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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80 婚丧会社在明代极为普遍。尤其在浙西地区,这种习俗更为兴盛。据明人李乐记载,在浙江青镇,其俗尚奢,“日用会社婚葬,皆以俭省为耻”(注:李乐:《续见闻杂记》卷11,下册,1020~1021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明末学者颜茂猷在福建龙溪设立的“善缘会”,大致亦属于这一类婚丧会社。此会“不分雅俗,各随愿力出资,贮之公柜,赈恤危急、死丧”(注:郑仲夔:《隽区》卷1《品隽》,见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明史研究室编:《明史资料丛刊》,第3辑,206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即使在市井负贩之人中,也相当流行这种习俗。如孙节等结成“孝和会”,其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老亲之后事”这一后顾之忧,亦可归于丧葬会一类。此会“惟老亲之后事是忧,相与会钱以待其费。计一岁所积若何,亲先终者,先给,不足,则尽数给,彼此无论也。且一家丧,一会为之缞奔走,当孝子之半”(注:吕坤:《去伪斋集》卷3《孝和会约序》,见《吕坤全集》,上册,1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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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82 在明清两代,有些丧葬结会并非以“会”相称,而是称为“约”或“愿”。如在河北,“每十家出银若干,共计若干,付约长收之,约副司其出入。先将父母衰麻重服及期功缌麻等服一一制备,置之柜,遇约中有丧,抬至其家分散。事毕,乃付约长以俟。他家有丧,其衣衾棺椁孝子自办外,设斋立灵铭旌一切应酬,俱约中十人代之,孝子但执杖哭泣而已”(注:徐霈:《四礼议》,见黄宗羲编:《明文海》卷75,第1册,704页,北京,中华书局,1987。)。清代的湖南桃源县,城乡百姓亦醵金为“孝义约”,“乡以数十家为率,遇亲戚懿亲丧,人各出布为赙。城中以百人为率,凡明器所属,悉佽助焉”(注:光绪《桃源县志》卷1《疆域志·风俗》,清光绪二十年刻本。)。显然,这是借助于乡村行教化的乡约,起到丧葬互助之会的作用。又如清末上海县之三林镇,就出现了“一文愿”这样一种慈善团体。凡是鳏寡孤独而又相当贫穷之人,可由地保率领至乡董处,让绅商将捐愿写在摺子上。其捐愿一般30分为一愿,每日正好一文,故称之为“一文愿”。其捐愿从一愿起,至三四愿不等。写定之后,这些鳏寡孤独者每月携摺领取。(注:佚名纂:《三林乡志残稿》卷2《慈善事业》,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4册,1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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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84 明代尚有“掩骼会”、“白骨会”这一类会社,同样可归于丧葬善会之列。掩骼之说,始自《礼记》“掩骼埋胔”之文。宋制有漏泽园之设,实本于汉河平四年(前25)之诏。可见,掩骼之说,始自儒家,并非释僧所谓的骨塔。当然,明代的儒家士大夫与释氏弟子,均有掩骼埋骨的善举。如崇祯十年(1637),北京诸名公创行掩骼会。此举随后波及江南。当时江南有些乡绅先行粥担,以行救济。此外,又捐赀设法,“为死者谋”,于是也就有了掩骼会。此会“每月推一好义之家,约谕城坊仵作,令预备蒿荐、蒲包、草索以待,日察街衢河港,遇有道殣浮尸,即与包裹束缚,抔聚一处。……经管之家,委信实纪纲,逐一点验,坎埋伏近义冢”(注:陈龙正:《政书》4《乡筹·壬午救荒事宜》,见《几亭全书》,收入《四库禁毁书丛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除此之外,一些佛家之徒,出于行善,亦开始设立“白骨会”之类的善会。如名衲谧光,鉴于饥荒灾害,白骨遍地,于是与一些贤士大夫结为“白骨会”,“将以敛其遗而掩之”(注:徐芳:《白骨会序》,见黄宗羲编:《明文海》卷324,第4册,33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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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86 浙西淹葬之风由来已久。为此,在清初,唐灏儒举“亲葬社”,约请张履祥加以推广。此社分八宗,宗八人,立有宗首、宗副。“凡社中有葬亲者,宗首、副传之各宗首、副,汇八宗吊仪人三星致葬家,八宗宗人之子俱会聚,即登社约曰:某年月日,某人某亲已葬。使未葬者惕然。”葬社规定,以七年为期,过期不葬者,社人可以不吊,以示惩罚。后又增一条:八年葬者亦酬其半,以示厚风。但此后续行者少,淹葬之风一仍其旧。