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50596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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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7 【原文】郑子皮欲使尹何(1)为邑(2),为邑大夫。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尹何年少。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愿,谨善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夫,谓尹何。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以政与之。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多自伤。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3),敢不尽言!子有美锦(4),不使人学制(5)。制,裁。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6),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7)?言官邑之重,多于美锦。侨闻学而后入政(8),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9),贯,习也。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10)?”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吾远而慢之(11)。慢,易。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12),我曰:‘子为郑国,我为(13)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知谋虑不足谋其家。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不同也,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14)心所谓危,亦以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传言子产之治,乃子皮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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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9 【注释】(1)尹何:子皮属臣。(2)为邑:家邑之宰。(3)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栋梁折断,屋椽就会崩塌,我将会被压在下面。栋,架在栋梁上的椽子。榱,音崔。厌,同“压”。时子皮当国,子产执政,故以此喻子皮用尹何,子皮及子产亦将受害。杨伯峻注:“子产为政,实由子皮。子皮若败,子产亦必受其影响,故云我亦将被压。”(4)锦:杨伯峻注:“有彩色花纹之绸缎。”(5)不使人学制:杨伯峻注:“不使非缝工以美锦学制裁。”(6)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杨伯峻注:“邑宰是子皮氏之大官,子皮受其庇荫。”(7)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意谓庇身的大邑反而让学习的人去治理,大邑的价值比起美绸来不是大得多吗。制,承上裁制衣服,实谓治邑。杨伯峻注:“大官大邑之于美锦,实千万美锦不足以比。”(8)侨闻学而后入政:侨,公子侨,即子产。杨伯峻注:“即论语子张‘学而优则仕’之意。”(9)射御贯则能获禽:射猎驾车熟练了方能猎获禽兽。《尔雅·释诂》:“贯,习也。”今作“惯”。《说文》:“禽,走兽总名。”(10)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若未曾登车而驾车猎兽,则唯恐车翻人压,无心思及于得禽兽。意谓求免自害尚且不能,何暇治邑。(11)远而慢之:疏忽而轻视它。(12)他日:往日。(13)为:治。(14)抑:转折连词,今言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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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1 【译文】郑国子皮想让尹何到其封邑做大夫(做封地大夫)。子产说:“尹何年少,不知道能否胜任(少,指尹何年少)?”子皮说:“他谨慎善良,我喜欢他,他不会背叛我的(愿,谨慎善良)。让他去学习,他就更懂得治理(的方法)了(夫,指尹何)。”子产说:“不行。喜爱一个人,总希望有利于他。现在您喜爱一个人,就把政事交给他(以政,把政事交给他),犹如不会拿刀就让他去割宰,其受伤必然很多(多自伤)。您喜爱他,不过是伤害他罢了,这样谁还敢求得您的喜爱?您对于郑国来说,好比房屋的栋梁,栋梁折断,椽子就会崩毁,我也将会被压在底下,怎敢不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假使您有美丽的彩绸,不会给人拿去学着裁剪(制,裁制)。