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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25 《安徽俗话报》有大量的关于日本的消息和评论文字,能看出日本文化对他的影响。鲁迅那时看过的一些书籍,陈独秀也读过。比如美国传教士史密斯的那本《支那人的气质》,鲁迅就很赞佩,可说影响了其一生。陈氏在自己的报上,也介绍了这位传教士的一些观点,都与国民性有关。对照二人的思路,当可见那时的风气。留学日本的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类话题,乃文化心理转化的必然。直到现在,留学出国的青年,有时在文字里,也有类似的感叹,差别的地方是,年代与背景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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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30 陈独秀与彭述之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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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32 陈独秀在年轻时是赞佩日本的。他也不喜欢其侵略的本性,看重的倒是日本人的团结、爱国与毅力。相比之下,中国民众不过是奴性很深的一族,在根基上出现了问题。《安徽俗话报》第三期上有《日本人真可敬》一则短文,陈氏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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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34 有一个美国报上说道,美国纽约地方,有一千多日本人,大半都贫穷得很。这些人虽说是些穷汉,却比有的国家里的做大官的,还有良心哩。他这些穷汉,平日也很喜欢吃酒看戏,到了日俄开战以后那纽约的酒馆戏园里面,便不见有一个日本人。你道是什么缘故呢?原来他们都把平日吃酒看戏的钱,节省下来做了国家的兵费。现在这一千多人,已经集了十多万银子寄回本国,那日本兵们听见了此事,都感激得哭了……唉,你看我们中国,自上至下,有几个能像日本人这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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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36 在这类的感慨之余,陈独秀想的是解救的办法,即兴教育、搞启蒙等等。鲁迅却想从文艺作品中寻觅精神的光亮。所以那时的用意是以此疗救病态的国民,在心灵上来一次洗涤,荡去厚厚的污垢。他在《域外小说》序文中写着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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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38 我们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有一种茫漠的希望:以为文艺是可以转移性情,改造社会的。因为这意见,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介绍新文学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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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40 ……同是人类,本来决不至于不能互相了解;但时代国土习惯成见,都能够遮蔽人的心思,所以往往不能镜一般明,照见别人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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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42 陈独秀想的是办报、办刊、办学,以此走一条救国的路。鲁迅则在文艺的灯火里,借着异域的光,照着世间的路。二人的起点之不同,在一开始就呈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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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46 1909年至1910年间,二人本应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也很遗憾地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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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48 鲁迅是在1909年6月从日本归国的,在许寿裳的推荐下做了浙江两级师范学堂的教员。很巧的是,陈独秀在这一年年末也到了杭州,任陆军小学堂文科老师。鲁迅在杭州只待了一年即回绍兴任教。陈独秀也在此住了一年有余。二人在杭州都留下了一些趣事。鲁迅虽是已婚之人,但在杭州是独住,除了教书外没有什么社交。做教员对鲁迅而言是轻松的,他工作极其认真。许寿裳在回忆录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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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50 鲁迅的教书是循循善诱的,所编的讲义是简明扼要,为学生所信服。他灯下看书,每至深夜,有时还替我译讲义,绘插图,真是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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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52 陈独秀在杭州的生活,比鲁迅要浪漫。鲁迅是不喜欢游玩的,一年中只去游湖一次,对山光水色了无兴趣。他过的是苦行僧的生活,工作之余,比一般人要呆板得多。陈独秀于杭州是有特别的感情的,不仅留下了数首咏西湖的诗,也有与士大夫者流交游的兴致。重要的是,他在那里过了一段甜蜜的生活,和原配夫人高晓岚的妹妹高君曼发生了恋情,二人在杭州过着同居的生活。西子湖畔乃享世文化之地,自古文人驻足于此,以其为人间圣界。