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50662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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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63 【原文】晋韩宣子之适楚,楚人弗逆(1),公子弃疾(2)及晋境,晋侯将亦弗逆。叔向曰:“楚僻我衷(3),僻,邪。衷,正。若何效僻!《书》(4)曰:‘圣作则。’则,法也。无宁(5)以善人为则,无宁,宁也。而则人之僻乎?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晋侯悦,乃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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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65 【注释】(1)逆:迎接,迎候。此指郊迎。(2)公子弃疾:即后来之楚平王,芈姓,熊氏,名弃疾,继楚王位后改名居,又被称为陈公、蔡公,是楚灵王之弟,楚共王的幼子。公子弃疾如晋,为报前年韩宣子送女如楚之事。(3)楚僻我衷:杜预注:“僻,邪也;衷,正也。”僻,邪僻、偏离正道。衷,正、正派。(4)书:逸书,特指古文《尚书》。因西汉时出自孔子旧宅壁中,未立博士传之,故名。(5)无宁:杜预注:“无宁,宁也。”无,语首助词,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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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67 【译文】晋国韩起到楚国去的时候,楚国人不来迎接他。公子弃疾到了晋国的边境,晋平公也打算不派人迎接。叔向说:“楚国的做法不正确,我们要做得正确,为什么要效仿不正确的事呢?《尚书》说:‘以圣人为准则。’宁以善人作为榜样,难道要去仿效别人不正确的做法吗?普通人做好事,民众都会效法他,何况国君呢?”晋平公很高兴,就派人去迎接公子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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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69 【原文】七年,楚子之为令尹也(1),为王旌以田(2)。王旌,游至于轸。芋尹无宇断之(3)曰:“一国两君,其谁堪(4)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5),纳亡人(6)以实之。无宇之阍(7)入焉。有罪亡入章华宫。无宇执(8)之,有司弗与(9),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执无宇也。无宇辞(10)曰:“天子经略(11),经营天下,略有四海。诸侯正封(12),封疆有定分。古之制也。封略(13)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14),谁非君臣?毛,草也。天有十日(15),甲至癸。人有十等(16)。王至台。下所以事上,上所以供神也。今有司曰‘汝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阅(17)’,荒,大也。阅,搜也。有亡人,当大搜其众也。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18),楚文王也。作《仆区》(19)之法,仆区,刑书名。曰‘盗所隐器(20)。隐盗所得器。与盗同罪’,所以封汝也(21)。行善法,故能启疆北至汝水也。若从有司,是无所执逃臣(22)也。逃而舍之,王事无乃阙乎?昔武王数(23)纣之罪以告诸侯曰:‘纣为天下逋逃(24)主,萃渊薮(25)。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纣为渊薮,集而归之。故夫致死焉。’人欲致死讨纣也。君王始求诸侯而则纣(26),无乃不可乎?若以二文(27)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28)。”言王亦为盗。王曰:“取而臣以往(29),往,去也。盗有宠(30),未可得也。”盗有宠,王自谓也。遂舍(31)之。赦无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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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71 【注释】(1)楚子之为令尹也:楚灵王还是令尹之时。楚子,指楚灵王,即公子围。公元前544年,子木(屈建)去世,公子围为令尹。(2)为王旌以田:打着楚王的旌旗去打猎。王旌,本指周天子车上的旌旗,此指楚王所用之旌。杨伯峻注:“王旌,楚王所用。楚称王,据《新序·义勇篇》‘臣以君旗拽地’之语,是楚王用周天子之旌。据《左传》孔疏引《礼纬·稽命征》,又《周礼·夏官·节服氏》疏引《礼纬·含文嘉》,并谓旌有飘带,古谓之旒。天子之旗,十二旒,长九仞(七尺曰仞),插于田车,旒曳地;诸侯旌九旒七仞,下端与轸(车后横木)齐高;卿大夫旌七旒五仞,下端与车较(车两旁之横木,亦名车耳)齐高。王念孙颇疑此说,详其《广雅疏证·释天·旌旗》。若此说可信,则楚令尹只能用七旒五仞之旌,而楚灵王为令尹时却用十二旒九仞之旌,与昭元年《传》述其‘设服离卫’同意。”田,狩猎。(3)芋尹无宇断之:芋尹,春秋时楚国官名。杨伯峻注:“芋尹为官名。《哀公十五年》陈国亦有芋尹。《新序·义勇篇》误作‘芊尹’,云:‘芊尹文者,荆之殴鹿彘者也。’《新序》所述人名虽不同,事实却类似,则芋尹为殴兽之官。”断之,斩断旗上的飘带,减少数目或长度。