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057766

1703057767 【原文】“明鉴（1）未远，覆车（2）如昨（3），而近习之权（4），复相扇结（5）。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泛等，肆行贪虐（6），奸媚（7）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纠（8）而戮之。虽言赦（9）后不当（10）诛杀，原其诚心（11），在乎去恶（12）而小人道长（13），荧惑（14）圣听，遂使天威（15）为之发怒。如加刑谪（16），已为过甚（17），况乃重罚，令伏欧刃乎（18）！又前山阳（19）太守翟超、东海（20）相（21）黄浮（22），奉公不挠（23），疾恶如雠（24），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25），不逢赦恕（26）。览之纵横（27），没财已幸（28）；宣犯舋过（29），死有余辜（30）。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31），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32），而文帝从而请之，世祖（33）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34）之诛。而今左右群竖（35），恶伤党类（36），妄相交构（37），致此刑谴（38）。闻臣是言（39），当复啼诉（40）陛下，深宜（41）割塞（42）近习（43）豫政（44）之源（45），引纳（46）尚书（47）朝省（48）之事，简练清高（49），斥黜佞邪（50）。如是天和于上，地洽（51）于下，休祯符瑞（52），岂远乎哉！陛下虽厌毒（53）臣言，人主有自勉强（54），敢以死陈（55）。”

1703057768

1703057769 【注释】（1）明鉴：明显的鉴戒或借鉴。（2）覆车：比喻失败的教训。（3）昨：前一天，隔天。（4）近习之权：近习，指君主宠爱亲信的人。权，威势。（5）复相扇结：复，又。相，交互、互相。扇结，煽动勾结。（6）肆行贪虐：肆行，谓恣意妄为。贪虐，贪婪暴虐。（7）奸媚：诡诈谄媚。（8）纠：惩治。（9）赦：宽免罪过。（10）不当：不该。（11）原其诚心：原，推究、考究。诚心，诚恳的心意。（12）去恶：去，去掉、除去。恶，恶人、坏人。（13）小人道长：《周易》否卦《彖》：“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14）荧惑：炫惑（迷乱）。（15）天威：上天的威严，上天的威怒。此处指皇帝的威严。（16）刑谪：刑罚。（17）过甚：过分。（18）令伏欧刃乎：令，使。伏，此处指死于。欧刃，春秋时著名剑工欧冶子所铸的剑。此处指刑刀。（19）山阳：山阳郡。（20）东海：郡名。秦置。楚汉之际也称郯郡。治所在郯（今山东郯城北）。其后历代屡有设置，辖境及治所亦有变迁。（21）相：古官名。汉时诸侯王国的实际执政者，地位相当于郡太守。（22）黄浮：见前注。（23）奉公不挠：奉公，奉行公事，不徇私。不挠，亦作“不桡”，不弯曲，形容刚正不屈。（24）疾恶如雠：同“疾恶如仇”。痛恨坏人坏事像痛恨仇敌一样。（25）刑坐：犹连坐。谓旧时犯法者的家属、亲族和邻居等连带受刑罚。（26）赦恕：赦免宽恕。（27）纵横：肆意横行，无所顾忌。（28）幸：幸运。（29）舋过：罪过，过失。（30）死有余辜：谓虽死不足抵其罪。形容罪大恶极。（31）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文帝时，太中大夫邓通受宠，居文帝旁有怠慢之礼。氶相申屠嘉见后召邓通至丞相府，责之曰：“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邓通顿首，至于出血。文帝使使召通，而谢丞相曰：“吾弄臣，君释之。”（32）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董宣，字少平，陈留圉（今河南杞县南）人，东汉初任北海相、江夏太守、洛阳令等职，在职不畏强暴，惩治豪族。董宣任洛阳令时，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奴仆仗势杀人，被湖阳公主包庇。董宣拦住湖阳公主的车，令奴下车而杀之。公主诉于刘秀，刘秀令其向公主叩头谢罪，董宣拒不低头。刘秀令人强按之，也不能使其俯首。京师豪族贵戚莫不畏之，号为“卧虎”。（33）世祖：即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34）专命：不奉上命而自由行事。（34）群竖：一群小人。（36）党类：犹党与。（37）交构：互相构陷。（38）刑谴：刑罚。（39）是言：这些话。（40）当复啼诉：啼，悲哀地哭泣。诉，告诉、诉说。（41）宜：应该。（42）割塞：犹杜绝。（43）近习：指君主宠爱亲信的人。（44）豫政：参与政事。豫，通“与”。（45）源：根源。（46）引纳：招致接纳。（47）尚书：官名。始置于战国时，或称掌书，尚即执掌之义。东汉时正式成为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官员。（48）朝省：朝见。（49）简练清高：简练，谓淘汰洗练，撮取精要。清高，清正高洁之士。（50）斥黜佞邪：斥黜，亦作“斥绌”，弃逐、黜免。佞邪，指奸邪之人。（51）洽：和谐，融洽。（52）休祯符瑞：吉祥的征兆。指帝王受命、天下大治的征兆。（53）厌毒：憎恨。（54）勉强：尽力而为。（55）敢以死陈：敢，谦词，犹冒昧。死陈，冒死进陈。