重要的官位、大的封邑,是自身得以庇护的处所,却让初学者去治理。它与美丽的彩绸相比,不是重要得多吗(意思是官邑的重要,远远大于美锦)?我只听说学习以后确实有能力方能从政,没听说通过执政来学习的。如果真这样做,一定有害处。就像打猎,只有射箭驾车熟练了,才能捕获禽兽(贯,熟悉、通晓)。如果未曾登车射箭就驾车射猎,则唯恐失利、车翻人压,哪里还有工夫想着打获猎物呢?”子皮说:“说得好啊!我真不聪明。我听说君子致力于了解远大的事情,小人致力于关注短浅的事情。我是小人啊!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知道要慎重;官职、封邑是用来庇护自身的,我却疏忽而轻视它(慢,轻视)。没有您的劝说,我还不知道这些道理。往日我说过:‘您治理郑国,我治理我的家族以便得到庇护,这也可以。’今日(交谈)之后才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治家(自己明了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治家)。从今,即使是我的家事,也请求听从您的意见去办理。”子产说:“人心各不相同,正像其容貌各不相同一样。我怎敢说您的容貌像我的容貌呢?不过我心里认为有危险,也就把它告诉您了。”子皮认为子产忠诚,所以把国政全部托付给他。子产因此能够治理郑国(《左传》的意思是,子产的政绩背后是子皮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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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3 【原文】卫侯(1)在楚,北宫文子(2)见令尹围(3)之威仪(4),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5)。言语瞻视,行步不常。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6),令尹其将不免乎?”公曰:“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7)。’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8)。”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9)。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10)。’棣棣,富而闲也。选,犹数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德(11),逸书。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12)。’言则而象之。言文王行事,无所斟酌,唯在则象上天。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13),可谓爱之矣。文王伐崇(14),再驾而降为臣,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蛮夷帅服,可谓畏之矣。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矣。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15),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16),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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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5 【注释】(1)卫侯:卫襄公,即姬恶,春秋时期卫国第二十七代君主,卫献公之子,卫灵公之父,公元前543年到公元前535年在位。(2)北宫文子:即北宫佗,春秋时期卫国的卿,北宫括的儿子。(3)围:公子围。楚灵王,本名围,是楚共王的次子,杀了侄儿楚郏敖自立,即位后改名熊虔。(4)威仪:仪容举止。杨伯峻注:“王念孙谓‘威’字衍,仪谓容仪也。《汉书·五行志》引此无‘威’字。”(5)将有他志:杨伯峻注:“仪节已同于楚王,则固非杀王以代之不可。”(6)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意谓万事无不有好的开始,但很少能维持到结束,即不能善始善终。(7)敬慎威仪,惟民之则:见《诗经·大雅·抑》,谓威严的仪容,举止言谈要表现出恭敬和谨慎,这是百姓效法的准则。此威仪与上文“令尹之威仪”不同,令尹之威仪仅指威严的仪式。(8)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人民所不愿效法的人,却高居人民的头上,就不能善终。则,动词,效法。下文“则而象之”的“则”,意动用法,即以之为准则而效仿他。(9)有仪而可象谓之仪:有仪容举止可以让人效仿的叫仪。(10)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见《诗经·邶风·柏舟》,谓仪容安详,优点说不完。棣棣,音代代,从容闲静貌。选,算,数。杨伯峻注:“言威仪之多,不可计数。”(11)周书数文王之德:《周书》列举文王的德行。此《周书》已逸。(12)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见《诗经·大雅·皇矣》,谓文王行事不任意妄为,只是顺应天地的法则。(13)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商纣王囚禁周文王七年,诸侯都跟从文王去坐牢。