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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11月16日第二次报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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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年》提倡白话文)其初反对者,约十人而九,近则十人之中,赞成者二三,怀疑者三四,反对者亦仅剩三四矣,而传播此种思想之发源地,实在北京一隅,胡适之、陈独秀辈既倡改良文学之论,一方面为消极的破坏,力抨旧文学之弱点,一方面则为积极的建设,亟筑新文学之始基,其思想传导之速,与夫社会响应之众,殊令人不可拟议。[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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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而观之,当时《申报》等新闻媒体对《新青年》关注的焦点多集中于文学革命,其次是反对孔教。其他“新思想”甚少进入新闻媒体的视野。这两个方面之所以会产生巨大反响,其实不难理解:文学革命在某种意义上是砸了旧式读书人的饭碗,而反对孔教则意味着推倒了旧式读书人的精神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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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年后,章士钊发表《评新文化运动》一文,其批评所向,仍集矢于白话文学。[139]一个以政论为中心的思想文化杂志,真正引起社会强烈关注的,却是其关于文学革命的主张,恐怕也出乎陈独秀等人的意料。《新青年》同人似乎更看重杂志在传播“新思想”方面的价值和意义。1919年底,《新青年》编辑部为重印前5卷,发布广告称:“这《新青年》,仿佛可以算得‘中国近五年的思想变迁史’了,不独社员的思想变迁在这里面表现,就是外边人的思想变迁也有一大部在这里面表现。”[140]1920年1月,《新青年》在《申报》刊登广告,其广告词亦强调《新青年》是“新思想的源泉”。[141]1923年10月,胡适在其主编的《努力周报》发表他写给高一涵等人的信,内称:“二十五年来,只有三个杂志可代表三个时代,可以说是创造了三个新时代:一是《时务报》,一是《新民丛报》,一是《新青年》。而《民报》与《甲寅》还算不上。”[142]胡适虽然没有具体解释《新青年》何以能代表一个时代,但从思想史的角度立论则是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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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戈公振撰写了中国第一部《中国报学史》。戈氏著书的时间,正好是《新青年》终刊之际。该书对《新青年》的介绍十分简约:“初提倡文学革命,后则转入共产”。[143]五四以后,《新青年》转向提倡社会主义,1920年9月改组为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机关刊物,1923~1926年成为中共中央的理论刊物。戈公振看到了《新青年》发展的全过程。在今天看来,戈氏的归纳显然不够全面,但他的简约概括,很可能代表了北伐前后人们对《新青年》较为深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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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年,郭湛波出版《近五十年中国思想史》,内称“由《新青年》可以看他(引注:指陈独秀)个人思想的变迁,同时可以看到当时思想界的变迁”,[144]正式坐实了《新青年》同人的自我期待和自我定位。从此以后,从思想史的角度评述《新青年》,日益成为学界的主流话语,而最为时人关注、也最具实绩的文学革命,则渐渐淡出史家的视野。迟迟未能实现的理想常常为人们眷念,迅速达成的目标也迅速被人们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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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新青年》,办刊人的出发点,反对方的攻击点,与局外人的观察点既不尽一致,新文化人的当下诠释与后来史家言说的“运动”亦有相当的出入,更不用提后来各方政治力量有关五四的种种叙事。微拉·施瓦支在《中国的启蒙运动——知识分子与五四遗产》一书中说过这样一段话:“每当救国的压力增强时,他们更多地回忆政治方面的内容;每当社会气氛有利于实现知识分子解放的目标时,他们就回忆适应启蒙的需要开展的文化论战。”[145]时至今日,仍有研究者倡导“根据现代化建设形势发展的需要,选择那些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和方面,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146]当事人的“选择性回忆”既属难免,史家再刻意“选择性研究”,有关五四的叙事势必与其历史原态愈趋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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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运动一周年之际,中国知识界就开始纪念五四。从此以后,五四的纪念几乎年年进行,不曾间断。近百年来,没有一场运动或事件,像五四一样得到不同党派、政治力量以及官方与民间的共同纪念,并且持久而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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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李大钊在纪念五四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我盼望,从今以后,每年在这一天举行纪念的时候,都加上些新意义。”90年来,五四纪念也确如李大钊所期望的,一直都在与时俱进,每次都要加上些“新意义”。其结果是,纪念越久,叠加的“新意义”越多,影响也越来越深远,与此同时,五四运动的本相,反而是越纪念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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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陈平原即注意到,中外学界对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历史的叙述,差异最小的是关于《新青年》部分。他举美国学者周策纵与中国学者彭明的研究为例,说明即使是政治立场迥异的学者,对《新青年》历史功绩的描述亦颇为接近。见陈平原《触摸历史与进入五四》,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第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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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参见杨士泰《近二十年国内“新文化运动”研究综述》,《廊坊师专学报》2000年第3期;董秋英、郭汉民《1949年以来的〈新青年〉研究述评》,《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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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社告》,《青年杂志》第1卷第1号,191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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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有人将《敬告青年》视作《青年杂志》的正式发刊词。参见唐宝林、林茂生编《陈独秀年谱》,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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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王庸工致记者》,《青年杂志》第1卷第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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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陈独秀:《新青年》,《新青年》第2卷第1号,191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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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有论者称,《青年杂志》采取“锋芒内敛和平易近人的低姿态”,是为了“尽可能地吸引读者和作者”。(参见张耀杰《〈新青年〉同人的经济账》,《社会科学论坛》2006年第5期)这一说法从常理上很难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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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郑振铎:《中国新文学大系·文学争论集·导言》(1935年),收入《郑振铎文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第4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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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参见陈万雄《五四新文化的源流》,三联书店,1997,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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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社告》,《青年杂志》第1卷第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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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朱经农致胡适》(1924年11月30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组编《胡适来往书信选》(上),中华书局,1979,第2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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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引自唐宝林、林茂生编《陈独秀年谱》,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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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吴虞日记载:“陈独秀,安徽人,年四十余,独立前看《易经》,写小篆,作游山诗,独立后始出而讲新学,人之气象亦为之一变。长于英文,近于法文亦进。曾游日本,归国后充当教习。盖讲法兰西哲学者。住上海一楼一底,自教其小儿,其长子法文极佳,父子各独立不相谋也。”见《吴虞日记》(上),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第2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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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参见唐宝林、林茂生编《陈独秀年谱》,第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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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参见庄森《一份特别的履历书——陈独秀出任北大文科学长的前前后后》,《社会科学战线》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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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汪原放:《亚东图书馆与陈独秀》,学林出版社,2006,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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