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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黄霸字次公,淮阳(1)阳夏(2)人也。以廉称,察补河东(3)均输长(4),复察廉为河南(5)太守丞(6)。霸为人明察内敏,又习文法,然温良有让,足知,善御(7)众。为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吏民爱敬焉。时,上垂意(8)于治,数下恩泽诏书,吏不奉宣(9)。太守霸为选择良吏,分部宣布诏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邮亭(10)乡官皆畜鸡豚,以赡鳏寡贫穷者。然后为条教,置父老(11)师帅(12)伍长(13),班行之于民间,劝以为善防奸之意,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食谷马。米盐靡密,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见者,语次寻绎(14),问它阴伏(15),以相参考。尝欲有所司察,择长年廉吏遣行,属令周密。吏出,不敢舍(16)邮亭,食于道旁,乌攫(17)其肉。民有欲诣府口言事者适见之,霸与语,道此。后日吏还谒霸,霸见迎劳之,曰:“甚苦!食于道旁乃为乌所盗肉。”吏大惊,以霸具知其起居,所问豪氂不敢有所隐。鳏寡孤独有死无以葬者,乡部书言,霸具为区处,某所大木可以为棺,某亭猪子可以祭,吏往皆如言。其识事聪明如此,吏民不知所出,咸称神明。奸人去入它郡,盗贼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全安长吏。许丞老,病聋,督邮(18)白欲逐之。霸曰:“许丞廉吏,虽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颇重听,何伤?且善助之,毋失贤者意。”或问其故,霸曰:“数易长吏,送故迎新之费及奸吏缘绝簿书盗财物,公私费耗甚多,皆当出于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贤,或不如其故,徒相益为乱。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自汉兴,言治民吏,以霸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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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淮阳:郡国名。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县)。(2)阳夏:县名。今河南太康县。(3)河东:郡名。治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4)均输长:设在郡治的均输官。(5)河南:郡名。治洛阳(在今河南洛阳东北)。(6)太守丞:太守的佐官。(7)御:领导,团结(人民)。(8)垂意:注意;留意。(9)奉宣:宣布帝王的命令。(10)邮亭:古时传递文书的人沿途休息的处所;驿馆。(11)父老:同三老,掌教化的乡官。(12)师帅:表卒。(13)伍长:古代户籍以五家为伍,设伍长一人。(14)寻绎:抽引推求。(15)阴伏:秘诀。(16)舍:住宿。(17)攫:抓取。(18)督邮:官名。郡之重要属吏,代表太守督察县、乡,传达教令兼处理狱讼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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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黄霸,字次公,淮阳郡阳夏县人,以廉洁被察知后升补为河东郡均输长,后又因廉洁被察知而升为河南郡太守丞。黄霸为人善于观察,且思维敏捷,又熟习法律条文,待人接物温良谦让,能体家人,善于团结众人。做太守丞时,处事议政合乎法度,顺应人心,太守十分信任他,老百姓也敬爱他。当时皇上正专心于治理天下,多次下达诏书给民众,但有的官吏却不让百姓知道。太守黄霸却专门选择了优秀的下属吏员,分到各处去发布皇上诏令,让民众都能知道皇上的旨意。他还让邮亭乡官都养上鸡和猪,以赡养鳏寡贫穷的人。然后又制订了条令教则,发给各方父老、师帅和伍长等基层小吏,由其颁行于民间,劝说百姓严防奸盗,并安心于农耕蚕桑之业,节约使用货物资财,种树木、养牲畜,去掉浮华奢侈的浪费。像米粒盐粒一样细密的公事,最初显得烦杂碎乱,然而黄霸却全力以赴地加以推行。官吏民众凡可遇见的人,黄霸都要从其言行中了解有用的情况,询问事情的来笼去脉,以资参考。曾经遇有密事调查,于是择派一位老成的廉吏前往访察,并令其绝不能泄露机密。廉吏依言出发,途中易服微行,不敢住在驿亭,饿了便躲在路边悄悄地吃些食物,这时忽有一只乌鸦飞来抢走了他手裹拿的肉。百姓中正好有一个要到郡府陈报事情的人看到这一情况,便与黄霸讲了此事。