《竹书纪年》谓纣之“二十三年囚西伯于羑里,二十九年释西伯,诸侯逆西伯,归于程。”(14)崇:商代封国。文王伐崇侯虎,使之降服为臣。(15)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施舍给人,可使人爱他;进退举止,可以作为人们的法度;与人交际,言行得体,可作为人们的准则。度,则同义。(16)动作有文,言语有章:动作举止文雅、有修养,说话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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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7 【译文】卫襄公在楚国访问时,北宫文子看见令尹王子围的言行举止,对卫襄公说:“令尹很像国君,他另有野心(言语外观行走异常)。虽然野心能得逞,但也不得善终。《诗经》说:‘万事都有个开头,但很少有好的结尾。’善终确实很难,令尹恐怕也不能幸免吧!”卫襄公说:“您是怎么知道的?”北宫文子回答说:“《诗经》上说:‘威严的仪容,举止言谈恭敬谨慎,是百姓效法的准则。’令尹没有这样的威仪,百姓就没有榜样。百姓所不愿效法的人,而高居百姓之上,就不能善终。”卫襄公说:“说得好啊!那什么叫威仪呢?”北宫文子回答说:“有威严而使人敬畏的叫‘威’,言谈举止可让人效法的叫‘仪’。国君有国君的威仪,他的臣子就会敬畏而爱戴他,把他作为准则并仿效之,所以能保有他的国家,让好名声长存于世。臣子有臣子的威仪,他的下属就会敬畏而爱戴他,所以能保有他的官职,从而保住他的家族,使家族和顺。以此类推,都是如此,所以上下能相互团结。《卫诗》说:‘仪容举止雍容娴雅,不可胜数(棣棣,指多而熟习。选,计算的意思)。’是说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都各有威仪。《周书》列举周文王的德行(逸书)。说:‘大国敬畏他的力量,小国怀念他的恩德。’是说既敬畏又爱戴他。《诗经》说:‘不任意妄为,只须顺随天地的法则。’这是说文王以此为准则而仿效之(言文王行事无所斟酌,唯在效法上天)。殷纣王囚禁文王七年,各诸侯都跟随文王去坐牢,可说是敬爱他。文王攻打崇国,发兵两次,崇国就降服为臣(文王听说崇国政德混乱,于是发兵征讨,过了三十天崇国还不投降,他便退兵回国,修明道德教化,并再次征讨,营垒如旧而崇自服),落后地区相继归服,可说是敬畏他呀!文王的功业,天下人赞诵而歌舞,可说是以他为准则了!文王的德行,至今还作为法则,可说是仿效他。这都是因为文王有威仪的缘故。所以君子在位时能使人敬畏,施惠于人使人敬爱,进退可作为法度,与人交往可作为准则,仪容举止足以观赏,待人处事可以效法,道德品行可以学习,声音气度使人高兴,动作斯文雅典,说话条理分明。用这些来对待下属,就叫做有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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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2 群书治要译注 [:1703046117]
1703050613 群书治要译注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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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5 春秋左氏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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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7 【题解】本卷上起鲁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下至鲁哀公二十四年(公元前468年),包括昭公、定公、哀公三个时期,计七十三年。这一时期已进入春秋后期,楚国霸权衰落,诸侯国公室衰落而大夫当政。礼节仪式虽存,而礼制的大义已经隐而不彰。子产铸刑书、鲁国季孙氏改赋法,隐现时代的巨变。然而昭公九年周王责让晋侯,显示出周王室仍然是诸侯名义上的共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尊重。此外,节录内容也记录了吴越争霸的若干片段,突出了吴王夫差因缺乏深谋远虑而亡国的历史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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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9 昭 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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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1 【原文】元年(2),楚公子围(3)会于虢(4),虢,郑邑也。寻(5)宋之盟也,宋盟在襄二十七年。晋祁午谓赵文子(6)曰:“宋之盟,楚人得志(7)于晋。得志,谓先歃(8)也。午,祁奚子也。今令尹(9)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10),惧又如宋。恐楚复得志也。