随后,陈确对葬社进行了部分的改革,除了保留唐、张二氏所实行的大部分内容外,又增添了一些新的内容或约则。入会之人每位交纳会金银五钱。考虑到社友财力高下不等,又分为上、中、下三等。如兄弟两人皆参与此社,上等各交五钱;中等交齐五钱;下等交半,即交二钱五分。其法如下:上中从下(谓下收则上中减半发),下不从中上(下发中上于全者半之,兼者全之),故下发无加(虽全与上而分发两会,则名全实半,非有加),而上中有减,唯遇其等则同(谓唯下发下,中上发中上,则各从本等之数)。显然,其法主要照顾社友中的下等户。此外,陈确又增加了对社友违例的惩罚条例。尤其是那些先收社金之人,利于出社,无故违约,不交会金。鉴及此,陈确又增加了惩治措施。如果有人违约,就罚其出社,然后“责之同宗”,即由同宗社友代纳;若同宗不能交纳,就责之同社,即由“诸先收者派偿之”。葬社不问士民,不拘贫富,均可参加。社内讲究信义,若无信义,即使是士绅、富人,亦不能入社。(注:陈确:《陈确集》之《别集》卷7《葬书》下《葬社启》、《葬约》,下册,504~505页。)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桐乡县乌青镇邱青选再举“葬会”,纠同志40人,“于四月望日各赍钱五百赴会所,拈阄而定,应得之人,即予钱二十千为葬赀。如愿让他人先得,亦听其便。钱存公所,预备砖灰等物,不得携归”。每年推举二人,专司葬会事务。每年人各出钱2000文,“给四人葬事”(注:陆以湉:《冷庐杂识》卷6《葬会》,316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咸丰以后,乡绅沈宝樾、丁翔高在乌、青两镇重倡葬会,刻有规条12则。其中规定:“每四十人为一会,十年为满。每会出钱八百文,共得三十二千文,足敷葬费。一年四会,以社庙为会所。会时,掣签得者办葬。内有急需办葬而掣签不得者,可向掣得而不急办葬者商借预办。”至光绪年间,乌、青两镇已有葬会320会。(注:光绪《桐乡县志》卷4《建置》中《善堂》,清光绪十三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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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88 在清代河北的宣化,则流行“丧会”。在庶民百姓中,多约姻党友朋数十人,共为一会,设会长、司正各一人。每月朔望,轮流会茶,或会酒食。每人各出银若干,交付会长,收贮会中。遇有丧事,“助之会友”。有时也共出赀财,置办送葬各种器物,“不幸遇事者用之,并以助各人所厚,或以赁人取利”(注:《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155《宣化府部》。)。在河北真定府,亦流行善会,“或五六人十数人,期日为一会,人出财物若干,择谨厚者收之。遇岁时祈报及会中医药殇葬者,皆取给焉”(注:《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103《真定府部》。)。可见,善会为通称,除丧葬会外,还包括祈报及中医药等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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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90 而在北京,则有“带子会”,也属于丧葬善会。带子会的入会者均是城市手工业平民,“或自顾衰落,或家有老亲,月纳微资,猝有死亡,报之于会,则殓事毕备。至于鼓乐、棚杠以迄庖茶、奔走,皆会员也”。因为会员人各系一条白带,所以称为“带子会”。(注:夏仁虎:《旧京琐记》卷1《俗尚》。)显见,带子会也当属于清代民间社会互助的一种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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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92 自清末一直到民国时期,北方民间广泛流行婚丧互助结社,“赙老会”、“孝衣会”、“荣寿社”、“登科社”等,即为典型的例子。赙老会盛行于陕西华阴县民间,大多发起于无力葬亲之家。其法通常约定十人为会员,如遇会员之父或母死亡时,其他九人,各出银五元,必出10次,才完结一会。(注:法政学社编纂:《中国民事习惯大全》第1编《债权》第3类《契约之习惯》,16页。)孝衣会,又称“孝义会”,主要流行于陕西雒南、华阴等县。凡是贫民家有父母,且又无力预备后事者,就集合相等之家,组织一会,议定每股各纳会金若干,储蓄生息。遇有会员之父或母丧亡,即照会规赙送钱文,以助丧葬。(注:同上书,18页。)荣寿社在直隶天津一带较为盛行。民间小户,常常因为父母年老,就预先结成一社,以便父母亡故之时,能够互相扶助,名为“荣寿社”。其法为社内成员公举一人为社首,管理社内之事,约定社友,各自出钱若干元,按年陆续缴出,由社收存。至五年或十年交齐。社友无论何时父母亡故,即通知社首,按照认出总额若干元给付。(注:法政学社编纂:《中国民事习惯大全》第6编《杂录》第3类《婚姻之习惯》,33页。)登科社则在山东东阿县最为普遍。民间贫寒之家,每每因为经济困难,不能为子婚娶,所以在他们儿子幼稚之时,即约集同志数十家,结成一社。