1703057770

1703057771 【译文】“明显的借鉴刚过不久，覆车的教训好像才发生在昨天，但是皇上身边掌权的小人，又互相煽动勾结。小黄门赵津、恶霸张泛等人，恣意妄为，贪婪暴虐，谄媚您身边的人。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惩治诛杀了他们，虽说他们被赦免之后不应当诛杀，推究他们真诚的心意，目的在于去掉恶势力。可是小人的风气日盛，迷惑了您的视听，使您为之发怒。如果给刘瓆等人施加刑罚，已经很过分了，何况是重刑，让他们死于刀下呢！又有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挠，疾恶如仇，翟超没收了侯览的财物，黄浮依罪诛杀了徐宣。（他们有如此功劳）反而一起获罪，得不到赦免和宽恕。侯览的肆意横行，没收其财物已算是幸运的；徐宣所犯的罪过，是死有余辜的。以前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洛阳令董宣指责羞辱湖阳公主，然而文帝只是派人去请丞相释放（邓通），光武帝对董宣也加以重赏，从未听说申、董二臣因不奉圣旨而被诛杀的。而今您身边的一帮小人，深恨同党受到伤害，相互勾结陷害，因此（使忠臣）受到刑罚。（他们）听到臣这些话，必定再次向陛下哭诉，陛下实在应该杜绝亲信之臣干预政事的根源，引用采纳尚书朝见之事，考察举荐清正高洁之士，罢斥佞邪之徒。如果这样，天道和顺于上，大地融洽于下，吉祥符瑞的出现，难道还会远吗！陛下虽然厌恨臣说的这些话，但作为人主应该尽力而为，所以臣才敢冒死陈说。”

1703057772

1703057773 【原文】帝得奏愈怒，竟无所纳（1）；朝廷众庶（2），莫不怨之。宦官由此疾（3）蕃弥甚。李膺（4）等以党事下狱考实（5），蕃因上疏谏曰：“臣闻贤明之君，委心（6）辅佐；亡国之主，讳闻直辞（7）。故汤武虽圣，而兴（8）于伊（9）、吕（10）；桀（11）纣（12）迷惑，亡在失人（13）。由此言之，君为元首（14），臣为股肱（15），同体相须（16），共成美恶（17）者也。伏见前司隶校尉（18）李膺、大仆（19）杜密（20）、大尉掾（21）范滂（22）等，正身无玷（23），死心社稷（24），以忠忤旨（25），横加考案（26），或禁锢闭隔（27），或死徙非所（28）。杜塞（29）天下之口，聋盲（30）一代之人，与秦焚书坑儒（31），何以为异？昔武王克殷（32），表闾封墓（33）；今陛下临政（34），先诛忠贤（35）。遇善何薄（36）？待恶何优（37）？夫谗人似实，巧言如簧（38），使听之者惑、视之者昏（39）。夫吉凶之效（40），在乎识善（41）；成败之机，在于察言（42）。