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吾子(11)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然宋之盟也,子木(12)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13)于晋也。驾,犹陵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14),僭,不信。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15)而行之。譬如农夫,是穮是蔉(16),穮,耘也。壅苗为蔉。虽有饥馑,必有丰年。言耕锄不以水旱息,必获丰年之收。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自恐未能信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17)。’信也。僭,不信。贼,害人。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18),楚不为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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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3 【注释】(1)昭公:鲁昭公(公元前560—公元前510年),名姬裯(一说作“稠”),鲁襄公之子,鲁国第二十四代君主,周景王四年即位。公元前517年,鲁昭公伐季孙氏,大败,逃到齐国,后辗转至晋,晋欲使昭公返鲁,鲁不纳。公元前510年,昭公死于晋地乾侯,终年五十一岁。(2)元年:公元前541年。(3)楚公子围:楚共王之次子,楚康王之弟,后来之楚灵王。杨伯峻注:“即襄二十九年、三十年传之王子围。或称公子,或称王子,固无一定。”(4)虢:指东虢,周文王弟虢叔所封的古国,后为郑所灭,平王即以其地与郑。故城在今河南省郑州市北古荥镇。(5)寻:重温,重申。(6)晋祁午谓赵文子:祁午,春秋时期晋国人,中军尉祁黄羊(祁奚)之子,在祁黄羊告老还乡后接替其父职位。赵文子,即赵武(?—公元前541年),嬴姓,赵氏,讳武,谥号曰“文”,子爵,世人尊称其为“赵孟”,史称“赵文子”,赵盾之孙,赵朔之子,晋成公外孙,春秋中期晋国六卿之一,后升任正卿,执掌国政期间,力主和睦诸侯,终促成晋楚弭兵之盟。(7)得志:谓实现其志愿,此指盟会时先歃。古代诸侯会盟时,先歃血者为盟主。《国语·晋语八》:“宋之盟,楚人固请先歃。”(8)歃:指歃血。即古代盟会中的一种仪式。盟约宣读后,参加者用口微吸所杀牲之血,以示诚意。一说以指蘸血,涂于口旁。(9)令尹:春秋战国时楚国执政官名,相当于宰相。此指公子围。公元前544年,子木去世,公子围为令尹。(10)戒:防备。(11)吾子:对对方的敬爱之称,一般用于男子之间。此指赵文子。(12)子木(?—公元前545年):芈姓,屈氏,名建,字子木,春秋时期楚国贵族。公元前548年,继薳子冯担任令尹。公元前546年,子木到宋国,与晋国执政赵武会盟,双方共举十四国弭兵之会。在会盟期间,屈建所带楚军内穿皮甲,与晋国争当盟主。会盟达成,楚、晋平分了霸权。(13)驾:凌驾,超越。(14)僭:虚伪。(15)循:遵守,遵从,遵循。(16)是穮是蔉:除草培土。穮,音标,耘田除草。蔉,以土壅苗根。(17)不僭不贼,鲜不为则:出自《诗·大雅·抑》:“辟尔为德,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意谓不骗人不害人,待人以信,很少有不成为榜样的。僭,不信实。贼,伤害。则,取法。(18)不能是难:难于不能。是,结构助词,起提宾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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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5 【译文】鲁昭公元年,楚国的公子围到郑国虢邑举行会盟,重温宋国盟会时的友好邦交。晋国的祁午对赵文子说:“在宋国会盟时,楚国得行其志,先于晋国歃血。现在楚国令尹不守信用,这是诸侯都听说的。您如果不有所防备,只怕又要像在宋国一样(让楚国得志了)。假如再一次让楚国在晋国之前歃血,这就是晋国的耻辱。您不可以不警惕啊!”赵文子说:“然而在宋国的会盟,子木有害人之心,我有爱人之心,这就是楚国所以能陵驾于晋国之上的原因。现在我还是这样的心,(即使)楚国再次做出不守信用的事,这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妨害。我将以信用作为根本,遵循这个原则去做事。就像农夫一样,只要辛勤除草培土,虽然难免会有一时饥馑,但必将会有丰收之年。况且我听说,一个人能坚守信义,就不会居人之下。我只怕自己不能做到守信用啊。《诗经》说:‘不作假不害人,很少有不成为榜样的。’的确是这样啊。能够成为众人榜样的,就不会居人之下。我只是难于不能做到守信,楚国是不足以为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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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7 【原文】三年,齐侯使晏婴于晋(1),叔向(2)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问兴衰也。晏子曰:“此季世(3)也,齐其为陈氏(4)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弃民,不恤之也。公聚朽蠹(5),而三老冻馁(6)。