其后无论谁家之子结婚,众社友都为凑钱若干,以接济婚娶之费。按照当地习俗,称娶妻为“小登科”,故名此社为登科社。(注:同上书,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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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94 二、“同善会”与“一命浮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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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96 明末的善会,以“同善会”与“一命浮图会”最为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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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698 明末的同善会,最早当属杨东明于万历十八年(1590)在河南虞城创立。(注:梁其姿:《施善与教化——明清的慈善组织》,50页。)其后,同善会之说,倡于张梦泽,钱启新正式行其事,陈筠塘从而广之。(注:关于明末清初同善会的系统研究,可分别参见夫马进著,伍跃、杨文信等译:《中国善会善堂史研究》,78~11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梁其姿:《施善与教化——明清的慈善组织》,50~54、152~160页。)同善会在江南大张其势。此会“岁以季举,会者人有所捐,聚而储之,见有隐于中者施之,于是无告之人,寒者得衣,饥者得食,病者得药,死者得槥。与会者人人得为善”(注:高攀龙:《高子遗书》卷1《同善会序》,《乾坤正气集》本。)。同善会开始盛行于常州。此后,由于东林党人的倡导,刘本孺、陈志行、叶参之、安小范、高攀龙相继参与其事,“好义者百余人应之”。于是,同善会在无锡得以大盛。(注:高攀龙:《高子遗书》卷4《本孺刘公志铭》。)复社承东林后绪,故复社成员张采、陆世仪亦曾有“同善会”之举。(注:陆世仪:《志学录》,见《陆子遗书》,清光绪间太仓唐受祺刻本。)崇祯五年(1632)春之后至崇祯十七年秋,陈龙正在嘉善共举行同善会51次大会,其势更盛。近者如杭州、苏州、松江,远者如北京或其他各省,都有一些贤士大夫仿行此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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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00 明代同善会立有会式16则。从中可见此会的主旨、结构及所行的主要内容,包括会期与主会、分送会单、会日程序与仪式、会斋银、助贫方法、置棺分施等。同善会除定期的助贫之外,考虑到贫户颇多,义捐有限,“遍给则穷于势,遗漏则戚于心”,所以又行平粜之法,以补同善会之未及。每冬米一升,照时价减价几文。各户预先给一小票,每一丁口,许籴三斗。鉴于贫户现钱一时难措,允许在一月内陆续赴籴。每籴一次,注票持回,籴满之日,缴票。此外,明代还有一种“同善仓”,同样起到同善会的作用。如吕坤专门指出,“厚积之家”,其害有十,劝导富人“念我同类,思以相分”,所以与二三同志设立同善仓,匾其门曰:“天下第一好事”(注:吕坤:《去伪斋集》卷3《同善仓序》,见《吕坤全集》,上册,97页。)。可见,同善仓无非是劝富人行善,积谷恤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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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02 由上可知,所谓“同善会”,其同善之说有两层含义:一是“凡受会中助的,得此微赀,越去学好。舍者为善,受者亦善,方是同善”;二是“今日行者须要不倦,闻者须要转头。行者亦善,闻者亦善,方是同善”(注:陈龙正:《政书》2《乡筹·同善会讲语》。)。换言之,就是通过义捐、平粜等法,助贫扶困,劝奖节孝。同时,借助每次聚会,教读进行劝善演讲,以便在乡里形成一种人人为善即“同善”的良好风习。可见,同善会名为慈善救济,实则兼具“化导”之责。如《枫泾同善会规条》云:“高公此会,最重劝善。本名同善会讲,盖教兼养也。今议每月化导十日,公推声音响亮、言语恳切者二人作司讲。朔日到公所,宣讲格言、果报三日,余七日移至他处寺院,各到一二日宣讲,庶境内听者略遍。司讲务期诚心化人,使闻善者踊跃兴起,去旧从新,渐至沦肌浃髓。积德累功,莫大于是。”(注:余治:《得一录》卷1《同善会》,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460页。)又根据清代《枫泾同善会规条》,当时同善会中刻书主要分为下面两类:一类为同善会的会书,并得以广泛传播;另一类则是最为浅近精切的善书,藉此广劝民众。(注:同上书,461页。)