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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18 放生之说,三代以上未有其名,其盛行大抵是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后。放生之说起源于佛教的因果之论,尽管儒者不信因果之说,至于放生之事,则时常行之。如儒者有言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此即儒家所谓的戒杀。此外,诸如“孔子君赐生必畜之,成汤开一面之网,周公驱猛兽而远之,齐宣王以羊易牛”。如此种种,大抵均属放生之举,只是不言“因果”,仅仅存此放生一念,以消除当下之杀机而已。由此可见,儒、佛两家在放生观念上之别,正如明末清初学者钱澄之所言:“儒家之说,生怜悯心,有不忍不放者;由因果之说,生恐怖心,有不敢不放者。”(注:钱澄之:《田间文集》卷27《放生社引》,511~512页,合肥,黄山书社,1998。)这显然与明代儒、佛合流思潮桴鼓相应,其目的无非是为当时广泛流行的“放生社”或“放生会”找到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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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0 事实确是如此。明末清初的学者,诸如周亮工、归庄等,在放生观念上无不倡导儒、佛合一。如周亮工明确指出,释氏戒杀放生之说,“其理固与圣贤无殊,而儒者之所不能外也”。他的理论依据就是,儒家所谓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说,其实就是推己及人之义。而释氏“从而广之,俾推之于物”,亦不过如此而已。所以,他最后断言:“儒与释,同一义也。”(注:关于儒、佛放生之辨,相关的阐述可参见周亮工:《赖古堂集》卷15《放生社序》,614~617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归庄更是有言:“上天以生物为心,儒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则必以上天之心为心。夫以上天之心为心,未有不好生恶杀者也。”基于此,他认为释氏放生之说,“合于上天之心,先王之制也”(注:相关的阐述,参见归庄:《归庄集》卷6《放生记》,371~372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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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2 自佛教流播中土之后,至唐、宋之世,开始广泛设立放生池。如唐乾元年间,下令天下置放生池,共计81所,由颜真卿作碑。宋天禧年间,王钦若上奏以西湖为放生池,为人主祈福。为此,苏轼谓西湖不可废者五,放生池为其首。唐、宋两代设置放生池,原本不过属于家人的细事。王钦若之请,则更是体现了宦官宫妾对其君主的忠心。然而颜、苏两大家,无不拱手赞歌,唯恐不及,究竟为何?对此,明末清初人钱谦益作了如下解释:“尊王制,因末法,导扬人主之仁心仁闻,而劝诱天下以好生恶杀,此仁人君子之所有事也。”(注:钱谦益:《初学集》卷26《放生说》,见《钱牧斋全集》,第2册,824~825页。按:宋代西湖之放生会颇盛。西湖老人记载,在佛生日这一天,“府主在西湖上放生亭设醮祝延。圣寿作放生会,士民放生会亦在湖中。船内看经、判斛、放生,游人湖峰上买飞禽、乌龟、螺蛳放生”(西湖老人:《西湖老人繁胜录》,117页,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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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4 至明末,由于受到名僧莲池大师袾宏的鼓吹与倡导,“放生会”、“放生社”更是相当流行。如当时杭州有一“放生社”,由冯梦祯创设,参加者有僧人莲池与邵重生、虞淳熙、朱大复、徐桂、屠隆等人。(注:万历《钱塘县志》之《纪献·冯梦祯》,见《武林掌故丛编》,第16集,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5。)在常熟,据钱谦益记载,他曾与同县人陈至善、瞿式耜结“放生莲社”,并推陈至善为“诸上善人之首”(注:钱谦益:《有学集文集补遗·介卿陈府君墓志铭》,见《钱牧斋全集》,第8册,577页。)。在扬州,蔡商玉与众人原本就有育婴之举,其后推而广之,“更立放生一社”(注:周亮工:《赖古堂集》卷15《放生社序》,614~617页。)。又清初苏松兵备副使王氏“仁心为质,首严杀生之禁,檄所辖郡县,环城三里之内,不得施罛罶,猎鱼鳖”。昆山知县王氏、县丞刘氏奉行惟谨。在官方的倡导下,那些“乐善而求福”的士大夫,推广而为“放生会”。“徐状元家为之倡,葛生鼎、顾生彦、沈生汝理实赞成之。会每月一举,随力出钱,持往乡村禁令不及处,收买所捕水族,投之城濠。”(注:归庄:《归庄集》卷6《放生记》,371~372页。)又徽州人朱孟尝,因数年前曾梦入酆都地狱,见到各种地狱苦趣,发心悲悯,举家戒杀。近复因“丧明之戚,大生敬怖,益思广其教于同志,结放生社,每月一举行其事”(注:钱澄之:《田间文集》卷27《放生社引》,512页。)