(4)堪:能承受。(5)章华之宫:楚离宫名,说法不一,一说在今湖北省监利县西北,晋杜预以为春秋时楚灵王所建者即此。(6)亡人:逃亡者,流亡者。(7)阍:守门人。(8)执:拘捕。(9)与:允许,许可。(10)辞:解说,辩解。(11)经略:经营治理。杜预注:“经营天下,略有四海,故曰经略。”(12)正封:正其封地的疆界,使之合乎定分。正,治理。(13)封略:封界,边境。(14)食土之毛:杨伯峻注:“杜预注:‘毛,草也。’《公羊》宣十二年《传》‘不毛之地’,据何休注,毛,谓五谷。此谓食生产于土者。”(15)天有十日:杜预注:“甲至癸。”即十天干所表示的日子。(16)人有十等:《左传》原文有“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之句。(17)荒阅:大搜。大搜索。杜预注:“荒,大也;阅,搜也。有亡当大搜其众。”(18)先君文王:指楚文王。楚武王子,芈姓,熊氏,名资。(19)仆区:春秋楚刑书名。服虔曰:“仆,隐也;区,匿也。为隐匿亡人之法也。”杨伯峻注:“今言窝藏。”(20)盗所隐器:隐藏盗贼的赃物。杜预注:“隐盗所得器。”(21)所以封汝也:杜预注:“行善法,故能启疆北至汝水也。”孔颖达疏:“仆区之法,所以封汝,言去盗贼,所以大启封疆也。”汝,古水名,源出河南省鲁山县大盂山,流经宝丰、襄城、郾城、上蔡、汝南,注入淮河。(22)逃臣:逃亡之臣。(23)数:数说,一件一件地说。有列举之意。(24)逋逃:本指逃亡的罪人,此谓藏纳、窝藏。逋,音不(平声)。(25)萃渊薮:萃,聚集、汇集。渊,深潭,鱼群集处。薮,音叟,草野,亦指水少而草木丰茂的沼泽。言天下罪人逋逃者,以纣为主,集而归之,如鱼藏于深渊、兽聚于薮泽。(26)始求诸侯而则纣:求,获得、得到。则,仿效、效法。(27)二文:即周文王和楚文王。(28)盗有所在矣:杨伯峻注:“杜注:‘言王亦为盗。’因其窝藏逃亡者。”(29)取而臣以往:杨伯峻注:“许其执王宫之逃阍。往,去也。”而,你、你的。(30)盗有宠:杜预注:“盗有宠,王自谓,为葬灵王张本。”(31)舍:开释,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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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73 【译文】鲁昭公七年,当楚灵王还是令尹的时候,曾使用楚王才能用的旌旗去打猎。芋尹无宇斩断旌旗的飘带,说:“一个国家有两位君主,谁能承受得了?”等楚灵王即位以后,建造章华之宫,收纳逃亡之人安置在里面。无宇的守门人也逃到章华宫里,无宇想把他抓回来,可管理章华宫的官员却不准许,说:“在王宫里抓人,真是罪大恶极!”于是就把无宇抓起来去见楚灵王。无宇申辩说:“天子治理天下之事,诸侯治理于封地之内,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楚国疆界之内,哪里不是君主的土地?吃着土地上长出的粮食的人,谁不是国君的臣民?就像天有十干(指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用以排时序),人也分成十等,在下位的要侍奉在上位的,而在上位的要供奉神灵。可是现在管理章华宫的官员却说:‘你为什么要在王宫里抓人呢?’那么不在王宫又到哪里去抓他呢?周文王的法令说:‘有逃亡的人,就要大力搜查。’所以周文王能得到天下。我们前代的国君楚文王,制定了惩罚窝藏逃犯的仆区之法,说:‘隐藏盗贼的赃物,与盗贼同罪。’所以得到了北至汝水之滨的疆土。假如按照宫内官员的说法,是不能逮捕逃亡的下臣了。逃亡的就舍弃他让他逃亡,国君的政事恐怕会有所缺失吧!以前周武王列举殷纣王的罪状,通告天下诸侯说:‘纣王是天下逃亡者的窝藏主,(殷都)是逃亡者聚集的处所。’所以天下人都拼命地讨伐纣王。如今君王刚刚获得诸侯的拥护就效法纣王,恐怕不可以吧!假如用周文王和楚文王的法令来抓捕盗贼,那‘盗贼’是有地方抓的。”楚灵王说:“就把你的看门人带走吧!还有一个盗贼正受到上天的恩宠(楚灵王自谓),还不能抓走啊。”于是就赦免了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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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75 【原文】八年,石言于晋魏榆(1)。魏榆,晋地。晋侯问于师旷(2)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凭(3)焉。谓有精神凭依石而言也。不然,民听滥(4)。滥,失也。抑(5)臣又闻之,抑,疑辞也。曰:‘作事不时,怨讟(6)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7),民力雕(8)尽,雕,伤也。怨讟并作,莫保其性(9)。性,命也。民不敢自保其性命也。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10)。虒祁,地名。叔向曰:“子野(11)之言,君子哉!子野,师旷字也。君子之言,信而有征(12),故怨远于其身;怨咎远其身也。小人之言,僭(13)而无征,故怨咎(14)及之。是宫也成,诸侯必叛(15),君必有咎(16),夫子知之矣。”叔弓(17)如晋,贺虒祁也。贺宫成。游吉相郑伯(18)以如晋,亦贺虒祁也。史赵见子大叔(19)曰:“甚哉,其相蒙(20)!蒙,欺也。可吊(21)也,而亦贺之。”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贺,将天下实贺。”言诸侯畏,晋非独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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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77 【注释】(1)魏榆:杨伯峻注:“杜预注:‘魏榆,晋地。’战国时属赵,《史记·秦纪》,庄襄王三年攻赵榆次,即此魏榆,在今山西榆次市西北。”