1703057774

1703057775 【注释】（1）纳：采纳。（2）朝廷众庶：朝廷，亦作“朝庭”，是君王接受朝见和处理政务的地方，此处借指朝臣。众庶，众民、百姓。（3）疾：厌恶、憎恨。（4）李膺（公元110年—公元169年）：字元礼，东汉颍川襄城（今河南省）人。桓帝时，为司隶校尉，当时太学生誉称为“天下模楷李元礼”。凡为他所接纳者，称为“登龙门”。反对宦官专权，曾杀张朔，宦官畏惧。灵帝时，与窦武、陈蕃谋诛宦官，事败被杀。（5）党事下狱考实：党事，党锢之事。考实，考按实情。（6）委心：犹倾心。（7）讳闻直辞：讳闻，忌讳听到。直辞，忠直的言辞。（8）兴：兴起。（9）伊：伊尹，商初大臣。（10）吕：吕望，即姜太公。（11）桀：夏朝最后一个国王，名履癸，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虐、荒淫的国君之一。（12）纣：商代最后一位君主。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君。桀和纣，泛指暴君。（13）失人：谓用人不当。（14）元首：头。（15）股肱：大腿和胳膊。（16）同体相须：同体，同一形体、共一形体。相须，亦作“相需”，互相依存、互相配合。（17）美恶：美丑，好坏。（18）前司隶校尉：前，原先的。司隶校尉，官名，为汉至魏晋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19）大仆：即太仆。官名。为天子执御，掌舆马畜牧之事。（20）杜密：字周甫，东汉颍川阳城（今郑州登封）人，生年不详，卒于公元169年。东汉桓帝时，他与名士李膺齐名，时称李杜。太学生称誉杜密为“天下良辅杜周甫”。（21）大尉掾：大尉，即太尉。掾，官府中佐助官吏。（22）范滂（公元137年—公元169年）：东汉官员。字孟博，汝南征羌（今河南漯河市召陵区）人。少厉清节，举孝廉。曾任清诏使、光禄勋主事。按察郡县不法官吏，举劾权豪。见时政腐败，弃官而去。后汝南太守宗资请署功曹，严整疾恶。桓帝延熹九年，以党事下狱，释归时士大夫往迎者车数千辆。灵帝初再兴党锢之狱，诏捕滂，自投案，死狱中。（23）正身无玷：正身，谓正直不阿。无玷，没有瑕疵、不受玷污。（24）死心社稷：死心，竭诚尽心。社稷，代指国家。（25）以忠忤旨：忤，违逆、触犯。旨，皇帝的诏书、命令。（26）横加考案：横加，肆意施加、无端施予。考案，拷问查究。（27）或禁锢闭隔：禁锢，谓禁止做官或参与政治活动。闭隔，关闭使隔绝。（28）非所：不是人能够正常生活的地方。指监狱、边荒之地等。（29）杜塞：堵塞，屏绝。（30）聋盲：喻使人耳目闭塞。（31）焚书坑儒：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216年），博士淳于越根据古制，建议分封皇族子弟。丞相李斯反对儒生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建议除秦记、医药、卜筮、种树书外，民间所藏《诗》《书》和诸子百家书一律焚毁，谈论《诗》《书》者处死，以古非今者族诛，学习法令者以吏为师。此即为“焚书”。第二年，始皇下令坑东方术之士及其他学者四百六十余人，此即为“坑儒”。（32）武王克殷：武王，即周武王。克，战胜、攻取。殷，殷商。（33）表闾封墓：表闾，谓旌表闾里，以显彰功德。封墓，增修坟墓，以旌功勋。李贤注引《史记》：武王克殷，命毕公表商容之闾，闳夭封比干之墓也。（34）临政：亲理政务。（35）先诛忠贤：先诛，首先诛杀。忠贤，忠臣贤士。（36）遇善何薄：遇，对待。善，善士、有德之士。薄，鄙薄。（37）待恶何优：待恶，对待恶人。优，引申为优厚，指给予好的待遇。（38）如簧：比喻善为巧伪之言。簧，笙中之簧片。（39）昏：昏聩、糊涂、迷乱。（40）效：效果，功效。（41）在乎识善：在乎，在于。识，认识、识别。善，善事。（42）察言：审察言论。