。天津的“放生社”,设在大悲院之内,“专买鸟雀放生”,经费均由绅士集资。“每年放生若干,揭示通衢一次,俾众周知。”(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6《义举门·放生社》,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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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6 尽管清代尚有僧人主持的放生会之举(注:据王昶《放生会引》记载,乾隆末年,在青浦县朱家角镇大悲庵,设有“放生会”,由兴公长老主持其事。每月朔、望两会,“自水族以至禽物,皆买放焉。放生之仪,一遵云棲大师规范,乐助者一两为上愿,五钱为中愿,其余不论多寡,为普愿”(周郁滨纂:《珠里小志》卷6《寺庙》,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7册,75页)。),然相较于明末之兴旺而言,显然已趋于衰落,取而代之者,则是各式善会之勃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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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28 自明代万历中期以后,耶稣会士来到中国,西方式的宗教性善会也随之传入中国,而原先由佛教徒主持的放生会逐渐衰落。在基督教善会中,“圣母会”是最为突出的例子。尽管圣母会究其实不过是一种基督教宗教组织,但它在中国的出现乃至普及,显然对中国的慈善事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史载李之藻的属员中有一位基督信徒,教名叫路加,是中国第一个圣母会的创建人。1609年,路加应神父的敦促,在北京召集了第一批成员,成立了圣母会。路加创设圣母会,完全仿照欧洲的圣母会,订下了具体的规章和条例,得到了利玛窦神父的正式认可,并且还附有罗马圣母会所规定的几条指导原则。中国第一个圣母会的职责之一是监督信徒们的洗礼,帮助家人并保证他们的丧礼按照严格的基督教仪式进行。圣母会的成员在每月的第一个礼拜日都去教堂里举行聚会。在聚会上,总有一名神父劝勉他们,然后进行提问来解答他们的疑难。圣母会开始时只有40名会员,一年之内,发展到100多人,耶稣会士在南京的传教点大约发展了100人加入基督教会。为了增进这些新信徒的忠诚和虔敬,神父们仿照北京中心的做法,在南京组织了第二个圣母会。(注:[意]利玛窦、金尼阁著,何高济、王遵仲、李申译:《利玛窦中国札记》,589页,北京,中华书局,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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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30 随着基督教势力在中国的不断扩大,继圣母会之后,慈善会、育婴会以及各种善堂等慈善团体在中国也开始陆续出现。早在明末,杨廷筠受耶稣会士的熏染,和其同志组织了帮助四方穷困之人的“仁会”,又称慈善会,以替代佛教善心所热衷的放生会。毋庸讳言,像“育婴会”一类的慈善团体,并非均受基督教教义的影响,有些仍是儒家仁政思想的产物。如清初,在北京夕照寺旁,大学士冯文毅仿照孟子万柳堂遗制,建立了一个育婴会,“买隙地种柳万株,亦名万柳堂”(注:戴璐:《藤阴杂记》卷6《东城》,54页,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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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32 至清末,由基督教会或西方人主持的各色慈善机构或慈善医院,如雨后春笋,蓬勃兴起。清末的诸多史料已经显示,在当时中国人的眼中,西方人“颇喜为善”。其传道讲书之人,称为“牧师”,亦即“教士”之尊称。这些牧师通常采用刊印书籍、馈赠他人的方法,起到“劝人悔改”的功能。在此基础上,再陆续展开各种慈善活动,诸如“设施医馆,舍药饵,至冬则有粥厂,施淖糜以拯病饿”(注:王韬:《瀛壖杂志》卷6,123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以前者来说,如上海宝山县江湾镇,就设有“仁德所”、“济良分所”两所慈善机构。仁德所设在江湾镇车站北首,光绪三十二年(1906)由武进教士吴鸿钰创办,专门留养无依无靠的孀妇以及她们所生的幼年子女。她们平日从事女红、洒扫、炊爨等事,并且各自率领子女轮流执役,儿童由女教员负责教育,稍年长者则送入附近学校。学成后,男子替他们谋求生业,女子则为她们选择配偶。若是子女有能力承担赡养之责,那么其母随同离所。(注:钱淦总纂:《江湾里志》卷10《救恤志·救助》,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1册,81页。)济良分所,分为两处,一在江湾镇,一在天通庵,均由上海总所分设。此所原系美国女教士请愿工部局及总教会拨费举办,专收志愿从良之妓女及贫苦不能自给之青年女子。所中兼设学堂,用宗教仪式陶冶性情,并学习一切女红之活。