(2)师旷:字子野,山西洪洞人,春秋时著名乐师。他生而无目,故自称盲臣、瞑臣。为晋大夫,亦称晋野。博学多才,尤精音乐,善弹琴,辨音力极强。以“师旷之聪”闻名于后世。(3)凭:依附,附着。(4)滥:虚妄不实。孔颖达疏:“民听滥,失实,无言而妄称有言也。”(5)抑:连词。但是,然而。表示转折。(6)怨讟:亦作“怨黩”,怨恨诽谤。(7)崇侈:高大华丽。(8)雕:“凋”的古字,力尽貌。(9)性:生命,生机。杜预注:“性,命也。民不敢自保其性命。”(10)虒祁之宫:据《读史方舆纪要》:“宫在今山西曲沃县西南四十九里,新绛县南六里。”杨伯峻注:“《水经·汾水注》云:汾水西径虒祈宫北,横水有故梁截汾水中,凡有三十柱,柱径五尺,截与水平,盖晋平公之故梁也。物在水,故能持久而不败。’又《浍水注》云:‘又西南过虒祁宫南,其宫也背汾面浍,西则两川之交会也。’则当在今侯马市附近。”(11)子野:即师旷,字子野。(12)信而有征:真实而有依据。信,诚实不欺。征,证明、证验。(13)僭:虚伪,不真实。(14)怨咎:埋怨,责备。(15)诸侯必叛:杨伯峻注:“十三年《传》云:‘晋成虒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16)咎:灾祸,不幸之事。与“休”相对。(17)叔弓:即公孙婴齐,姬姓,字叔弓,春秋时期鲁国大夫。(18)游吉相郑伯:游吉(?—公元前507年),字太叔,公孙虿之子,春秋时郑国正卿,年少有仪度,支持子产改革,受到重视,公元前522年继子产执政。郑伯,指郑简公(公元前570年—公元前530年),春秋时郑国国君,姬姓,名嘉,郑僖公子,在位期间,任子产为卿,郑赖以存,在位三十六年。(19)子大叔:即游吉,字太叔(即大叔),世人尊称其为“子大叔”。(20)甚哉其相蒙:甚,过分。蒙,欺瞒、蒙蔽。(21)吊:伤痛,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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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79 【译文】鲁昭公八年,在晋国的魏榆有块石头会说话。晋平公问师旷:“石头为什么说话呢?”师旷回答道:“石头根本不会说话,可能是有鬼神附在石头上,否则就是百姓听错了,传闻不实。但是臣又听说,如果做事情不合时宜,怨恨和诽谤就会在百姓中产生,这时即使本来不会说话的东西也说话了。如今宫室高大华丽,可是民力损伤已尽,怨恨和诽谤一齐产生,人民不能自保性命。那么石头说话,不也是应该的吗?”当时晋平公正在兴建虒祁宫。叔向(听了此话)说:“子野(师旷之字)所说的,真是君子之言。君子所说的话,既诚实而又有依据,所以怨恨总是远离他本身;小人所说的话,既虚假而又没有证据,因而埋怨、责备总是落在他身上。这座宫殿一旦落成,那么各诸侯必然会背叛晋国,国君必然会有灾祸。师旷已知道这些了。”鲁国的叔弓到晋国去,祝贺虒祁宫的落成。郑国的游吉陪同郑简公到晋国,也是祝贺虒祁宫的落成。史赵见到游吉说:“太过分了,大家在互相欺骗!应该哀痛凭吊的事情,反而来祝贺。”游吉说:“如何哀痛凭吊啊?不仅是我国前来祝贺,天下各诸侯都会来祝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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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81 【原文】九年,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1)。甘人,甘大夫。阎嘉,阎县大夫。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颍(2)。阴戎,陆浑之戎。颍,周邑。王使詹桓伯辞于晋(3),辞,责让之也。桓伯,周大夫。曰:“文、武、成、康之建母弟(4),以藩屏周(5),亦其废坠是为(6)。为后世废坠,兄弟之国,当救济之也。先王居梼杌于四裔(7),以御魑魅(8),言梼杌,略举四凶之一也。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9)。允姓,阴戎之祖,与三苗俱放于三危也。瓜州,今敦煌也。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10),僖公十五年,晋惠公自秦归。二十二年,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使逼我诸姬(11),入我郊甸(12)。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咎在晋。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13)?后稷修封疆,殖五谷,今戎得之,唯畜牧也。伯父图之。我在(14)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15)、木水之有本源、民人之有谋主(16)也。民人谋主,宗族之师长。伯父若裂冠毁冕(17),拔本塞源(18),专(19)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20)?”伯父犹然,则虽戎狄,无所可责。叔向谓宣子(21)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22)?言文公虽霸,未能改正朔、易服色。翼戴(23)天子,而加之以恭。翼,佐也。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24),宗周,天子。以宣示其侈(25),诸侯之贰(26),不亦宜乎?且王辞直(27),子其图之。”宣子悦。使赵成如周(28),致阎田,反颍俘(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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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83 【注释】(1)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杨伯峻注:“甘人,据下文,指甘大夫襄。