1703057776

1703057777 【译文】桓帝看了奏书之后愈加震怒，终究没有采纳。朝廷众臣，天下百姓，没有不抱怨的。宦官由此更加嫉恨陈蕃了。李膺等人因党锢之事下狱受审，陈蕃因此上疏谏诤说：“臣闻贤明的君主，倾心于辅佐之臣；亡国的君王，忌讳听忠直的言辞。所以商汤、周武王虽然是圣明的君主，但仍然是靠伊尹、周公的辅佐而兴盛起来的；夏桀、商纣昏惑，他们的失败在于用人不当。从这一点来说，君主是头，臣子是大腿和胳膊，同为一体，相互依存，荣辱与共。臣私下看到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人，身正而没有污点，竭诚尽心保卫社稷。（他们）因为忠言违背圣意，无端地被考问查究，有的被禁锢隔离审查，有的死亡或被流放到无法生活的地方。（像这样）堵塞天下人之口，闭塞一代人的耳目，这和秦始皇焚书坑儒，有什么不同！昔日周武王推翻殷商政权，还派人在商容（殷之遗臣）的里门刻石，增修比干的坟墓，以彰显他们的功德。而今陛下做了皇帝，却先诛杀忠臣贤士。对善良之人为何这样刻薄？对待罪恶者为何又这么优厚？谗奸之人看起来似乎很老实，而那张巧言利口却像笙簧一般，让听的人迷惑，让看到的人昏愦。吉和凶的效应，就在于能认清善事；成或败的关键，就在于审察言论。”

1703057778

1703057779 【原文】“人君者，摄（1）天地之政，秉（2）四海之维（3），举动（4）不可以违圣法，进退（5）不可以离道规。谬言（6）出口，则乱及八方（7），何况髠（8）无罪于狱、杀无辜于市乎！又青、徐炎旱（9），五榖损伤（10），人物流迁（11），茹菽（12）不足，而宫女积于房掖（13），国用尽于罗纨（14），外戚私门（15），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16）。昔春秋（17）之末，周德衰微（18），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19），天所弃也。天之于（20）汉，悢悢无已（21），故殷勤（22）示变，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实在修德（23）。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24），不敢尸禄惜生（25），坐观成败（26）。如蒙采录（27），使身首分裂（28），异门而出，所不恨也。”帝讳其言切（29），托以蕃辟召（30）非其人，遂策免之（31）。

1703057780

1703057781 【注释】（1）摄：统率，管辖。（2）秉：秉持。（3）维：纲纪，法度。（4）举动：举止，行动。（5）进退：举止行动。（6）谬言：妄言。（7）八方：四方和四隅。（8）髠：古代剃发之刑。（9）青徐炎旱：青徐，青州和徐州的并称。炎旱，炎热干旱。（10）损伤：伤害，损坏。（11）流迁：迁移流动。（12）茹菽：茹，蔬菜的总名。菽，豆类的总称。此处指吃穿用度。（13）积于房掖：积，积聚。房掖，掖庭，指宫中旁舍，为妃嫔居住的地方。（14）国用尽于罗纨：国用，国家的费用或经费。罗纨，泛指精美的丝织品。（15）私门：权势之家，权贵者。（16）禄去公室，政在大夫：《论语》：“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意为鲁国失去国家政权已经有五代了，政权落在大夫之手已经四代了。（17）春秋：时代名。东周的前半期。（18）周德：周代的德治。（19）无复灾眚者：无复，不再。灾眚，灾殃、祸患。（20）于：对，对于。（21）悢悢无已：悢悢，眷念。无已，无了时。（22）殷勤：情意恳切。（23）修德：修养德行。（24）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位，职位。台司，指三公等宰辅大臣。忧，忧虑。责，责任、职责。深重，重大。（25）尸禄惜生：尸禄，犹尸禄素餐，谓空食俸禄而不尽其职，无所事事。惜生，爱护生命。（26）坐观成败：坐观，坐视、旁观。成败，成功与失败。（27）如蒙采录：蒙，敬词，承蒙。采录，采纳录用。（28）身首分裂：身首，躯干和头颅。分裂，分割。（29）讳其言切：讳，忌讳。切，激烈。（30）辟召：征召。（31）遂策免之：策免，帝王以策书免官。之，即陈蕃。

