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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礼以顺天,天之道也,己则反天,而又以讨人(1),难以免矣。《诗》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2)?”君子之不虐幼贱,畏于天也。在周颂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3)。”不畏于天,将何能保?以乱取国(4),奉礼以守,犹惧不终,多行无礼,弗能在(5)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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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己则反天,而又以讨人:是年,齐懿公率军侵犯鲁国西部边境,接着又因为曹国曾朝见鲁国,齐军便攻伐曹国,进入其国都外城,并质问曹君为何朝见鲁国。齐国侵鲁本已无礼,而曹国所行有礼,齐又讨之,故云。(2)胡不相畏,不畏于天:语出《诗·小雅·雨无正》。郑玄笺云:“何为上下不相畏乎?上下不相畏,是不畏于天。”(3)畏天之威,于时保之:语出《诗·周颂·我将》。于时,于是。(4)以乱取国:指齐懿公杀太子舍而自立为君。(5)在:终,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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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五年,鲁国季文子之言)“礼是用来顺服上天的,这是上天的正道。自己违反上天之道,反而又因此去讨伐别人,这就难免有祸难了。《诗经》说:‘人们为什么不互相敬畏?因为不敬畏上天。’君子所以不残害幼小和卑贱之人,是由于畏惧上天。在《周颂》里说:‘畏敬上天的威灵,于是就能保有福禄。’不畏敬上天,如何能保有福禄?齐懿公靠作乱而取得国家,如果奉行礼义来保持君位,还怕得不到善终,如今做了许多不合于礼的事,这就不能得到善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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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宋公子鲍(1)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2)之。年自七十以上,无不馈诒(3)也,时加羞珍异(4)。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5),国之材人,无不事也,亲自桓(6)以下,无不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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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宋公子鲍:即宋文公,本名子鲍,又名公子鲍。宋昭公之庶弟。(2)贷:施与;给予。(3)馈诒:馈赠(饮食)。(4)加羞珍异:杜预注:“羞,进也。”珍异,珍贵奇特的食物。(5)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孔颖达疏:“无有一日不数数于六卿之门,言参请不绝也。”数,屡次。六卿,宋以右师、左师、司马、司徒、司城、司寇为六卿。(6)桓:宋桓公,名御说,谥曰“桓”,史称宋桓公,宋襄公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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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六年)宋国的公子鲍对国人以礼相待,宋国发生饥荒,他把粮食全部拿出来施予百姓。对年纪在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没有不送给饮食的,还按时令加送珍贵食品。没有一天不进出六卿的大门。对国内有才能的人,没有不事奉的;对亲属中自桓公以下的子孙,没有不体恤周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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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1)。”小国(2)之事大国(3)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4),急何能择?命之罔极,亦知亡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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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择音:选择善音。一说谓选择荫庇之处。(2)小国:指郑国。(3)大国:指晋国。(4)铤而走险:指因无路可走而采取冒险行动。(5)命之罔极,亦知亡矣:杨伯峻注:“此言晋对待郑国之命,毫无准则,郑国于此,亦知危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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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七年,郑国大夫子家给晋国赵宣子之信)古人有句话说:“怕头怕尾,剩下来的身子还有多少是不怕的?”又说:“鹿在临死前,顾不上选择可庇护的安全地方。”小国事奉大国,如果大国以德相待,小国就会以人道相事奉;如果大国不以德相待,那小国就会像临死的鹿一样,只能狂奔走险,急迫的时候,哪里还能选择安全的地方?贵国的命令没有准则,我们也知道面临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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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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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八年,臧文仲之言)“见到对国君有礼的,就事奉他,如同孝子奉养父母一样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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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周礼》曰:“则(1)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2)功,功以食民(3)。”