甘在今洛阳市西南,亦见僖二十四年《传》注。阎嘉,晋阎县大夫。阎地未详,据《传》文及定四年《传》“取于有阎之土以共王职”,当距甘不远。”(2)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颍:阴戎,古代少数民族名。西戎之一,即陆浑之戎,因其居住于河南山北,故称。一说陆浑近阴地,故名。颍,古地名,位于河南登封县东、颍水以北,本为春秋时周邑,后属郑。(3)王使詹桓伯辞于晋:王,指当时的周景王。詹桓伯,杨伯峻注:“据《路史·国名纪五》,詹桓伯为詹父(见桓十年《传》)后。”辞,责备。(4)文、武、成、康之建母弟:杨伯峻注:“建母弟,封母弟以土建国也。虢仲、虢叔为文王母弟;管、蔡、郕、霍、鲁、卫、毛、聃,《史记》以为武王母弟;唐叔,成王母弟。惟康王母弟不见《书》《传》。详孔《疏》。”(5)以藩屏周:作周屏障,护卫周朝。藩屏,捍卫。(6)亦其废坠是为:杜预注:“为后世废坠,兄弟之国,当救济之也。”孔颖达疏:“亦其虑后世子孙,或有废队王命,望诸侯共救济之,是为此也。”杨伯峻注:“建母弟者,防周室之废坏与堕落耳。”(7)先王居梼杌于四裔:梼杌,音桃物,传说为远古的恶人“四凶”之一,或谓即鲧。《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檮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四裔,指幽州、崇山、三危、羽山四个边远地区,因在四方边裔,故称,亦指四方边远之地。(8)魑魅:“魑”,《左传》原文作“螭”,传说山林中害人的怪物。亦喻各种坏人。杜预注:“螭魅,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杨伯峻注:“螭魅,古人幻想中之怪物能为人害者。”(9)允姓之奸,居于瓜州:允姓,古代部族名。杜预注:“允姓,阴戎之祖。”奸,歹徒、恶人。此乃对允姓阴戎的蔑称。瓜州,古地名,即今甘肃敦煌,一说在今秦岭南北两坡。(10)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杨伯峻注:“此周王称晋之先君惠公为伯父,亦犹十五年《传》景王称晋先祖唐叔为叔父。当时天子于同姓诸侯,无论其生其死,皆称伯父或叔父。僖十五年晋惠公自秦归,二十二年秦、晋始迁陆浑之戎伊川,非自秦归即迁戎。”(11)逼我诸姬:逼,逼迫,威胁。诸姬,众姬姓之国。即周朝(姓姬)的各个同母兄弟建立的国家。(12)郊甸:城邑外百里及二百里之内,泛指郊畿。杜预注:“邑外为郊,郊外为甸。”(13)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后稷,周的始祖,名弃,曾经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善于种植各种粮食作物,被认为是开始种稷和麦的人。杨伯峻注:“二年《传》‘封殖此树’,封是培土,殖是生长五谷。此言后稷教天下之民稼穑,今为戎狄制为牧地,于我为天子者甚难为也。《吴语》:‘天王既封殖越国。封殖为缔造、创立之意。则此句亦可解为后稷创立天下,而今为戎狄割据,于我甚难为也。”(14)在:杨伯峻注:“在犹于也。”(15)冠冕:古代帝王、官员所戴的帽子。(16)谋主:出谋划策的主要人物。(17)裂冠毁冕:比喻背弃王室。(18)拔本塞源:比喻背弃根本。(19)专:专断,擅自行事。(20)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杨伯峻注:“言晋本是保护周室之国,尚心目中无天子,戎狄更视我若不存在也。”何有,用反问的语气表示不怜惜、不爱重等。(21)宣子:指韩宣子,即韩起。(22)文之伯也,岂能改物:文,指晋文公。伯,通“霸”,称霸、做诸侯的盟主。改物,改变前朝的文物制度。多指改正朔、易服色。杜预注:“言文公虽霸,未能改正朔、易服色。”(23)翼戴:辅佐拥戴。(24)暴蔑宗周:暴蔑,欺罔蔑视。宗周,指周王室。因周为所封诸侯国之宗主国,故称。(25)宣示其侈:宣示,显示、展示。侈,杨伯峻引《说文》:“侈,掩胁也。一曰奢泰也。”段玉裁云:“凡自多以陵人曰侈,此侈之本义也。”(26)贰:违背,背叛。(27)直:有理,正义。(28)使赵成如周:《左传》原文作“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赵成,春秋时晋国六卿之一,赵武之子,赵简子之父。(29)致阎田,反颍俘:《左传》原文作:“且致阎田与襚,反颍俘。”襚,送死者之衣。反颍俘,杨伯峻注:“遗反攻颍时之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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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85 【译文】鲁昭公九年,周甘大夫襄与晋国的阎县大夫阎嘉争夺阎地的土地。晋国的梁丙、张趯率领阴戎人进攻周邑颍。周天子(周景王)就派大夫詹桓伯到晋国进行谴责,说:“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分封同母兄弟建立诸侯国的目的,是用来作为屏障,卫护王室,也是为了在周朝衰颓时,这些兄弟之国能互相救济。先王让异族檮杌等居住在四方边远的地方,以抵御山林中的精怪,所以允姓的戎族就住在了瓜州。伯父晋惠公从秦国回来后引诱陆浑之戎前来,使得他们威逼我们姬姓的国家,并且进入我们城邑的郊区。戎人占据中原土地,这是谁的罪过?先祖后稷教给天下之民种植庄稼,创立天下,如今却被戎人控制当作牧场,让我这做天子的很难为啊。请伯父考虑一下,我们周王室对于伯父来说,犹如衣服有冠冕,树有根、水有源、百姓有谋主。伯父如果撕裂毁坏冠冕,拔掉树根,断塞水源,专断而抛弃谋主,即使是戎狄,他们心里哪还会有我这个天子?”叔向对韩宣子说:“晋文公虽是霸主,岂能更改礼法?只能是辅佐拥戴天子,而且更加恭敬。从文公以来,世代都是德行衰减而且损害轻视王室,公开显示其奢泰骄横,如此则诸侯怀有背叛之心,这不也是应该的吗?况且天子的言辞正义有理,您还是考虑一下吧。”