1703057782

1703057783 【译文】“作为天下人的君主，统理天下大事，掌握四海的纲维，举动不可以违背圣王之法，进退不可以背离自然规律。妄言一出口，祸乱就会延及八方，何况是髠无罪之人于监狱、杀无辜之人于市街呢？而且（如今）青州、徐州炎热干旱，五谷不收，人民流离失所，食用不足糊口。可是皇家的宫女聚满后宫，国家费用都花在宫女们穿的罗纨上面。外戚和权贵们，贪财受贿，所谓‘国家政权离开君主，落在了大夫手中。’过去春秋末期，周代的德治衰微，数十年间没有发生灾异，那是上天已抛弃不理的缘故啊。上天对于汉室，眷恋不已，所以殷勤地显示灾变，来让陛下省悟。要除去妖孽，确实在于修养德行。臣身居三公高位，为自己责任重大而不安，不敢贪图俸禄、贪生怕死而坐视不管。如果臣的意见被采纳，即使身首异处，从不同的门出去，也不生怨恨心。”桓帝忌讳陈蕃的言辞太激烈，就推托说陈蕃征召的人不合适，于是下令罢免了他。

1703057784

1703057785 【原文】灵帝（1）即位，窦太后临期（2），以蕃为太傅（3）录尚书事（4）（旧无以蕃至书事九字。补之）。蕃与后（5）父大将军窦武（6），同心尽力，征用名贤（7），共参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8）想望（9）太平。而帝乳母（10）赵娆，旦夕（11）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12）、王甫（13）等，与共交构（14），谄事（15）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16），及其支类（17），多行贪虐（18）。蕃常疾（19）之，志诛中官（20）。会窦武亦有谋（21）。

1703057786

1703057787 【注释】（1）灵帝：刘宏（公元181年—公元234年），东汉章帝的玄孙，继桓帝立。在位时宠信宦官，戮杀忠臣，朝政日益凋败。终于在中平年初，引起黄巾贼造反，使东汉走向衰乱。在位二十二年崩。（2）窦太后临期：窦太后，窦妙（？—公元172年），汉桓帝皇后。扶风平陵人。曾祖窦融，官大司徒；父窦武，官大将军。公元165年被立为皇后。临期，《后汉书》作“临朝”。（3）太傅：三公之一。周代始置，辅弼天子治理天下。秦废。汉复置，次于太师。历代沿置，多以他官兼领。（4）录尚书事：官名。初置时称“领尚书事”。东汉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章帝初即位，以太傅赵熹、太尉牟融并录尚书事，用“录”代“领”始此。录为总领之意。录、领职事相近，而权位更重。后东汉每帝即位，常置太傅、录尚书事。（5）后：即窦太后。（6）窦武：生年不详，卒于公元168年，字游平，东汉茂陵（今陕西省东平县东北）人。桓帝窦后之父。桓帝崩，拥立灵帝，官拜大将军，与陈蕃辅政，多辟名士，后因谋诛宦官事泄，遇害。（7）征用名贤：征用，征召任用。名贤，著名的贤人。（8）延颈：伸长头颈。引申指仰慕，渴望。（9）想望：希望。（10）乳母：奶妈。（11）旦夕：日夜；每天。（12）曹节：生年不详，卒于公元168年，字汉丰，南阳新野（今河南新野）人。由小黄门升中常侍，封长安乡侯，矫诏杀窦武、陈蕃。详见后文。（13）王甫：东汉大宦官，任长乐食监时，与曹节等劫持灵帝，杀窦武、陈蕃。后被揭发下狱，死于杖下，尸被磔。（14）交构：勾结。（15）谄事：逢迎侍奉。（16）封拜：赐爵授官。（17）支类：犹支属。（18）贪虐：贪婪暴虐。（19）疾：痛恨。（20）志诛中官：志，立志。诛，诛杀，除去。中官，宦官。（21）会窦武亦有谋：会，副词，恰巧；适逢。谋，谋虑；谋划。