等到她们娴熟家政,学成后再为她们选择配偶,所选配偶只限于教会中人,不得充任他人妾媵。(注:同上书,81~82页。)以后者来说,如天津就设有“医养病院”、“妇婴医馆”、“施医养病院”三所慈善医院。医养病院又称“仁慈堂”,位于天津紫竹林,为法国教堂设立,由法国童贞女子数名专门负责医院事务。病院每日“施医舍药。病重者取保往院就诊,男妇有别”。在病院中,衣食铺盖无不备具,相当精洁,而且早晚饮食周到之极。凡入住此院,“谢仪”丝毫不收,不愧“仁慈”二字。(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9《洋务门·妇婴医馆》,73页。)妇婴医馆,先由美国士商捐建,后李鸿章亦有捐助,由美国一位女医士负责医馆事务。此馆“每月施医舍药,妇孺云集。病重者住院就诊”(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9《洋务门·妇婴医馆》,73页。)。施医养病院位于天津紫竹林后海大道旁,光绪五年(1879)九月由李鸿章捐建,次年十一月正式“行开院礼”。此病院延聘英国医师马根君行医。其中所设,分别有挂号房、司帐房、诊脉房、发药房、养病房、割症房,无不毕具,“兼施种牛痘,戒除洋烟”。尤其是附设之“医学馆”,更是医学教学与实践合而为一。(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9《洋务门·妇婴医馆》,73页。)上海亦有施医院,即“仁济医馆”,“专治华人疾病”。主持此医馆者,为西医雒颉,他对医学有相当精深的研究,号称“刀圭精手”(注:王韬:《瀛壖杂志》卷6,1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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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34 清季以来,西方人大举涌入中国各商埠,对中国民间传统的慈善活动影响至为深远。尤其是借名园售票以充善举,其创意则完全源自西方。从史料记载可知,此种善款筹集方法,始于清季水灾之筹款。其后,上海普益习艺所、妇孺救济会的发起商,亦曾借用哈同花园,开设游览会四天,“所收游资,悉充该两慈善团体之用”(注:姚公鹤:《上海闲话》,39~40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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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36 与明代相较,清代善会的名色更趋繁多。以安徽休宁县为例,尤其是相对富足的屯溪,因为局卡林立,商贾辐辏,故善举最易组合。以掩埋路骼为目的者,有“同仁会”;以施药送棺材、收婴施牛痘为目的者,有“公济局”;以敬惜字纸为目的者,有“华山惜字会”、“培文惜字会”;以暂安旅榇为目的者,有“阳湖登善集”、“万安停槥处”。(注:王世勋起草,刘汝骥审核:《休宁民情之习惯》,见刘汝骥:《陶甓公牍》,收入《官箴书集成》,第10册,586页。)这些善会或由地方官绅创办,或由民间集资合办,或由同业捐办,均为民间慈善事业的一个组成部分。现据其善事内容及形式的不同,将善会析为以下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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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38 (一)惜字会与惜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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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40 “惜字会”,或称“文昌惜字社”,或简称“惜字社”。中国文字,必归六书。顺言达事,均藉文字。由于儒家传统的影响,“惜字”之说,在儒生士子中一直广泛流行,他们纷纷撰文,倡导惜字。如彭凝祉曾撰写《惜字说》一文,“劝外官禁贴一切招纸及店铺货物上记号,并重治造还魂纸”(注:彭凝祉:《济溺说》附注,见《保婴合璧》,清同治十二年刻本。)。每年的二月初三,当文昌帝君诞辰之际,士子还举行惜字会,“礼玉局忏,以示虔诚”(注:民国《江阴县志》卷9《风俗·岁时》,民国十年刻本。)。尤堪注意者,清代的惜字之论,已不仅仅限于敬惜字纸,而且兼及字碗。相关的惜字之论,可引陈履声之说为例加以说明。从史料记载可知,钱塘人陈履声,品端性善。其惜字善举,能人所不能为者,而且有一套独特的惜字之论。他说:“字碗者,犹之字纸也,污弃字碗,犹之污弃字纸也。若惜字纸而并惜字碗,此则人所不及为者,吾当勉为之。”于是广泛募集有字碗片、碗足,各给钱二三文不等。远近风闻,凡污流秽积、隙穴荒垣之区,老稚争相搜剔,收集之后,前来投献,门无虚日。陈氏将这些有字的碗片、碗足,亲自洗涤干净,并细心收藏。等到每年钱江大潮之时,与所燔字纸灰烬一起,投入大海,数十年如一日,无丝毫倦怠。其后,陈氏任江西浮梁县景德镇巡检,专门职掌碗窑。于是,就一一上书上官,力陈碗字之过,谓:“花鸟虫鱼,何一不可图以陶之?而亵渎圣贤之字,一碎埋污,则千年不拔。”上官多加奖励,下令严禁。于是终其任上10余年,窑上不敢制只字于碗器。