作《誓命》(4)曰:“毁则为贼,掩贼为藏(5),窃贿(6)为盗,盗器为奸(7)。主藏之名(8),赖奸之用(9),为大凶德(10),有常(11)。无赦。在《九刑》不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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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则:杨伯峻注:“此‘则’字亦礼则之意。”(礼则,犹礼法、礼制。礼节法则。)(2)事以度功:度,衡量。杨伯峻注:“事以度功者,据其效果,评其功劳之有无与大小也。”(3)食民:有功者可受邑受田,取食于民。(4)誓命:杨伯峻注:“《誓命》似亦姬旦所作篇名,今亦亡。”(5)藏:窝主。杨伯峻注引《义府》:“古‘藏’、‘赃’字皆作‘臧’,后人转写误加草耳。‘掩贼为臧’,言得贼之物而隐庇其人,犹今窝主之谓。”(6)贿:财物。(7)盗器为奸:杨伯峻注:“此器字亦大器、重器(见成二及十四年传)之谓。窃人一般财物为盗,盗人宝物为奸。”(8)主藏之名:杜预注:“以掩贼为名。”(9)赖奸之用:赖,利益,好处。用,器具;器物。即前文“盗器为奸”之“器”。杨伯峻注:“赖奸之用者,以奸人所盗之大器为利也。”(10)凶德:违背仁德的恶行。(11)常:常刑(一定的刑法)。(12)九刑不忘:杨伯峻注:“九刑者,九种刑罚之谓;昭六年《传》,亦为刑书之名。据《汉书·刑法志》及《尚书·吕刑》郑注,墨、劓、刖、宫、大辟五刑加以流、赎、鞭、扑四刑也。忘读为妄。在九刑不忘者,于大凶德之人,依其情节之轻重,以九刑之一适当处之,亦不为过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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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八年)《周礼》说:“用礼法来观察人的德行,有德行才可以处理事情,根据办事的效果来衡量功劳,立有功劳就可借此取食于民。”又作《誓命》说:“毁弃礼法就是贼,隐藏贼人就是窝赃,偷窃财物就是盗,盗窃他人的宝物就是奸。有窝赃的名声,利用奸人偷得的宝物,这是很大的恶行,国家规定有相应的刑罚,不能赦免。可依情节的轻重,用九刑之一适当惩处,也不算超越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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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孝敬忠信为吉德(1),盗贼藏奸(2)为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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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吉德:美德;高尚的品德。(2)藏奸:即赃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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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八年)孝敬、忠信是四种吉祥的德行,盗贼、赃奸是四种不祥的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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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昔高阳氏(1)有才子(2)八人,苍舒、颓敳、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3),天下之民谓之八恺(4)。高辛氏(5)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共懿,宣慈惠和(6),天下之民谓之八元(7)。此十六族(8)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9),以至于尧,尧不能举。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后土(10),以揆(11)百事,莫不时序(12),地平天成(13)。举八元,使布五教(14)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内平外成(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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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高阳氏:颛顼有天下,号高阳。《史记·五帝本纪》:“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2)才子:古称德才兼备的人。(3)齐圣句:孔颖达疏:“齐者,中也。率心由道,举措皆中也。圣者,通也。博达众务,庶事尽通也。广者,宽也。器宇宏大,度量宽宏也。渊者,深也。知能周备,思虑深远也。明者,达也。晓解事务,照见幽微也。允者,信也。终始不愆,言行相副也。笃者,厚也。志性良谨,交游款密也。诚者,实也。秉心纯直,布行贞实也。”(4)恺:和顺。孔颖达疏:“恺,和也,言其和于物也。”(5)高辛氏:帝喾初受封于辛,后即帝位,号高辛氏。《史记·五帝本纪》:“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于颛顼为族子。”(6)忠肃句:孔颖达疏:“忠者,与人无隐,尽心奉上也。肃者,敬也。应机敏达,临事恪勤也。共者,治身克谨,当官理治也。懿者,美也。保已精粹,立行纯厚也。宣者,遍也。应受多方,知思周遍也。慈者,爱出于心,恩被于物也。惠者,性多哀矜,好拯穷匮也。和者,体度宽简物,无乖争也。”(7)元:孔颖达疏:“元,善也,言其善于事也。”(8)族:因其各有大功,皆赐氏族,故称“族”。(9)世济其美,不陨其名:孔颖达疏:“世济其美,后世承前世之美。不陨其名,不队前世之美名。言其世有贤人,积善而至其身也。”(10)后土:杜预注:“地官。禹作司空,平水土,即主地之官。”(11)揆:管理;掌管。(12)时序:犹承序,承顺。言有条理。(13)地平天成:平、成,治平、安定之意。原指禹治水成功而使天之生物得以有成。后比喻上下相称,万事妥帖。(14)五教:五常之教。即下文所述之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种伦理道德的教育。(15)内平外成:杜预注:“内诸夏,外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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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八年)从前高阳氏有德才兼备之人八位:苍舒、隤敳、檮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他们举止中正、通达世事、度量宽宏、思虑深远、明智洞达、守信不违、严谨厚道、忠贞诚实,天下的百姓称他们为八恺。