如此等等,足为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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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04 同善会之设,在清代仍有延续。如昆山县的同善会,起始于明末。崇祯十六年夏,知县万曰吉主持此会,乡先生顾天叙主讲,达到极盛。入清后,此会时举时废。康熙九年(1670),因遇水灾,百姓大饥,“于是官绅复举行同善会,饥民资以活者甚众”。自此以后,昆山同善会的活动,只有“助贫”一项,而与明季同善会有所差别。(注:光绪《昆新两县续修合志》卷1《风俗·占候》,见《中国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在宝应县,也有同善会,创始于王泰和、乔侍御、刘兼山、朱中翰四人,继行之者有王希伊、朱宗光、刘世谠等人。后以日久生弊而罢。(注:民国《宝应县志》卷5《善举》,见《中国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乾隆二十三年(1758),陈宏谋巡抚苏州时,制订了同善会的会规,颁行各属,劝谕兴举此会。乾隆四十六年,高邮贡生顾增光、吴兆萱,监生谢文仪,生员许承宠、杨言孙等,在高邮州举行同善会,遵行陈宏谋颁行的原式及枫泾等处的旧规,并参照宝应现行的条款,公同酌定同善会会规八条。(注:道光《高邮州志》卷6《善举》,见《中国方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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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06 根据清代《枫泾同善会规条》可知,同善会慈善经费的筹集,通常采用“状元会”这样一种合会的方式。其法约集会首10人,每人又纠集10会,共计100人,每人每月交银一两,共计100两。连交10个月为满,共凑集千两,存于典当生息。数月之后,便可取其利息,作为每月交还各人的本银。此外,又采用一种摇会的方式,“摇在十次内得者,下月仍交银一两,满十月便不必再交。摇至百次,各本尽收,约八年满”(注:余治:《得一录》卷1《同善会》,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4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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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08 同善会自创设之初,尽管属于一种由乡绅、士人主导的民间组织,却同样得到了地方官府的支持,有时地方官员甚至亲自主持或参与其事。如明末昆山知县万曰吉主持昆山县同善会,以及清初江苏巡抚陈宏谋制定同善会会规,并颁行各属,均属其例。又如乾隆九年四月,浙江巡抚、布政使同时通饬下属十一府、一州,仿行同善会之法。(注:同上书,461~462页。)可见,此会已经得到了地方政府的广泛支持。由此可知,同善会在发展过程中,已经从单纯的民间组织趋于官民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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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10 引人注意的是,在明代,善会一般尚无固定的办公场所,仅仅临时借用当地的社庙作为一种办公场所。然自明末同善会出现以后,一直延续至清代,不但其势更盛,举行地域更广,而且已有了固定的会馆、公所,从而与善堂渐趋接近。如史称“吴地诸善举,必先建堂鼓众。同善会务必建堂,供主会长生禄位,大有造于善会者附配,捐愿二十年者铭碑”(注:同上书,464页。)。可见,善会已开始有“建堂鼓众”之举。此外,上述高邮州的同善会就专门在书院中拨出朝西号舍三间、后门一间,改建为同善会的会馆。在嘉兴府所属各县镇,同善会分别建立了公所作为行善的永久之处(详见附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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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12 “一命浮图会”盛行于明末浙东绍兴一带。此会以佛家之善行儒家之仁,儒与佛合而为一。据载,当时正值米价腾贵、天灾未已之时,乡村农民忍饥挨饿,奄奄待毙。为此,倪元璐、钱肃乐等创设一命浮图会,以“为此功德,胜于浮图”为诱,鼓励人们布施赈济,每人“认救一命”。据条例来看,此会主张凡是愿意倡募之人,领册一本,认救一命,然后在亲友间辗转劝募。即使自己无力捐赈,只要能劝募多人,“功德自应无量”。一般为每人认救一命,而其不愿参加者允许他们不注册。如果“志存多命”,而又心存好善,家中的财力也允许他们多救几命,那么,可以让他“杂举家众姓名,人占一命”。反之,如果财力不足,也允许二人或三人合并,“朋占一命”。时间是自三月十日至七月冬至。每十日施米五升,一日才施五合,总计不过七斗。到七月终旬,会日已完,启建道场,请僧人诵《莲华经》六部,“具疏白佛,条列赈主及饥命姓名,集众拈香,设斋圆满,以鼓善缘”。其斋诵等费用,由首事独立承担。