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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何堪此建旄，槛车一辆去南濠。”35 两年又四个月的中英之战，使卷入战事的整整一群大吏都成了皇帝的罪人。除去死于战事者外，参与其事的十多个钦差大臣和总督巡抚里，四个人被处斩监候，一个人被处绞监候，三个人被革职戍军台。此外，还有多人的革职和革职留任。在这些人当中，既有抚夷派，也有剿夷派。这个事实本身就是对于庙堂和官场的强烈震动，士大夫们惯性的懵懂自大，不能不因此而发生变化。战争过去之后，耆英在奏折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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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闻奕经、文蔚、余步云之在浙江，奕山、林则徐、琦善之在广东，颜伯焘之在福建，筹办剿抚，不遗余力，亦皆井井有条。此中或任用失当，或抚驭过柔，或偏执己见，或不谙兵机，致都偾事。前据夷酋郭仕立等向臣言及，畏服林则徐办事结实，敬服琦善临事敏捷，佩服伊里布处事诚实，并云：“皆中国好大臣。”臣闻之亦为之叹服。至于前督臣牛鉴，亦复为该夷等中心诚服，执礼甚恭。是诸臣之材识，皆足以慑服外夷。且数十年来，仰蒙造就栽培，亦未尝不加以委任，一经办理夷务，均不免于获罪。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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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提到的这些人虽说今日评价各有不同，却大半都是当时的官场能吏。但用古法衡量，他们都先后成了驭夷的失败者。而时论纷纭，“主剿者莫不痛诋议抚之非，及至剿而失利，又归咎于剿者之多事。主抚者咸称剿不足恃，及至抚议既成，复不审度彼己，欲图一试，取快目前。若即令主剿者剿之，主抚者抚之，临时之际，亦皆一筹莫展”。37 剿与抚于是乎俱穷。这是一种令人唏嘘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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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英不是一个用心思考的人。因此，他并没有意识到困局中包含的时代内容。然而在战火的烤炙下经历了剿夷与抚夷的一代士大夫中毕竟出现了最早的警悟者。初版于鸦片战争结束这一年，并在后来两度增辑的《海国图志》一书，虽以转述西方历史地理为主旨，却代表了中国人在时代嬗递之际的认真思考。魏源所了解的英国人，已经不再是莫知由来的犬羊之类了：“四海之内，其帆樯无所不到。凡有土有人之处，无不睥睨相度，思得朘削其精华。”38 这些观察指出了西方人无情的扩张之势，也激生了对于西方人扩张的理性反应：“今西洋器械，借风力、水力、火力，夺造化，通神明，无非竭耳目心思之力，以前民用。因其所长而用之，即因其所长而制之。风气日开，智慧日出，方见东海之民犹西海之民。”39 “因其所长而用之，即因其所长而制之。”抉示了民族自卫与民族自强的历史同一。它是中国人用一场失败了的血战所换来的醒悟和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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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万年和约”带来的昏沌会使战争留下的惊怵很快成为烟云过眼之物。那个时代耆英多而魏源少。当庚申之变以后中国人再度议论这个题目的时候，二十年的光阴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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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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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则徐关于鸦片战争的书札》，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二），神州国光社 1954 年版，568—56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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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清史列传》第 10 册，309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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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诰授振威将军广东全省水师提督关忠节公传》，《颐志斋文钞》卷一，4 页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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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江南提督陈忠愍公殉节略》、《陈将军画像记》，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六），356—357 页；《清诗铎》，67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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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清诗铎》，67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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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诰授振威将军广东全省水师提督关忠节公传》，《颐志斋文钞》卷一，4 页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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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清史列传》第 10 册，309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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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六），39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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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夷氛闻记》，《鸦片战争》（六），32—3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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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清宣宗实录》，《鸦片战争》（一），41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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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英夷入粤纪略》，《鸦片战争》（三），1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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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清诗铎》，40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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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郭嵩焘诗文集》，岳麓书社 1984 年版，3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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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清道光朝留中密折》，《鸦片战争》（三），51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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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鸦片战争史料》，《鸦片战争》（三），17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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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英夷入粤纪略》，《鸦片战争》（三），2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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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道光朝《筹办夷务始末》卷三二，中华书局 1964 年版，第 3 册，119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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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道光朝《筹办夷务始末》卷三三，第 3 册，122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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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同上书，卷十二，第 1 册，38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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