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以上。国之诸市,履贱踊贵(7)。踊,刖足者履也,言刖多也。民人痛疾(8),而或燠休(9)之。燠休,痛念之声,谓陈氏也。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10),将焉避之?”叔向曰:“然。虽吾公室(11),今亦季世也。庶人罢獘(12),而宫室滋(13)侈。滋,益也。道殣相望(14),饿死为殣。而女富溢尤(15)。女,嬖宠之家也。民闻公命,如逃寇仇(16)。政在家门(17),大夫专政。民无所依。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言今至也。谗鼎(18)之铭。谗,鼎名。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19)。’昧旦,早起。丕,大也。言夙兴以务大显,后世犹懈怠。况日不悛(20),悛,改也。其能久乎?晋之公族(21)尽矣。肸(22)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23)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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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9 【注释】(1)齐侯使晏婴于晋:《左传》原文为“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继室,续娶之妻。杜预注:“复以女继少姜。”齐侯,指齐景公。晏婴(公元前578—公元前500年),字仲,谥平,习惯上多称平仲,又称晏子,夷维人(今山东高密),春秋后期一位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历任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的卿相,辅政长达五十余年。(2)叔向:生卒年不详,姬姓,羊舌氏,名肸,字叔向,春秋后期晋国贤臣,公族大夫,历事晋悼公、平公和昭公,以正直和才识见称于时。(3)季世:末代,衰败时期。(4)陈氏:即后来的田氏,因陈与田古音相近,故古书往往作“田”。公元前672年,陈完入齐,事齐桓公。陈完传五世至陈桓子。景公时,陈桓子施惠于民,民归陈氏,陈氏因而强大。(5)公聚朽蠹:朽蠹(音度),朽腐虫蚀。杨伯峻注:“齐君所蓄聚以其太多,年久而腐朽,或生蛀虫。”(6)三老冻馁:三老,杜预注:“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已上。”冻馁,谓饥寒交迫。(7)踊贵:谓受刖刑的人所穿的特制鞋子价钱上涨。踊,古代受刖刑的人所穿的一种特制鞋子。(8)痛疾:病痛,痛苦。(9)燠休:亦作“燠咻”。优恤,抚慰。燠,音玉。(10)获民:谓得民心。(11)公室:君主之家,王室。(12)罢弊:同“罢敝”,疲劳困敝。(13)滋:愈益,更加。(14)道殣相望:谓路上饿死的人很多。杜预注:“饿死为殣。”(15)女富溢尤:嬖宠之家的富贵更加过分。杜预注:“女,嬖宠之家也。”溢尤,过甚。(16)寇雠:亦作“寇仇”。仇敌,敌人。(17)家门:上古指卿大夫之家。(18)谗鼎:春秋鲁鼎名。(19)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天不亮就起身,勤奋获取显赫声名,后代还会懈怠。昧旦,天将明未明之时、破晓。(20)不悛:不悔改。(21)公族:诸侯或君王的同族。(22)肸:音西,指羊舌肸,即叔向。(23)公:一作“公室”。杨伯峻注:“原无‘室’字,于文于义当有,今依金泽文库本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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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1 【译文】鲁昭公三年,齐景公派晏婴到晋国去,叔向陪他饮宴,互相交谈。叔向问:“齐国的近况如何?”晏婴说:“已是末代了,齐国恐将为陈氏所有了!国君抛弃他的百姓,从而使他们都归附于陈氏。国君的积蓄腐朽虫蚀,而老人们却受冻挨饿。国都的各个市场上,鞋子便宜而假腿昂贵。百姓有痛苦疾病时,有人(指陈氏)对他们体恤抚慰。陈氏爱护百姓如同父母,而百姓就像流水一样归附他,想要不让他得到民心,又怎么能避免呢?”叔向说:“是的。即使是我们晋国的公室,现在也到了末世。百姓疲劳困弊,而宫室却日益奢侈。道路上饿死的人一个接一个,而嬖宠之家的财富却十分多。百姓听到国君的命令,如同逃避仇敌。政令出于大夫之家,百姓无所依靠。公室的衰微,还能再等几天?谗鼎上的铭文说:‘即使每日凌晨起身,勤奋地获取显赫的声名,然而后代子孙还是会懈怠。’何况天天不知悔改,他还能长久吗?晋国的公族没有希望了。我听说,公室将要衰微时,它的宗族就像大树上的枝叶一样会先行凋落,那么公室也将随着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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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3 【原文】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1),不可以居,湫,下。隘,小也。嚣,声。尘,土也。请更诸爽垲(2)者。”爽,明也。垲,燥也。辞曰:“君之先臣容焉,先臣,晏子之先人也。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侈,奢也。