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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72 翻阅《语丝》旧刊,有时能读到一些川岛的文章,在趣味和话题上,也很受周氏兄弟影响,语体风格安全地罩在两位长辈的影子下。川岛本名章廷谦,字矛尘,1901年生于浙江绍兴。1919年入北京大学读书,不久与周氏兄弟成为熟人,关系甚密。《语丝》创刊号,就有他的文章,是该刊的核心人物之一。鲁迅在《我和〈语丝〉的始终》一文中提到了川岛在创刊时的表现,说他虽是乳毛还未褪尽的青年,但在印刷、兜售上的努力,却让自己有些惭愧,因为繁杂的工作都让川岛这些人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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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74 川岛在鲁迅的眼里是个“捣乱小孩”。他身上有些绍兴人的特点,柔和与刚硬兼得,没有“正人君子”之流的毛病。鲁迅称其为“一撮毛”,大概看出了其内心的稚气,是“好玩”的那一类人。鲁迅和友人谈起川岛时,以外号称之,可看出亲密的程度。比如1923年10月24日致孙伏园的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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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76 昨函谓一撮毛君及其夫人拟见访,甚感甚感。但记得我已曾将定例声明,即一者不再与新认识的人往还,二者不再与陌生人认识。我与一撮毛君认识大约已在四五年前,其时不在真正“章小人nin”时代,当然不能算新,则倘蒙枉顾,自然决不能稍说魇话。然于其夫人则确系陌生,见之即与定例第二项违反,所以深望代为辞谢,至托至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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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78 不久之后,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上册出版,川岛正在热恋之中,鲁迅在所赠的书本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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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80 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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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82 从“情人的拥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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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84 暂时汇出一只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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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86 接受这干燥无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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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88 《中国小说史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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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90 我所敬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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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92 一撮毛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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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94 鲁迅二三、十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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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599 鲁迅赠川岛《中国小说史略》扉页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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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01 开玩笑、说“黑话”、反正经,是周氏兄弟与川岛间常有的事。彼此的恶作剧也尽入笔墨之中。川岛在《语丝》上发表的文章不少,有的系小说创作。不过他的作品特点不强,仿佛还在学步之中。在意念的方面,学习鲁迅,而情调上则模仿周作人。由于天机尚浅,文章一直平平,未及废名、江绍原、俞平伯等人有味儿。他的小说基本不太成形,词句上暗袭鲁迅的《呐喊》,个别的地方偶见神采,凄苦的地方很多。而随笔则明显带有苦雨斋的风格,走清淡之路,不以正经为怀。他写滑稽的文章倒显出特色来,是心性的流露,比如《“又上了胡适之的当”》、《狗尾巴》、《爱国》等,有一点鲁迅和钱玄同的风骨,在戏仿与嘲弄中见出用意。川岛的文字很少别出心裁,大多受到别人的暗示而为之。说起来既是鲁迅党,也系周作人的心腹。这在《语丝》中是很少有的现象。他喜欢鲁迅的幽默和智慧,见到《语丝》上的那篇《说胡须》,为鲁夫子的妙文而叫绝,于是有意戏仿,但毕竟浅俗,不得追上。《语丝》上发表过他关于绍兴风俗的文字,写江南水景津津有味,那显然是周氏兄弟与江绍原影响所致,是想从故土的风情里寻几分人间的美意吧?川岛对周氏兄弟的追随,真是达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看他和二人的通信往来,彼此相知之深,已非外人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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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06 川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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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08 川岛文体上的滑稽,给《语丝》带来了诸多趣味。和周作人的通信,与江绍原贫嘴的长文,都留下了笑意。那时的同人是反对绅士气与教授气的,故行文多诙谐之处,以旁敲侧击、嬉笑怒骂而自得其乐。周作人那时有一席话,可以概括那些人的心情,大意是,《语丝》是我们这一班多少有点“学匪”脾气的人所办的,大家的态度是非学者和非绅士的,但诸人的滑稽放诞里却有道学家所没有的端庄。这一句话深含用意,可说是众人文章的注解。川岛是那里面喜欢做鬼脸的人,有时像顽童般与人开开玩笑。在对现代评论派进行反击的时候,也说了许多锋利的话,教授腔与名人气是没有的。鲁迅后来和他走得很近,与他的率真气是大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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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10 周氏兄弟间的友人,在精神上的共同点是:都远离着官员,讨厌文人从政,或文人的政客气;拒绝学人的架子和身份,对教授的自恋气颇为反感。这一群人学识丰厚又不迈高步,忧患感强却又低姿态。鲁迅、周作人与章士钊、陈西滢的笔战,就是对官本位与绅士气的学者的挑战,川岛等人也加入其中,打过几回漂亮的战役。其中的思维方式与观念,也是从周氏兄弟那里来的。1926年4月,正是语丝派与现代评论派斗得最紧的时刻,川岛在杂志发表过一篇闲话,题为《再论西滢的吃嘴巴》。全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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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12 便在新近,不是有那么一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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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14 因为我说现代评论社曾受过章士钊经手及其他的人的二千二百元津贴——现在该说章士钊经手的一千元是“贿赂”了,西滢却说只要我或别人能证明他曾领受过三个铜子的津贴,便不再说话;不然,我便应当吃嘴巴。一定,“这还够不上算是摆绅士的臭架子哩”,只是西滢“以务光许由自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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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16 很挂念的,到如今我还不曾吃得西滢所谓应当吃的嘴巴,大概这是因为不应当了吧?可是,在奉飞机向北京来掷炸弹的时节,在西滢感到“失节事小,打死事大”的时节,在西滢悔恨(你看多么可怜!)没有去领那有些住在东交民巷的人说他有资格支领的津贴的时节——正是这时节,打了自己的嘴巴了;还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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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1618 西滢不是说我说他领了津贴吗?曾几何时而变成有些住东交民巷的人了。我不知道住在东交民巷说这话的人是谁,段祺瑞呢还是章士钊?西滢总该明白。至于我,依然住在我从前的家里,也照常出门,也照常和太太等去逛公园这类地方。倘若要证明,便是在四月七日午后约莫六点钟的时节,我还看见西滢——“是他不是”——手臂上搭上了一条紫色丝围巾在中央公园的土山上站着,飘飘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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