1702983673 从目前普京和俄罗斯重要官方人物评价斯大林的言论看，无疑，他们都是从强国主义、俄罗斯民族主义出发评价斯大林的。他们评价斯大林几乎都是同对德战争胜利，取得俄罗斯强国、大国地位联系在一起的。在近些年俄罗斯国力下降、经济萎缩，国际地位衰微情况下，他们作为政治家和国家领导人，用强国主义鼓舞人心，正如我们上面所说，是应予理解和同情，无可厚非；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中国学者，包括中国共产党人，应该跟着这种俄罗斯的强国主义、民族主义的调子跳舞。俄罗斯官方一些代表人物是从这个立场出发，把斯大林同历代俄罗斯帝王并列而肯定他的；甚至有人把这个苏联共产党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说得比列宁还伟大，对此我们是无法认同的。斯大林对1904年日俄帝国主义战争中沙俄失败感到受辱40年，在二战胜利后，他认为对日胜利是洗雪了“耻辱”；在二战前后，他以强势地位共吞并周边国家大片的疆土，包括属于中国的唐努乌梁海17多万平方公里。对斯大林这种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心态和行为，我们是不能同俄罗斯人一样看待的。俄罗斯人赞扬斯大林在苏德战争中的功绩，其实也包括颂扬斯大林的上述思想和行为。这不是以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观点和标准评价斯大林，而是用俄罗斯“强国主义”、民族主义的价值观来评价他的。

1702983674

1702983675 可是，我们中国学者不能这样做。我们应该用马克思主义的原则和社会主义的价值观来评价斯大林。用这种原则和价值观来评价斯大林，就是要把他作为苏共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斯大林社会主义模式的创立者来评价，就是要像列宁如何对待俄罗斯大国沙文主义那样来评价；也要像恩格斯在《俄国沙皇政府的对外政策》一文中所持的立场那样来评价。最根本的，就是要遵照马克思主义和邓小平理论关于社会主义的基本思想，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按照社会主义价值观和原则来评价。《共产党宣言》的主要精神，是讲未来社会应成为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8］这里指出了社会主义的最本质特征。而邓小平又说：“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苏联搞了很多年，也并没有完全搞清楚。可能列宁的思路比较好，搞了个新经济政策，但是后来苏联的模式僵化了。”“（斯大林）这个模式在苏联也不是很成功的。”［49］这些话应该成为我们评价斯大林和斯大林体制模式的指导原则。从这个指导原则来看，斯大林模式是违背马克思主义根本精神的，是“僵化”的、“不是很成功的”，因此，我们应该更新社会主义，重塑社会主义的形象，摆脱斯大林的模式。

1702983676

1702983677 可是，俄罗斯官方和学术界对斯大林的社会主义——这是斯大林的基本的、本质的方面，又是如何评价的呢？正如前面所述，他们大多是从俄罗斯民族主义、强国主义肯定斯大林的大俄罗斯主义的对外政策，而又从他们目前对待社会主义的立场观念或自由民主主义的观点否定他的国内政策，他们从后一立场对斯大林作为苏共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斯大林社会主义模式创立者所持的否定态度，十多年来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1702983678

1702983679 正因为这样，正像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纪念苏联卫国战争65周年纪念日前夕接受访谈时所说，斯大林并没有“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如果从国家层面上而言，自新的俄罗斯国家产生以来，国家领导人对斯大林的评价非常明确”，认为“斯大林对自己的人民犯下了大量罪行”，“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并且他称这是俄罗斯的“国家评价”。可见，俄罗斯并没有“重新评价”斯大林。俄罗斯总统的这一番话，可以看做是俄罗斯权威人士对我国学术思想界数年来关于俄罗斯是否“重评”斯大林这一争论的最终结论。由此可以说，我国这场重要的学术争论已尘埃落定。

1702983680

1702983681 ［1］В. И.多勃林科夫：《俄罗斯社会：现代状况和前景》。

1702983682

1702983683 ［2］В · И · 多勃林科夫：《俄罗斯社会：现代状况和前景》。

1702983684

1702983685 ［3］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 5 ноября. 2000.

1702983686

1702983687 ［4］《斯大林全集》第13卷。

1702983688

1702983689 ［5］新华社《参考消息》，2005年5月8日。

1702983690

1702983691 ［6］《政权党领袖呼吁重新审查对待斯大林的态度》，/Исвестия. 22 декабря. 2004. //www. izvestia. ru/community/article891662

1702983692

1702983693 ［7］Г. И · 兹韦列娃：《俄罗斯文明的特点：新史学论争透析》，载《社会科学和当代现实》，2003年第4期。

1702983694

1702983695 ［8］Наша Родина. Исследование 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истории. Т. 1—2. М., 1991; Иванова И.В. Механизм советского власти. 20—30гг//Вопросы истории. 1998. Noll； Гимпельсон Е. Г. Становление и эволюция советск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аппарата управления. 1917—1930, М., 2003; Павлова И. В. Механизм власти и строительство сталинского социализма. Новосибирск, 2001；列昂诺蛙：《从十月革命到苏联解体——现代俄国史学发展基本趋势》，在中国苏联东欧史研究会2005年西安年会上的学术报告。

1702983696

1702983697 ［9］Трукан Г.А. Путь к тоталитаризм: 1917—1929гг. М., 1994; Сахаров А. Н. Как мы понимаем тоталитаризм. 1996年在华东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的学术报告；фитцпатрикШ. Повседневный сталинизм. Социальная история Советской России в 30 - е годы ： город. М., 2001.

[ 上一页 ]  [ :1.70298364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