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3)踊者,故对曰:“踊贵履贱。”景公为是省(4)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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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5 【注释】(1)湫隘嚣尘:湫隘,音脚爱,低下狭小。杜预注:“湫,下;隘,小。”嚣尘,喧闹扬尘。杨伯峻注:“嚣,喧闹。尘,尘土飞扬。”(2)爽垲:高爽干燥。杜预注:“爽,明;垲,燥。”垲,音楷。(3)鬻:卖。(4)省:减少,削减。省刑,即减少或减轻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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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7 【译文】当初,齐景公要给晏子更换住宅,说:“您的住宅靠近市场,低湿狭小,喧闹多尘,不能居住,请换一所高爽明亮的房子吧。”晏子辞谢说:“君王您的先臣(晏子的先人)就住在这里,臣不足以继承其业,这对臣下已经是奢侈了。况且小人(晏子自称)靠近市场,早晚能得到所需要的东西,这对小人有好处。”齐景公笑着说:“您既然住得靠近市场,知道物品的贵贱吗?”晏子回答说:“既然有好处,怎能不知道呢?”齐景公说:“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便宜?”当时齐景公滥用刑罚,因此(市场上)有卖假腿的。所以晏子回答说:“假腿贵,鞋子便宜。”齐景公(有悟),为此减少了刑罚。君子说:“仁德之人的话,带来的利益是多么广大啊!晏子一句话,齐侯就减少了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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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9 【原文】四年,楚子使椒举如晋求诸侯(1),晋侯(2)欲勿许。司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3)其心,以厚其毒(4),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5),亦未可知也。唯天所相,相,助也。不可与争。君其许之,而修德以待其归(6)。若归于德,吾犹将事之,况诸侯乎?若适淫虐(7),楚将弃之,弃,不以为君也。吾又谁与争?”公曰:“晋有三不殆(8),其何敌之有?殆,危也。国险(9)而多马,齐、楚多难。多篡弑之难也。有是三者,何向而不济(10)?”对曰:“恃险与马,虞(11)邻国之难,是三殆也。四岳(12)、岱、华、衡、常。三涂(13)、阳城(14)、太室(15)、荆山(16)、中南(17),九州(18)之险也,是不一姓(19)。虽是天下至险,无德则灭亡。冀之北土,燕、代也。马之所生,无兴国(20)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从古以然(21)。是以先王务修德音(22),以亨神人(23),亨,通也。不闻其务险与马也。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24)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25)。于国则四垂为宇。若何(26)虞难?齐有仲孙之难(27)而获桓公,至今赖之;仲孙,公孙无知。晋有里、丕之难(28)而获文公,是以为盟主;卫、邢无难,敌亦丧之(29)。闵二年,狄灭卫;僖二十五年,卫灭邢。故人之难,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30),又何能济?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31),殷是以殒(32),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乃许楚子。合诸侯于申(33)。椒举言于楚子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霸之济(34)否,在此会也。夏启有钧台之享(35),启,禹子。河南阳翟县南有钧台陂。商汤有景亳之命(36),亳,即偃师。周武有孟津之誓(37),成有岐阳之搜(38),康有酆宫之朝(39),穆有涂山之会(40),齐桓有召陵之师(41),在僖四年。晋文有践土之盟(42)。在僖二十八年。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43)也。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44)。仍、缗,皆国名。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45)。黎、东夷,国名。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46)。大室,中岳也。皆所以示诸侯汰(47)也,诸侯所由弃命(48)也。今君以汰,无乃(49)不济乎?”王弗听。子产(50)见左师(51)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52),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53)而后弃。恶及远方,则人弃之。