日后那廉吏回来拜见黄霸,黄霸迎上前慰劳他,说:“太辛苦了!在路上吃饭还被乌鸦抢走了肉。”廉吏大惊,以为黄霸对他外出的起居情况都已知晓,所以对黄霸问及的调查结果便不敢有丝毫的隐瞒。郡中若有鳏寡孤独的人死了没钱安葬的,由乡吏上书报知,黄霸都能为他们分别妥善处理,告其某处有棵大树可做棺椁之材,某亭有头小猪可以做宰祭之用,乡吏依令去取,果然都像黄霸所说的一样。黄霸了解情况清晰明了到这样的程度,官吏民众不知底细的人,都称他是神明。奸盗也只好转移到其他的郡中,所以本郡的盗贼就逐渐的减少了。黄霸尽力施行教化,然后才使用刑罚,注意成全维护下属官吏。许县县丞年纪老了,耳朵也聋了,督邮报告黄霸想要辞退他,黄霸说:“许县县丞是廉洁的官吏,虽然上了年纪,但还能应付官场拜起送迎之类的例行公事,即使很聋,又有何妨呢?还是好好地帮助他,不要让贤德的人失望。”有人请教他其中的缘故,黄霸道:“一再更换长吏,送旧迎新的费用,以及奸猾官吏乘机销毁帐册文书而盗窃财物,公家和私人的损失很大,所有的费用都得百姓供给,换上的新官又未必贤德,或者还不如他的前任,白白地反复加剧混乱。大凡治民的道理,主要是做得不要太过头罢了。”自从汉朝兴起,讲到治理地方官吏民众的,还是以黄霸为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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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硃邑字仲卿,庐江(1)舒(2)人也。少时为舒桐乡(3)啬夫(4),廉平不苛,以爱利(5)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爱敬焉。迁补太守卒史,举贤良为大司农丞(6),迁北海(7)太守,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8)。为人淳厚,笃于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9)之,朝廷敬焉。身为列卿,居处俭节,禄赐以共九族(10)乡党(11),家亡余财。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12)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13)外,民果共为邑起冢立祠,岁时祠祭,至今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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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庐江:郡名。治舒(在今安徽庐江县西南)。(2)舒:县名。在今安徽庐江县西南。(3)桐乡:古乡名。今安徽桐城县。(4)啬夫:乡啬夫掌管本地诉论和赋税之事。(5)爱利:此指爱民、利民。(6)大司农丞:官名。大司农的属吏。(7)北海:郡名。治营陵(在今山东昌东县东南)。(8)大司农:官名。掌租税钱谷盐秩及国家财政收入。(9)器:器重。(10)九族:指本身及上之父、祖、曾祖、高祖,下之子、孙、曾孙、玄孙。(11)乡党:泛指乡里。(12)奉尝:犹祭祀。奉,供奉。尝,指秋祭。(13)郭: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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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朱邑字仲卿,庐江郡舒县人。他年轻时曾任舒县桐乡负责听讼收赋税的啬夫一职,办事清廉公正,不施苛政,以仁爱之心为民谋利,未曾笞打欺辱过乡人,关心爱护年迈老人和孤儿寡母,对他们多有恩惠,因此他所在地区的官吏民众都很敬重喜爱他。后来他调任太守卒吏,又因被推举为贤良而被任用为大司农丞,后又调任北海郡的太守,接着又因治理情况和品行出类拔萃而升任大司农。朱邑为人淳厚,珍重故旧之情,然而又秉性正派,公事上不徇私情。因此天子器重他,朝廷官员也敬重他。朱邑身为列卿,家中却十分节俭,所得俸禄和赏赐都与家乡父老共用,自家却没有多余的钱财。当初朱邑病危之时,曾嘱咐儿子说:“我原是桐乡的小官,当地的人民爱护我,死后我也一定要埋葬在桐乡。后代子孙祭祀我,不如桐乡的父老乡亲。”待他死后,他的儿子便把他埋葬在桐乡西城的外面,人民果然为朱邑起坟墓立祠堂,每年按时祭祀,到今天也从未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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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龚遂字少卿,山阳(1)南平阳(2)人也,以明经为官。宣帝即位。不久,渤海(3)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4)举遂可用,上以为渤海太守。