韩宣子听了很高兴,于是就派赵成前往周朝都城,归还阎地的土地,放还了在颍地抓到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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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87 【原文】筑郎囿(1),季平子(2)欲其速成,叔孙昭子(3)曰:“《诗》云:‘经始勿亟,庶人子来(4)。’言文王始经营灵台,非急疾之。众民自以子义来,劝乐为之。焉用速成?其以剿民(5)也。剿,劳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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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89 【注释】(1)囿:古代帝王畜养禽兽以供观赏的园林。汉以后称苑。(2)季平子(?—公元前505年):即季孙意如。春秋时鲁国正卿,姬姓,季氏,谥平,史称“季平子”。季平子辅佐鲁昭公、鲁定公,专鲁国之政,甚至摄行君位将近十年。(3)叔孙昭子(?—公元前517年):姬姓,叔孙氏,名婼,一名舍,谥号曰“昭”,史称“叔孙昭子”。春秋时鲁国政治家、外交家,三桓之一、叔孙氏宗主,是尽忠为国的纯臣。叔孙婼主要从事外交,对内和睦诸卿,尽力抵制季氏的扩张,对外为鲁国奔走诸侯各国,以其优异的外交辞令与坚贞不二的政治节操为世人所敬仰。(4)经始勿亟,庶人子来:杨伯峻注:“言文王营造灵台,命以‘营造开始不必急于为之’,百姓却踊跃而来,如同儿子。”语出《诗·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朱熹集传:“文王之台,方其经度营表之际,而庶民已来作之,所以不终日而成也。虽文王心恐烦民,戒令勿亟,而民心乐之,如子趣父事,不召自来也。”经始,开始营建、开始经营。亟,疾速,与“缓慢”相对。庶人,平民、百姓。子来,谓民心归附,如子女趋事父母,不召自来,竭诚效忠。(5)剿民:犹劳民。劳扰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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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91 【译文】鲁国筑郎囿,季平子想让工程赶快完成。叔孙昭子说:“《诗经》上说:‘文王开始规划营造灵台时并不着急,百姓却像儿子一样踊跃地前来(建筑灵台)。’哪里用得着下令加速完成?那样会劳扰百姓。没有苑囿是可以的,没有人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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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93 【原文】十二年,楚子次于乾溪(1),在谯国城父县南。仆析父(2)从。楚大夫。右尹子革夕(3),子革,郑丹也。夕,暮见也。王见语曰:“今吾使人于周求鼎(4),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今周服事(5)君王,将唯命是从(6),岂其爱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7)。陆终氏生六子,长曰昆吾,少曰季连,季连,楚之祖,故谓昆吾为伯父也。昆吾尝居许,故曰旧许是宅也。今郑人贪赖(8)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何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9)陈、蔡、不羹(10),赋(11)皆千乘,诸侯其畏我乎?”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专(12)足畏也,四国,陈、蔡、二不羹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乎?”王入,析父谓子革曰:“吾子,楚国之望(13)也!今与王言如响(14),国其若之何?”讥其顺王心如响应声。子革曰:“摩厉以须(15)王出,吾刃将斩之矣(16)。”以己喻锋刃,欲自摩厉以断王之淫慝。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趍过(17)。倚相,楚史名也。王曰:“是良史也,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18)。”皆古书名。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19)其心,周穆王。肆,极也。周行(20)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21)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22)。以止王心。谋父,周卿士也。祈父,司马。掌甲兵之职。招,其名。王是以获没于祗宫(23)。获没,不见篡弑。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24),式昭德音(25)。愔愔,安和貌也。式,用也。昭,明也。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26)。金、玉,取其坚重。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27)。’”言国之用民,当随其力任,如金冶之器,随器而制形。故言形民之力,去其醉饱过盈之心。王揖(28)而入,馈不食、寝不寐(29)数日。深感子革之言。不能自克(30),以及于难(31)。克,胜也。仲尼曰:“古也有志(32),克己复礼(33),仁也。