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十三年,楚弑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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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41 【注释】(1)楚子使椒举如晋求诸侯:楚灵王派椒举到晋国去请求诸侯盟会,寻求称霸的机会。楚子,指春秋时楚王,因楚君始封为子爵,故称,此地指楚灵王。椒举,即伍举,春秋时楚国大夫,伍员(即伍子胥)祖父。楚灵王三年(公元前538年),伍举出使晋,请诸侯与楚会盟。盟已,诫灵王慎终勿骄,他亦因功著称于楚。(2)晋侯:指晋平公。姬姓,晋氏,名彪,公元前557年至公元前532年在位。(3)逞:快心,称愿,满意。(4)毒:罪恶。(5)其使能终:杨伯峻注:“能终,即得终,得善终也。”(6)归:结局,归宿。(7)适淫虐:适,归向、归从。淫虐,淫乱暴虐。(8)三不殆:指三个可恃仗的条件。殆,杜预注:“殆,危也。”(9)国险:指晋国河山险固。(10)何向而不济:何向,犹言如何、怎样。不济,不成功。(11)虞:通“娱”。杨伯峻注引杨树达《读左传》:“虞读如娱。《说文》:‘娱,乐也。’”(12)四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的总称。(13)三涂:山名,在河南嵩县西南、伊水之北。亦称崖口,又称水门。(14)阳城:山名。杨伯峻注:“古阳城在今河南登封县东南,俗名曰城山岭。”(15)大室:亦作“太室”。山名,即嵩山。(16)荆山:山名。在今湖北省南漳县西部。(17)中南:山名,即终南山。(18)九州:古代分中国为九州。说法不一。《书·禹贡》作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后以“九州”泛指全中国。(19)是不一姓:指这些险要之地并不属一姓所永远拥有。意谓险不可恃,险要之地亦有兴有灭。(20)兴国:兴盛的国家。(21)从古以然:杨伯峻注:“以同已。”(22)德音:好名声(23)以亨神人:杨伯峻注:“亨即享”。“人”指祖先的魂灵。(24)启:开拓。(25)守宇:领土,疆土。杜预注:“于国则四垂为宇。”孔颖达疏:“四垂,谓四境边垂。”(26)若何:怎么,为什么。(27)齐有仲孙之难:齐国有公孙无知的祸难。仲孙,即公孙无知(?—公元前685年),春秋时期齐国公族,齐僖公弟夷仲年之子。此指春秋时期齐国发生的一场政变。公元前686年,齐国大夫管至父、连称发动叛乱,杀害了当时的国君齐襄公,立公孙无知为齐国国君,但无知继承国君之位后不久即被雍廪的国人所杀。事见《左传》庄公八年、九年。(28)晋有里丕之难:晋国有里克、丕郑的祸乱。事见《左传》僖公九年。(29)卫邢无难,敌亦丧之:卫邢两国虽没有灾祸,但敌人也灭亡了他们。杜预注:“闵二年狄灭卫,僖二十五年卫灭邢。”丧,灭亡,此谓亡其国。(30)亡于不暇:犹云“不暇于救亡”,救亡都来不及。(31)惠和:仁爱和顺。(32)殒:损毁,死亡。(33)楚子合诸侯于申:楚灵王即位的第三年,于楚国的申地大会诸侯。楚子,指楚灵王。合,会集、聚合。申,古国名,姜姓,周封伯夷之后于申,春秋时灭于楚。(34)济:成功,成就。(35)夏启有钓台之享:夏启有钓台的宴享。夏启,大禹的儿子。钓台,在今河南省禹州市南,夏启曾享诸侯于此。(36)商汤有景亳之命:商汤有景亳的誓命。商汤,子姓,名履,卜辞称太乙、高祖乙,灭夏后又称武王、武汤、成汤或成唐,是商朝建立者。景亳,为商汤受命之地,或谓即偃师。(37)周武有孟津之誓: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孟津即盟津,在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孟县西南。相传周武王曾两次会诸侯于盟津。(38)成有岐阳之搜:指周成王在岐山南面的一次大规模狩猎活动。杜预注:“周成王归自奄,大搜于岐山之阳。”搜,打猎,特指春猎。一说秋猎为搜。《公羊传·桓公四年》:“春曰苗,秋曰搜,冬曰狩。”(39)康有酆宫之朝:周康王有酆宫的朝觐。酆宫,周文王宫名,在今陕西省户县北。杜预注:“酆在始平鄠县东,有灵台,康王于是朝诸侯。”一说为文王庙。(40)穆有涂山之会:周穆王有涂山的朝会。穆,周穆王,姬姓,名满,昭王之子,周王朝第五位帝王。涂山,在今安徽怀远县东南、淮河东岸。(41)齐桓有召陵之师:齐桓公于公元前656年,率领齐、宋、陈、卫、郑、许、鲁、曹、邾诸国军队进攻楚国的盟国蔡国,蔡军不战而溃。陈兵楚境,楚国见盟军强大,不敢率军交战,齐以楚不向王室朝贡相质询。两国军队从春天相持到夏天,都不敢轻易进攻对方。楚国派大夫屈完与齐讲和。齐见楚国无隙可乘,便退军到召陵(今河南郾城东南),双方在召陵结盟,史称“召陵之盟”。召陵之师就是指齐桓公讨伐楚国的精锐部队。(42)晋文有践土之盟:城濮之战晋胜楚后,公元前632年,晋文公大会诸侯于践土(当时衡雍附近,今河南省境内),周襄王命令王室大臣尹氏、王子虎和内使叔兴父策命晋文公为“侯伯”。践土,古地名,春秋属郑,在今河南原阳西南。(43)用命:执行命令,听从命令。(44)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夏桀曾会诸侯于仍,有缗氏于会盟中途逃归,夏桀遂灭有缗。仍和有缗都是古国名。(45)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黎之搜,商纣王曾在黎丘举行田猎。黎,东夷之国,地不详。东夷,古代对我国中原以东各族的统称。(46)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大室,即嵩山。《竹书纪年》:“幽王十年春,王及诸侯盟于大室。十一年,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宗周弒王。”故曰“戎狄叛之”。(47)汰:通“泰”。骄泰,奢侈。