时,遂年七十余。召见,形貌短小,宣帝望见,不副所闻,心内轻焉,谓遂曰:“渤海废乱,朕甚忧之。君欲何以息其盗贼,以称朕意?”遂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5)盗弄陛下之兵(6)于潢池(7)中耳。今欲使臣胜之(8)邪,将安之(9)也?”上闻遂对,甚说。答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10)。”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11)。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春夏不得不趋(12)田亩,秋冬课(13)收敛(14),益蓄果实菱(15)芡(16)。劳来(17)循行(18),郡中皆有蓄积,吏民皆富实,狱讼止息。上甚重之,以官寿卒(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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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山阳:郡名。治昌邑(在今山东金乡县西北)。(2)南平阳:县名。今山东邹县。(3)渤海:郡名。治浮阳(在今河北沧州市东南)。(4)御史:指御史大夫。(5)赤子:初生婴儿,比喻纯朴的人。(6)兵:武器。(7)潢池:可能是水上演兵之处。《汉书·循吏传·龚遂》:“海濒遐远,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后因以“潢池弄兵”谓叛乱、造反。(8)胜之:谓以武力镇压之。(9)安之:谓安抚之。(10)便宜从事:谓按客观情况灵活处理。(11)乘传:所乘的驿车。(12)趋:向也。(13)课:核算。(14)收敛:收成。(15)菱:菱角。(16)芡:植物名。一名“鸡头”。种子称“芡实”,可食,也可入药。(17)劳来:劝勉。(18)循行:巡视各地。(19)以官寿卒:谓在官任上以寿终。龚遂七十余岁为渤海太守,过数年为水衡都尉,又数年(公元前66年—公元前62年)卒,终年大约八十余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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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龚遂,字少卿,是山阳郡南平阳县人。因通晓经术而做了官,刘贺被废黜后,宣帝即位。过了几年,渤海附近郡县闹灾荒,饥民纷纷起来造反,太守制服不了他们。宣帝想要选一位能够治理渤海的人,丞相和御史大夫推荐龚遂,认为可用,宣帝就任命他做渤海太守。那时龚遂已经七十多岁了,宣帝召见时,望见他形貌矮小,与自己听到的不相符合,心裹有点看不起他,就问他说:“渤海郡法纪废弛,饥民作乱,我非常担忧。您准备用什么办法来平息郡中盗贼,好让我放心?”龚遂回答说:“无非是因为渤海远在海边,没有受过圣朝的教化,那儿的百姓饥寒交迫,而地方官吏又不加体恤,所以才逼得皇上的子民盗了皇上的兵器在水塘中戏耍罢了,并不是有意存心叛乱啊!如今不知是要我去镇压他们呢,还是去安抚他们呢?”宣帝听了龚遂的对答,非常高兴,回答道:“选用贤良,本来就是为了安抚百姓啊!”龚遂说:“我听说治乱民就像理乱绳一样,是急不来的啊。只有从容和缓,然后才能治理。我请求丞相和御史大夫暂且不要用一般法令条文约束我,让我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处置。”宣帝同意了,额外赏赐了黄金,派他赴任。龚遂眼看渤海地方风俗奢侈,喜欢工商业,轻视农耕,于是亲自带头厉行节俭劝导百姓务农种桑,春夏两季劝百姓到田野耕作,到了秋冬就督促他们收割,还让家家户户多储果实、菱角、芡实之类。由于龚遂的巡视劝勉,郡中都有积蓄,官吏和百姓都殷实富足,诉讼案件也没有了。龚遂很受宣帝器重,在任上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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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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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1)。”老氏(2)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3)。法令滋章,盗贼多有(4)。”信(5)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6)清浊(7)之原也。