信(34)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此,岂其辱于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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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95 【注释】(1)楚子次于乾溪:楚子,指楚灵王。次,停留。乾溪,地名,春秋时属楚,在今安徽省亳县东南。《公羊传·昭公十三年》:“灵王为无道,作乾溪之台,三年不成。”(2)仆析父:春秋时期楚国大夫,楚灵王的侍从。(3)右尹子革夕:右尹,为楚国官名,后为复姓。子革,杜预注:“子革,郑丹。”夕,古代指傍晚晋见君王。(4)鼎:相传夏禹铸九鼎,历商至周,为传国的重器。后遂以指代国家政权和帝位。(5)服事:五服之内所封诸侯定期朝贡,各依服数以事天子。亦泛谓尽臣道。(6)唯命是从:同“唯命是听”。只要吩咐便听从。谓绝对服从。(7)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杨伯峻注:“据《史记·楚世家》,陆终生子六人,一曰昆吾,六曰季连。季连为芈姓,楚其后也。是昆吾为楚远祖之兄,故曰皇祖伯父。哀十七年《传》云卫侯梦见人登昆吾之观,是昆吾本在卫。《国语·郑语》‘昆吾为夏伯矣。’韦昭注:其后夏衰,昆吾为夏伯,迁于旧许。旧许即许国,今河南许昌市,后迁于叶,又迁于夷,故其地为郑所得,谓之旧许。”皇祖,君主的祖父或远祖。宅,定居居住。(8)贪赖:贪图。杨伯峻注:“赖,利也。”(9)城:筑城。(10)陈、蔡、不羹:陈,春秋诸侯国名,在今河南淮阳及安徽亳州一带。蔡,周时诸侯国名。周武王弟叔度始封于蔡,后因反叛,被流放而死。周成王复封其子蔡仲于此。不羹,春秋楚地,有二:东不羹城在今河南省舞阳县西北,西不羹城在今河南省襄城县东南。(11)赋:兵,军队。《论语·公冶长》:“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朱熹集注:“赋,兵也,古者以田赋出兵,故谓兵为赋。”(12)专:完全。(13)望:指有声望、威望的人或物。(14)如响:响,回声。杜预注:“讥其顺王心如响应声。”(15)摩厉以须:亦作“摩厉以需”,亦作“摩砺以须”。磨刀以待。比喻做好准备,待时而动。(16)吾刃将斩之矣:杜预注:“以己喻锋刃,欲自摩厉以断王之淫慝。”(17)左史倚相趍过:左史,官名,春秋时晋、楚两国设置。《礼记·玉藻》谓左史记动、右史记言。杜预注:“倚相,楚史名。”趍过,快步走过,表示恭敬。“趍”同“趋”。(18)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杜预注:“皆古书名。”(19)肆:不受拘束,纵恣。(20)周行:巡行,绕行。(21)车辙马迹:车马行过的痕迹。(22)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祭公谋父,周穆王时大臣,周王室卿士,周公之后人,封于祭,故叫祭公,谋父为其名。《史记·周本纪》。祈招,杜预注:“祈父,周司马,世掌甲兵之职,招其名。祭公方谏游行,故指司马官而言。此诗逸。”(23)王是以获没于祗宫:获没,得以善终、得以寿终正寝。没,通“殁”。《穆天子传》注引《竹书纪年》:“穆王元年筑祗宫于南郑。”南郑(在今陕西华县北)周畿内邑,周穆王都此,因在镐京南,故称。又因在新郑西,也叫西郑。(24)愔愔:和悦安舒貌。(25)式昭德音:孔颖达疏:“穆王之时,有祈父官,名招,即是司马官也,职掌兵甲,常从王行。祭公谏王游行,设言以戒司马也。言‘祈招之愔愔’,美其志性,安和愔愔然也。女当用此职掌,以明我王之德音也。”式昭,用以光大。杜预注:“式,用也;昭,明也。”德音,好名声。(26)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孔颖达疏:“思使我王之德度,用如玉然,用如金然,使之坚而且重,可宝爱也。”王度,王者的德行器度。(27)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杜预注:“言国之用民,当随其力任,如金冶之器,随器而制形,故言形民之力,去其醉饱过盈之心。”形,李富孙《春秋左传异文释》云:“形为型之假借字。谓程量其力之所能为而不过也。”醉饱,谓酒食过度。孔颖达疏:“食充其腹谓之饱,酒卒其量谓之醉。醉饱者,是酒食餍足过度之名也。”(28)揖:拱手行礼。(29)馈不食,寝不寐:馈,进食于人。寝,睡;卧。寐,睡;入睡。(30)自克:自我克制。(31)难:本指危难,引申为罹难。楚灵王最终自缢而死。(32)志:通“识(志)”。记住;记载。(33)克己复礼:约束自我,使言行合乎先王之礼。(34)信:果真,确实。杨伯峻注:“信,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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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97 【译文】鲁昭公十二年,楚灵王住在乾溪,仆析父为随从。右尹子革傍晚进见,楚灵王接见了他,对他说:“现在我派人去周王室,请求把九鼎赐给我,周天子会给我吗?”子革回答说:“会给君王的!如今是周王室服从、侍奉君王了,将会对您唯命是从,难道还会爱惜九鼎吗?”楚灵王说:“从前我的皇祖伯父昆吾,曾居住在旧许。现在郑国人贪图这块土地而不给我们。我们如果要求取,郑国会给我们吗?”子革回答说:“会给君王的!周朝不爱惜鼎,郑国怎敢爱惜土地!”楚灵王说:“从前诸侯疏远我们而畏惧晋国,现在我们大力修筑陈国、蔡国和不羹的城墙,每地都有兵车一千辆,诸侯是否会畏惧我们呢?”子革回答说:“诸侯会畏惧君王的。单单是陈国、蔡国和东西不羹这四个地方,就完全足以让各诸侯感到畏惧了,再加上楚国全国的力量,诸侯们怎敢不害怕君王呢?”楚王进屋去了,仆析父对子革说:“您是楚国最有声望的大臣,可是现在和君王说话就像其回声一样,楚国将来可怎么办呢?”子革说:“我正磨快了刀等待时机,只要君王一出来,我就会一刀砍断君王的邪心。”楚王出来后接着与子革交谈。左史倚相快步走过他们面前,楚王说:“这是位好史官,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古书。”