(48)弃命:违命,抛弃命令。(49)无乃:相当于“莫非”“恐怕是”,表示委婉测度的语气。(50)子产: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郑穆公之孙,故称公孙侨。春秋时期郑国(今河南新郑)人,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是第一个将刑法公布于众的人,曾铸刑书于鼎,史称“铸刑书”,是法家的先驱者。他在郑国为相二十多年,仁厚慈爱,轻财重德,爱民重民,执政期间在政治上颇多建树。(51)左师:官名,春秋时期为宋国的卿,与右师一起执政。(52)愎谏:坚持己见,不听规劝。(53)远恶:罪恶遍及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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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43 【译文】鲁昭公四年,楚灵王派椒举到晋国去,想寻求诸侯的拥护,晋平公不想答应。司马侯说:“不可以。楚灵王才开始奢侈,上天也许想要满足其心意,来加深他的罪恶,从而降罪于他,也还说不定,上天想让他善终也说不定,要看上天帮助谁了,而不可以与他争夺。君主还是允许他,而自己修养德行以等待其结局。如果他能回心修德,我们尚且还要去事奉他,何况诸侯呢?如果他到了荒淫暴虐的地步,楚国人将抛弃他,那么又有谁来和我们争雄呢?”晋平公说:“晋国有三条免于不危险的理由,有谁可以相匹敌呢?国家地势险要且盛产马匹,而齐国、楚国多祸难。有这三条,往哪个方向扩展不能成功呢?”司马侯回答说:“依仗地势险要和马匹多,而对邻国幸灾乐祸,这是三个危险倾向。四岳、三涂、阳城、太室、荆山、中南,都是九州险要的地方,但这些并不常为一姓所有。冀州的北部,是出产马的地方,却没有兴盛的国家。所以依仗地势险要和马匹,不可以作为巩固国家的条件,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因此先王致力于营造好的声誉以祭献神明和祖先,没有听说他们去务求险要地势和马匹。邻国的祸难,(其结果)是不可预料的。有的多难却巩固了国家,开辟了疆土;有的没有祸难却丧失了国家,失掉了国土。(对邻国之难)怎么能幸灾乐祸呢?齐国因有‘仲孙之难’而得到了齐桓公,至今还依赖着他的余荫。晋国有里克、丕郑的事变而得到了晋文公,因此成为了诸侯的盟主。卫国、邢国没有祸难,敌人也灭亡了它们。所以别人的祸难,是不可以因之而高兴的。(晋国若)依仗这三条,而不去修明政事和德行,到时救亡都来不及,又怎么能谈得上成功?国君还是答应他们吧!殷纣王荒淫暴虐,周文王仁爱和顺,殷朝因此灭亡,周朝因此兴盛,那难道在于争夺诸侯吗?”于是晋平公就允许了(楚国的请求)。楚灵王在申地会合诸侯,椒举对楚灵王说:“臣下听说诸侯不归服别的,只归服于‘礼’。现在君主您刚开始得到诸侯(的拥护),对礼仪一定要谨慎啊。霸业成功与否,就在这次会盟了。夏启有在钓台的设宴礼客,商汤有在景亳的伐桀誓命,周武王有在孟津的伐纣盟誓,周成王有在歧山之阳的秋季田猎,周康王有在酆宫的即位朝会,周穆王有在涂山的集会,齐桓公有召陵的伐楚之师,晋文公有在城濮之战后与诸侯的践土盟会。他们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礼义,诸侯因此听从他们的号令。夏桀举行在仍的集会,有缗背叛他;商纣王举行在黎丘的田猎,东夷背叛他;周幽王举行在太室的会盟,戎狄背叛他。他们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骄泰,诸侯也因此而违命。现在君王以骄纵的态度对待诸侯,恐怕不会成功吧?”楚灵王不听。子产见到左师说:“我不担心楚国了,(楚王)骄纵而不听规劝,(其强盛)不会超过十年。”左师说:“是的。不是十年的骄纵,他的罪恶不会远播。罪恶遍及远方,然后就会被众人抛弃。善也如此,德行远播,然后就会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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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45 【原文】五年,公如晋(1),自郊劳至于赠贿(2),往有郊劳,去有赠贿。无失礼。揖让之礼。晋侯谓汝叔齐(3)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4)?自郊劳及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5)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家,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在大夫。不能取也;有子家羁(6),不能用也;羁,庄公玄孙。奸大国之盟(7),凌虐小国(8);谓伐莒取郓。利人之难(9),谓往年莒乱而取鄫。不知其私(10);不自知有私难。公室四分,民食于他(11);他,谓三家。思莫在公,不图其终(12)。无为公谋终始也。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13)。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14),而屑屑焉习仪以亟(15)。言以习仪为急。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16)于是乎知礼。时晋侯亦失政,叔齐以此讽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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