(注:金埴:《不下带编》卷3,45~46页,北京,中华书局,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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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42 惜字会与传统儒家学说关系颇密。换言之,敬惜字纸,乃传统儒家士子分内之事。在论及惜字会之前,显然有必要对儒家祭祀系统内之诸多会社作一介绍。如在清代的天津,就分别有“与祭会”、“洒扫会”、“灯牌会”等社团。儒学文庙,每年春秋丁祭之时,除了官备祭品之外,学中生员必须“按月出资,添置灯彩,随班执事与祭,以崇祀典”(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4《学校门·洒扫会》,29页。)。这就是所谓的“与祭会”。所谓洒扫会,即在儒学文庙中,除了朔、望两日照例由官长行香外,儒学中的师生亦“立会出资,掣签值月”。在朔、望前一日,派遣庙丁洒扫殿宇,值月之人还亲自在各神位前焚香,“以昭诚敬”(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4《学校门·与祭会》,29页。)。又院、府两级考试之时,那些参加考试的文童,“积习拥挤,前后名次颠倒,听点者易于误名”。鉴于此,一些人专门设立“灯牌”,每50人一牌,预先在点名之前齐集。在考场前建罩棚、房舍,内设板凳、茶水,考生在此静候,然后按牌送入辕门听点。如此,则考生既免错误,又可躲避风雨,且鱼贯而入,“较为体统”。灯牌会费用,全由学校中人公捐。(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4《学校门·灯牌会》,29~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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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44 自此以后,惜字之风遍及民间百姓,故惜字会或惜字社在清代极为流行。如在北京,将惜字会归入各类“香会”之下。北京香会,以每年的春秋仲月最胜。而在众多的香会中,又推惜字会为最。从记载可知,惜字会除了敬惜字纸之举外,通常还在文昌祠、精忠庙、金陵庄、梨园馆及各省乡祠,“献供演戏,动聚千人”(注:潘荣陛:《燕京岁时纪胜》之《二月·惜字会》,14页,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又南京上元县生员俞廷飏,家贫嗜学,住所靠近四条巷文昌庵,曾创设“惜字会”。道光四年(1824),江苏布政司衙门大火,案牍烬余,堆积如山。于是,俞廷飏首倡募捐,“曝而焚之,灰抛大江”(注:甘熙:《白下琐言》卷3,44页,南京,南京出版社,2007。)。在天津,民间亦有“敬惜字纸社”,下面分设“崇文”、“广善”、“德文”、“拾遗”诸社。每社各分地段,散给各家篓子一个,以备“随手收放、不时敛取”字纸,然后将字纸焚毁,投入海中。此外,此社还收买破书,按斤给钱,各有规定的章程。会中经费,由捐款生息项下支销。(注:羊城旧客:《津门纪略》卷4《学校门·字纸会》,29页。)贵州贵县,光绪二年(1876)创设了惜字会,有会员324人,“每年收租雇工收检字纸”(注:民国《贵县志》卷2《社团》,民国二十三年刊本。)。江苏江阴县,乾隆年间在云亭创设文昌惜字社,“门前有焚字炉”(注:民国《江阴县续志》卷3《义局》,见《中国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江苏宜兴,同治十年(1871)里人潘祖荣等创办惜字会,置有市屋田产。(注:民国《光宣宜荆续志》卷6《善堂》,见《中国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湖南浏阳县上东乡,同治元年创设惜字社,“岁雇人遍收而焚之,并使劝导晓解。其市集榜揭之丛残者,亦雇人拾之,将以示乡里,使人知文字之可贵也”(注:《上东义举志要》卷2《惜字社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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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46 在江南,惜字善会之设更盛,甚至遍及市镇。如位于嘉定、宝山之间的厂头镇,乾隆五十五年(1790),儒学内同人在文庙之左,捐资创建字井,但所塑文昌神像,因工力不继,尚未有宁居。随后,同人等筹集工食之费,嘱咐清和庵僧人明如主持惜字之举,又募资若干,修葺庙宇二间,奉安神位。“由是香花芬馥,每当春秋二仲,率多裙屐衣冠之侣,盖气象自是一新矣。”(注:严骏云撰:《厂头惜字社记》,见钱以陶:《厂头镇志》卷7《艺文·碑记》,收入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3册,122页。)常熟县徐市,共有两处惜字会:一处设在文昌宫,始于嘉庆元年(1796);另一处设在火帝庙。(注:顾崇善纂:《里睦小志》卷上《公所》,见沈秋农、曹培根主编:《常熟乡镇旧志集成》,584页,扬州,广陵书社,2007。)位于嘉定、青浦两县之间的黄渡镇,则有“惜字藏”、“文昌社”之设。同治五年(1866),黄渡镇人孙起荣等在关壮缪庙建惜字藏,其中常年经费,均由劝募。同治七年春,章光旦等设立文昌社,凑集16人,每二人为一会,一年一次。“后以数人不齐,改为每届由本人自认款,神为二月三日,晚散福酒数席。”