(注:倪元璐:《鸿宝应本》卷16《一命浮图会疏》,明崇祯十五年刻、清顺治十四年补刻本;钱肃乐:《钱忠介公集》卷4《一命浮图会册劝词》,见张寿镛辑:《四明丛书》,第5册,2623~2624页,扬州,广陵书社,2006。)可见,这是借助佛教浮图之说,行儒家赈济、互助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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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14 在明代,河南信阳流行一种“义会”,也当属于善会。当时地方大旱,四方前来乞食者甚众。士绅王祖嫡劝勉大众行善,其中有云:“别作一会,以十之一点灯烧香,饭僧诵经,以十之九赈此垂死之命,既不费汝等之善,又可广利众生。但愿入会者诸色等,我与平等,无有分别。”云云。于是,二月十五日在城东朝阳庵、三月初二日在城南丰泰庵分别举行大会,每会有200余人,“饥者食之,死者瘗之,即不能婚嫁、不能丧众者,苦于征求、病于逆旅者,一切咸周之”。如若愿意还乡,计道之远近,出资遣还。(注:王祖嫡:《师竹堂集》卷18《义会记》,见《三怡堂丛书》,民国十二年刻本。)这一义会在保留了佛教轮回感应之说的同时,又行了儒家赈济救助的仁政。显然,它与《太上感应篇》的流传大有关系。这是因为,《太上感应篇》与保甲制在当时已经同时举行,趋于合流,亦即保甲“约以王法”,而《太上感应篇》则“畏以鬼神”(注:王祖嫡:《师竹堂集》卷9《刻太上感应篇序》。),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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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16 三、放生会的衰落与善会的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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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18 放生之说,三代以上未有其名,其盛行大抵是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后。放生之说起源于佛教的因果之论,尽管儒者不信因果之说,至于放生之事,则时常行之。如儒者有言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此即儒家所谓的戒杀。此外,诸如“孔子君赐生必畜之,成汤开一面之网,周公驱猛兽而远之,齐宣王以羊易牛”。如此种种,大抵均属放生之举,只是不言“因果”,仅仅存此放生一念,以消除当下之杀机而已。由此可见,儒、佛两家在放生观念上之别,正如明末清初学者钱澄之所言:“儒家之说,生怜悯心,有不忍不放者;由因果之说,生恐怖心,有不敢不放者。”(注:钱澄之:《田间文集》卷27《放生社引》,511~512页,合肥,黄山书社,1998。)这显然与明代儒、佛合流思潮桴鼓相应,其目的无非是为当时广泛流行的“放生社”或“放生会”找到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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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0 事实确是如此。明末清初的学者,诸如周亮工、归庄等,在放生观念上无不倡导儒、佛合一。如周亮工明确指出,释氏戒杀放生之说,“其理固与圣贤无殊,而儒者之所不能外也”。他的理论依据就是,儒家所谓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说,其实就是推己及人之义。而释氏“从而广之,俾推之于物”,亦不过如此而已。所以,他最后断言:“儒与释,同一义也。”(注:关于儒、佛放生之辨,相关的阐述可参见周亮工:《赖古堂集》卷15《放生社序》,614~617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归庄更是有言:“上天以生物为心,儒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则必以上天之心为心。夫以上天之心为心,未有不好生恶杀者也。”基于此,他认为释氏放生之说,“合于上天之心,先王之制也”(注:相关的阐述,参见归庄:《归庄集》卷6《放生记》,371~372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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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2 自佛教流播中土之后,至唐、宋之世,开始广泛设立放生池。如唐乾元年间,下令天下置放生池,共计81所,由颜真卿作碑。宋天禧年间,王钦若上奏以西湖为放生池,为人主祈福。为此,苏轼谓西湖不可废者五,放生池为其首。唐、宋两代设置放生池,原本不过属于家人的细事。王钦若之请,则更是体现了宦官宫妾对其君主的忠心。