子革回答说:“臣下曾经请教过他。从前周穆王想放纵其私心,巡行于天下,打算让天下都有他的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作了《祈招》这首诗,用来劝阻周穆王的私心。穆王因此得以善终于祗宫。臣下问倚相这首诗的内容,他却不知道。如果问更远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知道呢?”楚王说:“那您知道吗?”子革回答说:“臣知道。这首诗说:‘祈招安详和悦,用以光大君主美好的名声。想想我们君王的德行器度,样子好像玉、好像金。役使百姓时衡量其力量而任用,自己没有酒食过度的纵欲之心。’”楚灵王向子革拱手行礼后走进屋去,连着好几天,送来的饭也不吃,也睡不着觉。仍不能克制自己,终于遭到了祸难。孔子说:“古代有这样的记载:约束自我,使言行合乎先王之礼,这就是仁。确实说得好啊!楚灵王若能这样做,难道还会在乾溪受到羞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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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99 【原文】十三年,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季氏费邑宰也。南蒯以费叛(1),叔弓围费(2),弗克,败焉。为费人所败。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3)以为囚俘(4)。冶区夫(5)曰:“非也。区夫,鲁大夫。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6),为之令主(7),而共其乏困(8),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9)?若惮(10)之以威,惧(11)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12)。若诸侯皆然(13),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乎(14)”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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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701 【注释】(1)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以费叛:事在昭公十二年。《左传·昭公十二年传》:“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惧不克,以费叛如齐。”南蒯,杜预注:“蒯,南遗之子,季世费邑宰。”费,古地名。春秋鲁邑,在今山东省费县西北。(2)叔弓围费:事在昭公十三年春。叔弓,姬姓,子叔氏,名婴齐,谥声,鲁文公之孙,故多称公孙婴齐。(3)令见费人执之:杨伯峻注:“令叔弓之军见费人则执之。”执,拘捕。(4)囚俘:俘虏。(5)冶区夫:鲁国大夫。(6)寒者衣之,饥者食之:衣,谓给人穿上衣服。食,拿东西给人吃。(7)令主:贤德的君主。(8)共其乏困:共,通“供”。供给;供应。乏困,缺乏、不足。(9)谁与居邑:杨伯峻注:“谁与南氏居于围城之中。”(10)惮:畏难,畏惧。(11)惧:恐吓;威胁。(12)疾而叛,为之聚也:杨伯峻注:“若季氏执费人为囚俘,费民将憎恨季氏而叛,是为南氏聚民也。”疾,厌恶、憎恨。(13)诸侯皆然:然,代词,如此、这样。杨伯峻注:“谓诸侯皆虐民。”
1703050702
1703050703 【译文】鲁昭公十三年,(以前昭公十二年时)季平子嗣位,对(为季氏立有大功的南遗之子)南蒯不加礼遇。南蒯凭借费邑叛变(投降齐国)。(到这一年,昭公十三年春)鲁国的叔弓率军围攻费邑,没有攻克,被费人打败。季平子大怒,命令(叔弓的军队)见到费邑的人就抓起来做俘虏。鲁国大夫冶区夫说:“这样做不对。如果见到费人,挨冻的就给他们衣服穿,挨饿的就给他们饭吃,做他们贤德的君主,供给他们所缺乏的东西,那么费邑之人前来投奔就如同回家一样,南氏就会灭亡了。百姓都打算背叛南氏,谁还会和他一起占据被围困的城邑呢?如果用威势使人们畏惧,用愤怒来威胁百姓,费邑的人民就会因憎恨(季氏)而反叛,这等于是在为南氏聚集百姓。假如诸侯们都是这样(虐待百姓),费邑的人走投无路,他们不亲近南氏又将到哪里去呢?”季平子听从了冶区夫的意见。(最终)费人背叛了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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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705 【原文】十五年,晋荀吴(1)帅师伐鲜虞(2),围鼓(3)。鼓,白狄之别。鼓人请以城叛,穆子(4)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5),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之叔向曰:‘好恶不愆(6),民知所适(7),事无不济(8)。’愆,过也。适,归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9)。若所好何?无以复加所好。若其弗赏,是吾失信也,何以庇(10)民?力能则进,否则速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11)奸,所丧滋(12)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13),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14),姑修而城。”