(注:章圭瑑纂辑:《黄渡续志》卷8《杂类·琐录》,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3册,8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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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48 正如前述,惜字为儒家士人分内之事,所以此类善会多称“文昌惜字社”,有些甚至直称“文昌会”。据《各塾师文昌会立愿疏式》可知,当时的塾师同样有“文昌会”一类的慈善组织。若要加入此一团体,必须先在文昌梓潼元化帝君座下“拜礼玉局心忏”,倡举惜字纸、毁淫书等活动,并以此为宗旨,教化“初学蒙童”(注:余治:《得一录》卷10《变通小学义塾章程》,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6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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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50 在清代,与惜字会并行者尚有“拯秽会”。从一些史料记载可知,当时城市中的垃圾、灶灰,通常由乡农买去,作为肥田之用。在这些城市垃圾中,其中不乏字纸米粒及布号零杂遗弃者。为此,一些慈善性的惜字局公同议定,让收灰人将字纸、米粒等细心检出,交给垃圾场之经营者,再由他们“五日一缴到局,量给价钱”(注:余治:《得一录》卷12《惜字会章程》,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656页。)。此外,还有一种“惜谷会”。如江南宝山县罗店镇之惜谷会,于光绪七年(1881)由当地人钱文葵创设。此会之设,主要基于如下缘由:“农人打稻未能净尽,余粒在茎,付之一炬。”为此,“创议按户给籭,俾得随手摘储,按月轮收,年终汇碓,统一年所积,散济茕残”。其经费的来源,则采用立愿之法而募集善款,“以四十分为一愿”。若愿款不足,则又由会内同志“各捐书画、润资生息济用”(注:潘履祥总纂:《罗店镇志》卷1《营建志》下《善堂》,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1册,1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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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52 如果说拯秽会属于惜字会之延伸组织,那么“双惜会”乃至“惜谷会”的出现,已经足以证明惜字、惜谷两种善行通常在清代并行不悖。“双惜”之说,其立论基础,可据清代《双惜会小引》加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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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54 今夫字纸、五谷之当惜,无人不知也。而惜之之法,未能曲尽者,盖由不知推及本源而急所先务也。何则?天地生成,必资教养。字者,教之源。谷者,养之源。教养之源,即生成之本。父以生我,非谷无以为养。师以成我,非字无以为教。故字与谷,其功等于父师。反是以观,则不敬字、谷者,其罪即等于逆父师。逆父师者,为天律所不容,雷霆之殛所由来也。(注:余治:《得一录》卷12《惜字会章程》,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6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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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56 古人有言:若要惜福,米里拣谷。又云:增福添禄,路上扫谷。世人但知惜字会,而不知惜谷会。其实,“字与谷并重,而弃谷更多于弃字”。传统的慈善之说认为,“人之生,父母生之,而非谷则父母亦无以为生。故弃五谷者,罪同逆亲,雷霆之震,所由来也”。所以惜谷之举,一方面是为了表示“饮水思源,礼崇报本”,另一方面则是通过敬惜这一善举,避免“上干天怒”,进而“默感天和”(注:同上书,664~6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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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58 (二)保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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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60 “保婴会”一类的善会,在明代已经存在,称“育婴社”。