高辛氏有德才兼备之人八位: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他们忠诚无私、办事恭敬、治身勤谨、纯厚端美、思虑周密、为人慈祥、仁爱济世、宽和无争,天下的百姓称他们为八元。这十六个氏族,世世代代继承他们的美德,没有丧失前代的美名,代代都有贤人,一直到尧的时代。但是尧没有能举用他们。舜做了尧的臣下以后,举拔八恺,让他们担任管理土地的官职,处理各种事务,事情没有不顺当的,地上平和,上天顺成,万物得以成长化育;又举拔八元,让他们在四方之国宣扬五常之教,父亲有道义,母亲慈爱,哥哥友爱,弟弟恭敬,儿子孝顺,国家内外都平和顺成,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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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昔帝鸿氏(1)有不才子,掩义隐贼(2),好行凶德,丑类恶物(3),顽嚚不友(4),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少皞氏(5)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6)恶言,靖谮庸回(7),服谗搜慝(8),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颛顼氏(9)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10),告之则顽(11),舍之则嚚(12),傲很明德(13),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檮杌。此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缙云氏(14)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15)于货贿,侵欲(16)崇侈,不可盈厌(17),聚敛积实(18),不知纪极(19),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舜臣尧,宾于四门(20),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檮杌、饕餮,投诸四裔(21),以御螭魅(22)。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23),去四凶也。故《虞书》(24)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25),五典克从’,无违教也。曰:‘纳于百揆(26),百揆时序’,无废事也。曰:‘宾于四门,四门穆穆(27)’,无凶人也。舜有大功二十(28)而为天子,今行父(29)虽未获一吉人,去一凶(30)矣,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几免于戾(31)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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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帝鸿氏:杜预注:“帝鸿,黄帝。”(2)掩义隐贼:杨伯峻注:“意谓掩蔽仁义,包庇奸贼。”(3)丑类恶物:丑,类也。杨伯峻注:“言与恶物相比类也。”(4)顽嚚不友:顽嚚,愚妄奸诈。僖二十四年《传》:“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不友,谓兄弟不相敬爱。(5)少皞氏:杜预注:“少皞,金天氏之号,次黄帝。”少皞,亦作“少昊”,传说中古代东夷集团首领,名挚(一作质),号金天氏。(6)崇饰:粉饰;夸饰。(7)靖谮庸回:谮,谗毁;诬陷。杨伯峻注:“据杜注与孔疏,靖谮者,安于谗谮之谓也。庸回者,信用回邪之谓也。回,邪也。”(8)服谗搜慝:杜预注:“服,行也。搜,隐也。慝,恶也。”搜慝,音艘特,隐慝。隐瞒为恶之人。(9)颛顼氏:音专需,即高阳氏。(10)话言:美善之言;有道理的话。(11)告之则顽:杜预注:“德义不入心。”(12)舍之则嚚:杜预注:“不道忠信。”(13)傲很明德:很,违逆;不听从。杨伯峻注:“犹言于明德轻侮而不听从之。”(14)缙云氏:远古传说黄帝时夏官为缙云,并以为族氏。(15)冒:犹贪。(16)侵欲:侵吞贪求的欲望。(17)盈厌:满足。(18)积实:指谷粟财货等。(19)纪极:终极;限度。(20)四门:指明堂四方的门。(21)四裔:指幽州、崇山、三危、羽山四个边远地区。因在四方边裔,故称。(22)以御螭魅:螭魅,音吃昧,传说山林中害人的怪物。螭,通“魑”。孔颖达疏:“是放之四方之远处。螭魅若欲害人,则使此四者当彼螭魅之灾,令代善人受害也。”(23)十六相:即舜所举之“八恺”“八元”。(24)虞书:《尚书》篇目名。下所引各句见《尚书·舜典》。(25)慎徽五典:慎徽,恭谨宣美。五典,即五常之教。(26)百揆:指各种政务。(27)穆穆:端庄恭敬。(28)大功二十:指举十六相与去四凶。(29)行父:即季孙行父,春秋时期鲁国正卿,姬姓,季氏,谥曰“文”,史称“季文子”。(30)一凶:指被行父所驱逐的莒仆。(31)戾: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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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公十八年)从前帝鸿氏有一个不成材的儿子,掩蔽仁义,包庇奸贼,喜欢做坏事恶行,把丑恶之人引为同类;愚昧奸诈及与兄弟不友爱的人,和他勾结在一起,天下的百姓称他为浑敦。少皞氏有一个不成材的儿子,毁坏信义,抛弃忠诚,花言巧语,惯听谗言,信用奸邪,造谣中伤,隐藏罪恶,诬陷品德高尚之人,天下的百姓称他为穷奇。颛顼氏有一个不成材的儿子,没办法教训,不懂好话。教导他,则愚顽而听不进去;丢开他,则肆意纵恶。鄙视美德,不听教导,搅乱伦常道德,天下的百姓称他为檮杌。这三个氏族,世代继承他们的恶行凶德,加重了他们的坏名声,一直到了尧的时代,但是尧没能除去他们。缙云氏有一个不成材的儿子,贪图吃喝,贪求财货,任性奢侈,无法满足;聚财积谷不知限度,不分给孤儿寡妇,不体恤周济穷人,天下的百姓把他和三凶相并列,称他为饕餮。舜做了尧的臣下以后,就在明堂四方之门以宾礼接待贤人,流放四个凶恶的氏族:浑敦、穷奇、檮杌、饕餮,把他们赶到四方边远之地,去抵御螭魅等怪物。因此尧去世后而天下就像一个人一样统一,同心拥戴舜做天子,是因为他举荐了十六相而除去四凶的缘故。所以《虞书》列举舜的功绩,说“谨慎地笃行五教,人们都能服从五教的教化”。这是说没有违背五常之教。又说“把五教纳入各种事务之中,各种事务都会妥当而有条理”。这是说没有荒废各种事务。又说“在明堂四方之门以宾礼接待贤人,四方来朝的群臣都恭敬肃穆”。这是说没有凶顽之人。舜建立了二十种大功才成为天子,现在行父虽然没能举拔一个好人,但已经赶走一个凶顽的人(莒仆)了。与舜的功绩相比,是他的二十分之一,差不多可以免于罪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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