昔天下之罔(8)尝密矣,然奸轨(9)愈起,其极也,上下相遁(10),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11),非武健(12)严酷,恶(13)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于职(14)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15)!下士闻道大笑之(16)。”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17),号为罔漏吞舟之鱼,而吏治蒸蒸(18),不至于奸,黎民艾安(19)。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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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孔子曰句:语出《论语·为政篇》。导,劝导;齐,治理;免,指幸免于罪;无耻,没有廉耻之心;德,道德;礼,礼教;有耻,知道廉耻;格,纠正。谓治国应举德政,行仁义。(2)老氏:即老子,又称老聃、李耳,我国春秋时期伟大哲学家和思想家,道家学派创始人。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3)“上德不德”四句:语出《老子》第三十八章。不德,谓不拘泥形式的、自然的德行;下德,谓人为的、有所固滞的、拘守于表面的德。(4)法令滋章,盗贼多有:见《老子》第五十七章。滋章,滋生彰著;多有,指不断地发生。(5)信:谓诚实不欺。(6)制治:犹言统治。治理政务。(7)清浊:清水与浊水。喻人事的优劣、善恶、高下等。(8)罔:绳索交叉编结而成的渔猎工具。喻法网。(9)奸轨:亦作“奸宄”。指违法作乱的事。(10)遁:躲避;回避。(11)吏治若救火扬沸:吏治,官吏的作风和治绩。言官吏治理的作风就象救猛火和扬盛沸一样,难以制止。(12)武健:勇武刚健。(13)恶:何也。(14)溺于职:犹失职,不尽职。(15)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语出《论语·颜渊篇》。听讼,听理诉讼,审案;使无讼,谓使诉讼完全消灭。(16)下士闻道大笑之:语出《老子》第四十一章。谓才德差的人不明白“道”的玄奥,所以笑之。(17)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觚,多角棱形的器物;圜,同“圆”,圆形;斫,用刀斧等砍或削;雕,泛指修饰。意谓治理国家去繁就简,采用宽松的政策。(18)蒸蒸:兴盛的样子。(19)艾安:谓民生安定,宇内承平。艾,通“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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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孔子说:“用政令来要求他们,用刑罚来惩治他们,人民只是暂时免于罪过,却不会有廉耻之心;如果用道德来教导他们,用礼教来教化他们,人民不但会有廉耻之心,而且会因此而纠正自己的行为。”老子说:“上德是合乎自然的,是真正的有德;下德是人为营造的,其实是无德。法令繁多则巧诈滋生,所以盗贼曰渐增多。”这确实是至理名言啊!法令,是统治的工具,而并不是统治好坏的根源。从前天下法网曾经很严密,但盗贼却日益增多。到达极点时,造成了君臣、人民之间因害怕而互相躲避,以致天下沦丧。那时候,官吏治理的作风就象救猛火、扬盛沸一样,若不使用强硬严酷的办法,又怎么能治理好国家让人舒适呢?这是主张德政之人的失职啊!所以孔子说:“审理诉讼,我和别人差不多,一定要使诉讼的案件完全消灭才好!”老子也说:“庸人不明大道,所以妄加耻笑。”这都不是假话啊。汉代兴起后,破方成圆,去繁就简,法网极为宽疏,号称能漏过吞舟的大鱼。但是吏治却蒸蒸日上,盗乱不兴,民生安定,宇内承平。由此看来,吏治的关键并不在法律的严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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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严延年(1)字次卿,东海下邳(2)人也。延年为人短小精悍,敏捷于事,虽子贡、冉有(3)通艺(4)于政事,不能绝(5)也。吏忠尽节者,厚遇之如骨肉,皆亲乡(6)之,出身不顾,以是治下无隐情。然疾恶泰甚(7),中伤者多,尤巧为狱文(8),善史书,所欲诛杀,奏成于手,中主簿(9)亲近史不得闻知。奏可论死,奄忽(10)如神。冬月,传属县囚,会论(11)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12)。令行禁止,郡中正清(13)。初,延年母从东海来,欲从延年腊(14),到洛阳,适见报囚(15)。母大惊,便止都亭(16),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谒母,母闭阁不见。