据方浚颐《扬州育婴堂记略》云:在明代,扬州就已经出现了育婴社这种善会。究保婴会崛起之原因,显然是为了弥补育婴堂的欠缺。正如《保婴会缘起》所云,在清代的一些城市中,照例设有育婴堂,“收养遗孩”。相比之下,四乡离城窎远,跋涉为艰。那些贫穷人家每每吝惜费用,再加之入城路远,故通常不喜将婴孩抱至城内育婴堂抚养。按照当时的惯例,一些贫乏之家,假若生育稍多,迫于自谋生计的需要,往往即将婴儿淹毙。此类习惯已经相习成风,恬不为怪,而且民间还美其名曰“嫁之”,又称“度他人身”。“不特生女淹,甚至生男亦淹。不特贫者淹,甚至不贫者亦淹。转辗效尤,日甚一日。”更有甚者,“有一家连淹十余女者,有每村一岁中淹至数十女者”(注:余治:《得一录》卷1《保婴会规条》,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473页。)。鉴于此,才有各类保婴会之兴起,以弥补育婴堂之不足。如在浙江遂安县,保婴会则称“生生会”,又称“济婴社”,亦为“济婴堂之不及”。此会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由洪子泉倡办,“随乡设会,随地散给,其法简便,其力易行”。每贫户劝留一女,“助钱一千文,分两月给付”(注:余治:《得一录》卷2《保婴·遂安生生会小引》,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4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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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62 道光二十八年,在江阴更是出现了“恤产保婴善会”,除了保存原本普遍存在的“保婴”善举之外,另外增加了“恤产”亦即救恤产妇之举。按照传统的观念,妇女“生产”是一件“险事”。其中的风险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其一,“呼吸之间,动关性命,昔人比之死里逃生者此也。而一遇灾年,则险又加险。盖灾年贫妇,肠胃空虚,气血衰薄,一旦以寒饿之躯,猝焉坐草,用力稍过,往往虚脱”。其二,“囊乏一文,稳婆孰问?倘逢难产,妙药谁施?惨痛莫支,束手待毙”。其三,“贫家藉女工为活计,一日停机,合家坐困。倘急于糊口,产后即强起操劳,多致感冒风邪,酿成危疾”。基于此,才有“恤产保婴善会”之举。此会“以出钱一千四百文为一会。每遇贫户生产,例给棉衣、裤各一件,米五升,钱百文。第二月,给三百文,以四月为度。约计钱一千四百文为一会,有力者,千会、百会,各随心愿,费小功大”。此会自道光二十八年秋天开始举行之后,共计救恤产妇700余口。(注:余治:《得一录》卷6《灾年恤产保婴规条》,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552~5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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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64 入清以后,由于慈善意识的普及以及慈善团体的广设,保婴会更是遍地皆是。如在浙江嘉兴,自同治十二年(1873)以后,陆续设立保婴会七所,以“天地之大德曰生”七字编列顺序,分设乡村各都,“以佐育婴堂之所不及”(注:光绪《嘉兴府志》卷24《养育》,见《中国地方志集成》,上海,上海书店,1993。)。在浙江海宁硖石镇,有“拾遗小会”,其意盖为捡拾道旁遗弃之婴,显然亦属保婴会。参加的同志“各助钱百文,或五十文”(注:《拾遗小会序》,见《海宁州城重设留婴堂征信录》,清光绪刻本。),作为送弃婴到硖石的舟资。此会无经常之费,又无专办之人,救一婴,是一婴,办一日,算一日,体现出善会的临时性特征。而在江苏无锡,也有保婴会一类的善会。此会原名“恤婴会”,后改称“保婴会”。凡是乡里有生育男女,确系极贫而不能留养,就由会内照例给发钱米,令其暂养数月。如仍不能养育,就由保婴会出钱代送育婴堂。此会自道光二十三年(1843)创设以来,影响较大。如江阴的青旸镇、马镇、长泾、杨舍与无锡之芙蓉圩等地,受此会影响,均有一些善士仿此章程举行。(注:《保婴会缘起》,见《保婴合璧》,清同治十二年刻本。按:相关的记载,亦可参见余治:《得一录》卷1《保婴会规条》,见《官箴书集成》,第8册,473~475页。)又江苏娄县枫泾镇,设有“接婴会”。光绪三年(1877),会中人募集捐款10万文,存于典当生息。随后,禀请娄县知县陈熊才,得以批准从漕粮内提取钱24000文,又随时募捐,以补善款之不足。光绪十六年,又禀县准拨瑞和典典捐钱12万。(注:许光墉、叶世熊修辑:《重辑枫泾小志》卷2《志建置·义建》,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6册,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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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23766 (三)施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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