军吏(15)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16),何以事君也?”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17),不如完旧(18)。完,犹保守。贾怠无卒(19),卒,终也。弃旧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20),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21),知义所在。有死命(22)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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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707 【注释】(1)荀吴(?—公元前519年):姬姓,中行氏,名吴。因中行氏出自荀氏,故亦称荀吴,中行将军荀偃之子,是中行氏四世祖。春秋后期晋国名将,率军多与戎狄部落作战,扫平晋国周边的游牧部落。周灵王十八年春,荀偃病卒,范丐、荀吴迎丧以归,晋侯使范丐为中军元帅,以荀吴为中军副将。公元前519年卒,谥穆,称穆伯吴或中行穆子。(2)鲜虞:古族名,春秋时白狄的一支,常受晋国的侵犯。分布在今河北境内,以正定为中心。春秋末年建立中山国。(3)鼓:古国名。春秋时鼓国,在今河北省晋县以西,为白狄的一支。杜预注:“鼓,白狄之别,巨鹿下曲阳县有鼓聚。”(4)穆子:即荀吴。(5)师徒不勤:师徒,士卒。亦借指军队。不勤,不劳苦。(6)好恶不愆:好恶,喜好与嫌恶。不愆,无过错、无过失。杨伯峻注:“愆,过也。好其所当好,恶其所当恶,是谓不愆。”(7)民知所适:适,归向;归从。杜预注:“适,归也。”孔颖达疏:“言皆知归于善也。”(8)不济:不成功。(9)赏所甚恶:杨伯峻注:“此谓或以吾城叛,固己之所恶;人以城叛,亦当为己之所恶而不当赏。”(10)庇:保护、保佑。(11)迩:接近。(12)滋:愈益,更加。(13)缮守备:缮,音善,修补,修葺。守备,用于防御的设施、器物。(14)食色:未挨饿的气色。(15)军吏:泛指军中的将帅官佐。(16)勤民而顿兵:勤民,劳苦百姓。顿兵,损坏兵器。谓打仗而有损失。顿,通“钝”。(17)贾怠:谓招致百姓怠惰。(18)完旧:完,保存,保全。旧,原来、本来。杨伯峻注:“旧指不怠、勤慎。”(19)无卒:杨伯峻注:“无卒谓事无好结果。”(20)率义不爽:率义,行义。不爽,不差、没有差错。(21)民知义所:杜预注:“知义所在也。荀吴必其能获,故因以示义。”(22)死命:效死,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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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709 【译文】鲁昭公十五年,晋国荀吴率领军队攻打鲜虞,包围了鼓国。鼓国有人请求举城投降,荀吴不答应。左右随从说:“不费一兵之力,就能得到一个城池,将军为何不这么做呢?”荀吴说:“我听叔向说过:‘如果喜好与厌恶得当而没有过失,民众就知道他们该向何处去,这样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若有人以我们的城邑叛变,这是我们所极其憎恶的。别人带着城邑背主来降,我们却为什么单单喜欢这样呢?奖赏我们所憎恶的,那么对所喜欢的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不加赏赐,这就是我们失信了,那又用什么来庇护百姓呢?力量能够达到的就进攻,否则就迅速撤退,应根据自己力量的大小来做事。我们不可因为想得到城邑便接近奸邪,那样所失去的会更多。”于是就让鼓国人杀死了那些叛徒,并修缮防御设施。晋军包围了鼓国三个月,鼓国有人乞降,荀吴让鼓国人进见,说:“看你们的面色知道没有挨饿,你们姑且回去修缮你们的城池!”一位军官说:“能获得城池却不要,劳苦百姓又损坏兵器,如此怎样奉事君主呢?”荀吴说:“我正是以此来侍奉君主。假如得到一座城池,却使此城的百姓变得怠惰,那要这座城池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得到城邑却导致百姓的怠惰,还不如保持原本(勤慎)的状态。导致百姓的怠惰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抛弃原来(勤慎)的状态就不会吉祥。鼓国人能事奉他们的国君,我也能事奉我们的君主。遵循正义行事就不会有过错,好恶得当而没有差失,城池既可得到,又能使民众明白正义之所在,从而拼死效命于晋国而没有异心,不也是可以的吗?”后来鼓国人告知说,城内粮食已吃完,力量已用尽,然后晋军夺取了鼓国。荀吴攻克鼓国后班师回朝,没有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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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711 【原文】十八年,火(1)始昏见。火,心星也。梓慎(2)曰:“七日,其火作乎(3)宋、卫、(旧无卫字。补之)陈、郑(4)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5)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6)。”前年,裨灶欲用瓘斝禳火,子产不听。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7)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8)?灶焉知天道?是(9)亦多言矣,岂不或信(10)?”多言者。或时有中也。遂不与,亦不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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