然而颜、苏两大家,无不拱手赞歌,唯恐不及,究竟为何?对此,明末清初人钱谦益作了如下解释:“尊王制,因末法,导扬人主之仁心仁闻,而劝诱天下以好生恶杀,此仁人君子之所有事也。”(注:钱谦益:《初学集》卷26《放生说》,见《钱牧斋全集》,第2册,824~825页。按:宋代西湖之放生会颇盛。西湖老人记载,在佛生日这一天,“府主在西湖上放生亭设醮祝延。圣寿作放生会,士民放生会亦在湖中。船内看经、判斛、放生,游人湖峰上买飞禽、乌龟、螺蛳放生”(西湖老人:《西湖老人繁胜录》,117页,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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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4 至明末,由于受到名僧莲池大师袾宏的鼓吹与倡导,“放生会”、“放生社”更是相当流行。如当时杭州有一“放生社”,由冯梦祯创设,参加者有僧人莲池与邵重生、虞淳熙、朱大复、徐桂、屠隆等人。(注:万历《钱塘县志》之《纪献·冯梦祯》,见《武林掌故丛编》,第16集,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5。)在常熟,据钱谦益记载,他曾与同县人陈至善、瞿式耜结“放生莲社”,并推陈至善为“诸上善人之首”(注:钱谦益:《有学集文集补遗·介卿陈府君墓志铭》,见《钱牧斋全集》,第8册,577页。)。在扬州,蔡商玉与众人原本就有育婴之举,其后推而广之,“更立放生一社”(注:周亮工:《赖古堂集》卷15《放生社序》,614~617页。)。又清初苏松兵备副使王氏“仁心为质,首严杀生之禁,檄所辖郡县,环城三里之内,不得施罛罶,猎鱼鳖”。昆山知县王氏、县丞刘氏奉行惟谨。在官方的倡导下,那些“乐善而求福”的士大夫,推广而为“放生会”。“徐状元家为之倡,葛生鼎、顾生彦、沈生汝理实赞成之。会每月一举,随力出钱,持往乡村禁令不及处,收买所捕水族,投之城濠。”(注:归庄:《归庄集》卷6《放生记》,371~372页。)又徽州人朱孟尝,因数年前曾梦入酆都地狱,见到各种地狱苦趣,发心悲悯,举家戒杀。近复因“丧明之戚,大生敬怖,益思广其教于同志,结放生社,每月一举行其事”(注:钱澄之:《田间文集》卷27《放生社引》,512页。)。天津的“放生社”,设在大悲院之内,“专买鸟雀放生”,经费均由绅士集资。“每年放生若干,揭示通衢一次,俾众周知。”(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6《义举门·放生社》,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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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6 尽管清代尚有僧人主持的放生会之举(注:据王昶《放生会引》记载,乾隆末年,在青浦县朱家角镇大悲庵,设有“放生会”,由兴公长老主持其事。每月朔、望两会,“自水族以至禽物,皆买放焉。放生之仪,一遵云棲大师规范,乐助者一两为上愿,五钱为中愿,其余不论多寡,为普愿”(周郁滨纂:《珠里小志》卷6《寺庙》,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7册,75页)。),然相较于明末之兴旺而言,显然已趋于衰落,取而代之者,则是各式善会之勃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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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8 自明代万历中期以后,耶稣会士来到中国,西方式的宗教性善会也随之传入中国,而原先由佛教徒主持的放生会逐渐衰落。在基督教善会中,“圣母会”是最为突出的例子。尽管圣母会究其实不过是一种基督教宗教组织,但它在中国的出现乃至普及,显然对中国的慈善事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史载李之藻的属员中有一位基督信徒,教名叫路加,是中国第一个圣母会的创建人。1609年,路加应神父的敦促,在北京召集了第一批成员,成立了圣母会。路加创设圣母会,完全仿照欧洲的圣母会,订下了具体的规章和条例,得到了利玛窦神父的正式认可,并且还附有罗马圣母会所规定的几条指导原则。中国第一个圣母会的职责之一是监督信徒们的洗礼,帮助家人并保证他们的丧礼按照严格的基督教仪式进行。圣母会的成员在每月的第一个礼拜日都去教堂里举行聚会。在聚会上,总有一名神父劝勉他们,然后进行提问来解答他们的疑难。圣母会开始时只有40名会员,一年之内,发展到100多人,耶稣会士在南京的传教点大约发展了100人加入基督教会。为了增进这些新信徒的忠诚和虔敬,神父们仿照北京中心的做法,在南京组织了第二个圣母会。(注:[意]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王遵仲、李申译:《利玛窦中国札记》,589页,北京,中华书局,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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