延年免冠顿首(17)阁下,良久,母乃见之,因数责延年:“幸得备(18)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19)愚民,顾(20)乘(21)刑罚多刑杀人,欲以立威,岂为民父母意哉?”延年服罪,重顿首谢,因自为母御,归府舍。母毕正腊(22),谓延年:“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女(23)东归,扫除墓地耳。”遂去,归郡,见昆弟宗人(24),复为言之。后岁余,果败(25),东海莫不贤知其母(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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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严延年: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58年。东海下邳(今江苏邳州)人。彭祖兄。父为丞相掾,少学法律于丞相府。昭帝时,为侍御史。劾大将军霍光擅废立不道,为朝廷所敬惮。后又弹劾大司农田延年,不实,坐法至死,逃亡。宣帝神爵中,遇赦出,随许延寿征西羌,迁涿郡太守,继为河南太守。其治严酷,被称为“屠伯”。后为人所告,以诽谤朝廷罪,被杀。(2)东海下邳:郡名,治郯县(在今山东郯城西北)。下邳,县名,在今江苏邳县西南。(3)子贡、冉有:孔子的两个弟子,精通政务。(4)通艺:犹精通。(5)绝:超过。(6)乡:乡饮酒礼的略称。郑玄注:“乡,谓饮酒也。”(7)泰甚:太甚,过甚。(8)狱文:判决狱讼的文书。(9)主簿:官名,汉代中央及郡县官署多置之,主管文书,办理事务。(10)奄忽:疾速,倏忽。(11)会论:会同判决罪犯死刑。(12)屠伯:犹屠夫。多以指酷吏或惯于屠杀生灵的人。(13)正清:正肃清明,不邪乱。(14)腊:祭名。古代称祭百神为“蜡”,祭祖先为“腊”;秦汉以后统称“腊”。(15)报囚:判决囚犯。李贤注:“报,犹论也。立春阳气至,可以施生,故不论囚。”(16)都亭:都邑中的传舍。秦法,十里一亭。郡县治所则置都亭。(17)顿首:磕头,旧时礼节之一,以头叩地即举而不停留。(18)备:充任;充当。常用作谦词。(19)全安:保全而使之平安。(20)顾:却,反而。高诱注:“顾,反也。”(21)乘:利用;凭借。(22)正腊:指冬至后第三个戌日举行的祭祀。因是日为腊日,故称。(23)去女:离开你。女,通“汝”,你。(24)昆弟宗人:昆弟,兄弟。宗人,同宗之人。(25)果败:指严延年为人以诽谤朝廷罪所告,被杀一事。(26)贤知其母:称其母贤智。知,同“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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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严延年,字逸卿,东海郡下邳县人。严延年身材短小,精明强干,办事灵活快捷,即使是历史上以精通政务著称的子贡、冉有等人,也未必能胜过他。郡府的吏员忠诚奉公的,严延年就会像自家人一样优待他们,亲近他们并一心为他们着想。居官办事,不顾个人得失,所以在他管辖的区域之内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然而严延年痛恨坏人坏事太过,被他伤害的人很多。他尤其擅长写狱辞,又善于写官府文书,想要诛杀的人,就亲手写成奏摺,连专门掌管文书的主簿,以及最接近他的属吏,都无从得知。奏准判定一个人的死罪,迅速得就像神明一样。到了冬天行刑时,他就命令所属各县把囚犯解送到郡上,集中在郡府统一处死,一时血流数里,所以河南郡人都称他为“屠伯”。在他的辖区裹,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全郡上下一派清明。当初,严延年的母亲从束海郡来,打算与严延年一起行腊祭礼。刚到洛阳,正好碰上他在处决犯人。他母亲很震惊,便住在道旁的亭舍,不肯进入郡府。严延年出城到亭舍去拜见母亲,母亲关门不见。严延年在门外脱帽叩头,过了好一阵,母亲才见他,因此斥责他说:“你有幸当了一郡太守,治理方圆千里的地方,没听说你以仁爱之心教化百姓,以保全百姓使他们平安,反而利用刑罚大肆杀人,想以此来建立威信,难道身为老百姓的父母官是该这样行事的吗?”严延年赶忙认错,重重地叩头谢罪。于是亲自为母亲驾车,一同回郡府去。正腊的祭祀完毕后,母亲对严延年说:“苍天在上,明察秋毫,岂有乱杀人而不遭报应的?想不到我人老了还要亲眼看着壮年的儿子身受刑戮!我走啦!离开你回到东边的家乡去,为你准备好葬身之地。”于是母亲就这样走了。回到本郡,见着兄弟本家之人,又把以上所言对他们说了。过了一年多,严延年果然出事了。东海郡人没有不称颂严母贤明智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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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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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6685