彼时有诸多学人汇聚于此,此地也便成了以文会友之所。旧式文人的遗绪和新思想的光泽,在陈独秀身上都有一些,较之于清苦中默默读书的鲁迅,陈独秀杭州时期的生活是潇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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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54 关于杭州时期的生活,文献资料很少,两人的行踪都模模糊糊,未有任何二人见面的线索,大概他们是毫无交往的。鲁迅在杭州做的是化学和生物学教员,接触最多的是学校的师生。他常与学生去孤山、灵隐、栖霞岭等地,在那里采集植物标本。其间还编定了《化学讲义》、《人生象学》、《生理学讲义》。那一段生活值得一提的是他和一些教员与新学监夏震武的一场风波。夏氏是个官僚式的人物,对教员大摆老爷气派,要教师穿戴礼服见他,遂遭鲁迅等人抵制。几周的对峙争斗,夏氏最终辞职,众人以胜利告终。此间鲁迅的硬朗之气表现了出来,夏震武那派人谓其为“拼命三郎”。这是他回国后卷入的第一场人事之争。友人许寿裳等也由此发现了他性格里刚烈的一面。此后这刚烈的一面,渐渐在世人那里展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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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56 鲁迅性情里有一点与人不同的东西,那就是对自然山水兴趣殊少,他看重的是精神深处的存在。他在杭州就不怎么游玩。许寿裳的回忆录里说,鲁迅只到西湖玩过一次。许多年后,他的友人郁达夫要定居杭州时,鲁迅曾写诗阻之,以为非良策也,不可久居此地。鲁迅的不喜欢杭州乃历史的记忆使然,他觉得此乃消磨生命之地,又多主奴关系,友人不要为享世的东西所迷惑。这一点陈独秀就不同了。杭州时期,他曾有诗多首,《游韬光》、《游虎跑》、《灵隐寺前》、《杭州酷暑寄怀刘三沈二》等,都清脱、激越得很。他也流连于西湖十景,醉心于古迹之前。不过与一般文人的吟唱不同,他的诗是有一些逆俗之气的,比如《灵隐寺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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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58 垂柳飞花村路香,酒旗风暖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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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60 桥头日系青骢马,惆怅当年萧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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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62 这一首诗,被后人引用的很多,陈氏的气韵亦入笔端。“酒旗风暖”真是好句,奇气散落,有大的气象。虽有湖光山色,却无低俗之语,与旧式文人的抒怀是大不同的。还有那一首《咏鹤》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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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64 本有冲天志,飘摇湖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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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66 偶然憩城郭,犹自绝追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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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68 寒影背人瘦,孤云共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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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70 道逢王子晋,早晚向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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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72 本首诗里有魏晋风骨,是晚清以来少有的好诗。比对龚自珍、黄遵宪诸人,要更为果敢,不为旧气所累,古风里有着新语,借旧的形式,一吐胸中之快,我们是要感动的。据那时所作诗,能看到他在杭州时交游者不少,与沈尹默、马一浮、刘季平、沈士远等,都有交往。看他和沈氏兄弟的关系,是很深的,那首《杭州酷暑寄怀刘三沈二》,写得情谊非浅。这几个友人,都非等闲之辈,有的后来也成了鲁迅的友人。鲁迅那时还不认识沈尹默,二人相识大概在辛亥革命后,地点也是杭州。估计时间很短,真正的交往,还是在1912年之后。这里值得一提的人物是马一浮,他与周氏兄弟是同一场科考而得头名的人物,那时也在杭州。马一浮是很有学问的人,一些读书人颇愿与其谈天。1947年何之瑜在写给胡适的信中,透露了陈独秀与马一浮在杭州的一些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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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074 在成都提督街十一号会见谢无量先生,我特别提到《铁云藏色》这部书和书的封面上这两行字。谢无量先生告诉我,当时刘铁云送他这部书,他不懂文字学,他从北京带到杭州,就放在马一浮先生那里。后来仲甫先生看见这部书,非常重视,就借去了,他就送给仲甫先生。我就在这一年的九月七日,从四川到杭州西湖复性书院会见马一浮先生,提到这件事。马一浮先生告诉我:这部书,谢先生放在他那里两年,没有人看它,一天仲甫先生看见,非常重视,便拿去了。同时马一浮先生又说,那时仲甫先生在杭州陆军小学教史地,差不多每天都和沈尹默、刘三几个人到他那里去谈天。他们在一起,时常做诗,互相观摩,约莫也有一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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