【原文】在民上者,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故民有耻而且敬,贵谊而贱利。此三代之所以直道(1)而行,不严而治之大略(2)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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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直道:正路。沿着直的道路走。比喻办事公正。(2)大略:大概;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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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在上位的领导者要用伦理道德来引导民众,用礼制来统一民众的思想,所以民众就会有廉耻感而且又有诚敬心,会重视仁义而轻视财利。这就是夏、商、周三代之所以能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行(人人行事公正),不需要采用严酷的政治而能让天下大治的治国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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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秦杨以(1)田农而甲一州,翁伯(2)以贩脂而倾县邑,张氏以卖酱(3)而隃侈,质氏(4)以洒削而鼎食(5),浊氏以胃脯(6)而连骑,张里以马医而击钟(7),皆越法矣。然常循守事业,积累赢利,渐有所起。至于蜀卓、宛孔、齐之刀间,公擅山川铜铁鱼盐市井之入,运其筹策,上争王者之利,下锢(8)齐民之业,皆陷不轨奢僭之恶。又况掘冢(9)搏掩(10),犯奸成富,曲叔、稽发、雍乐成之徒,犹夏齿列(11),伤化败俗,大乱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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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以:凭借。依靠。(2)翁伯:《史记》作“雍伯”。(3)酱:《史记》作“浆”。(4)质氏:《史记》作“郅氏”。(5)鼎食:列鼎而食。古代贵族饮食的排场。(6)胃脯:煮羊胃为脯。(7)击钟:打钟奏乐。形容生活奢华。(8)锢:意谓专取。(9)掘冢:掘坟盗墓。(10)搏掩:谓抢夺财物。或谓“搏”当作“博”,博掩,赌钱。(11)齿列:并列。指恶人与善良之人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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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秦杨凭借拥有大片田地而富甲一州;翁伯凭借贩卖油而成为县邑的首富;张氏靠卖酱致富,生活奢侈,超越礼制;质氏靠磨刀发家,列鼎而食;浊氏靠卖肉干富家,侍从的车骑前呼后拥;张里凭借医马而打钟奏乐,生活奢华。他们的生活都超越了礼法的规定。但是他们通常还都是固守自己的事业,一点点地积累盈利,逐渐发家致富。至于蜀人卓氏、宛人孔氏、齐人刀闲,他们公然占有山川、铜铁、鱼盐市场的收益,运筹谋划,上同帝王争利,对下专有平民的生业,他们都陷入了违法、奢侈、犯上的邪恶。更何况那些通过盗墓、赌博、抢劫、犯法奸诈而致富的人,如曲叔、稽发、雍乐成之流,他们依然和善良的人齐齿并列,不受惩罚,这是败坏风俗,损伤教化,导致社会大乱的行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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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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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1)。”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职,失职有诛,侵官(2)有罚。夫然,故上下相顺,而庶事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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