1703057788

1703057789 【译文】灵帝刘宏即位，窦太后临朝听政，任用陈蕃为太傅兼任录尚书事。陈蕃与太后之父大将军窦武，齐心合力，征用有名之士，共同参与政事，天下的读书人没有不伸长脖子企望天下太平的。而灵帝的乳母赵娆，日夜在窦太后身边，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和她勾结在一起，逢迎太后。太后信任他们，多次颁发诏命给他们赐爵授官，就连这些人的旁系亲属，也多行贪婪暴虐之事。陈蕃非常痛恨他们，立志要诛杀宦官，恰好窦武也有这个想法。

1703057790

1703057791 【原文】蕃乃先上疏曰：“臣闻言不直（1）而行不正（2），则为欺（3）乎天而负（4）乎人；危言（5）极意（6），则群凶侧目（7），祸不旋踵（8）。钧（9）此二者，臣宁得祸，不敢欺天也。今京师嚣嚣（10），道路喧哗（11），言侯览、曹节等，与赵夫人（12）诸女尚书（13），并乱天下，附从者升进（14），忤逆者中伤（15）。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16），泛泛东西（17），耽禄畏害（18）。陛下前始摄位（19），顺天行诛（20），苏康、管霸（21），并伏其辜（22）。是时天地清明，人鬼欢喜。奈何数月，复纵左右（23）。元恶（24）大奸，莫此之甚（25）。今不急诛（26），必生变乱（27），倾危社稷（28），其祸难量。”太后不纳。蕃因与窦武谋之，及事泄，曹节（29）等矫诏（30）诛武等。遂令收（31）蕃，即日（32）害之。

1703057792

1703057793 【注释】（1）不直：不公正，不正直。（2）行不正：行，行为。不正，不端正；不正派；不正当。（3）欺：欺骗。（4）负：辜负。（5）危言：直言。（6）极意：尽意；尽心。（7）群凶侧目：群凶，众奸；众凶逆。侧目，斜目而视，形容愤恨。（8）祸不旋踵：祸，祸患。旋踵，掉转脚跟。形容时间短促。（9）钧：考量，衡量。（10）京师嚣嚣：京师，此指国都。嚣嚣，喧哗貌。（11）喧哗：亦作“喧哗”，声音大而杂乱。（12）赵夫人：即赵娆。（13）女尚书：宫内女官名。东汉、三国魏、后赵石虎宫中都有女尚书，原理批阅宫外奏章、文书等。（14）附从者升进：附从者，依附顺从的人。升进，晋升官位。（15）忤逆者中伤：忤逆，冒犯；违抗。中伤，受伤；受害。（16）如河中木耳：河中木，河中之木。耳，语气词，表示肯定语气或语句的停顿与结束。（17）泛泛东西：泛，漂浮。东西，或东或西，谓方向不定。（18）耽禄畏害：耽禄，迷恋禄位。畏害，谓畏忌其害己。（19）前始摄位：前，先前。始，开始。摄位，代理君位。（20）顺天行诛：顺天，顺从天意。行诛，讨伐；杀戮。（21）苏康、管霸：皆为桓帝时中常侍。（22）并伏其辜：伏，通“服”，承受；承当。辜，罪。（23）复纵左右：复，又；再。纵，放纵；听任。（24）元恶：大恶之人；首恶。（25）莫此之甚：莫，没有。此，这。甚，厉害；严重。（26）今不急诛：今，现今。急，赶紧。（27）必生变乱：必，必定。一定。变乱，由战争或暴力行动所造成的混乱。（28）倾危社稷：倾危，倾覆；倾侧危险。社稷，国家的代称。（29）曹节：详见后文介绍。（30）矫诏：假托诏令。（31）收：拘捕。（32）即日：当日。

1703057794

1703057795 【译文】陈蕃于是首先向太后上疏说：“臣听说言语不正直、行为不端正，就会做出欺骗上天、辜负世人的事来，正直的言辞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众奸逆就会（愤恨的）斜目而视，祸患马上会到来。衡量这两者，臣宁愿得祸也不敢欺骗上天啊。现在京师喧嚣，道路喧哗，都传说侯览和曹节等人，与赵夫人（赵娆）等宫中女官，一起扰乱天下。依附顺从他们的人就可升进，冒犯违抗他们的人就会被伤害。当今满朝群臣，好像河中漂浮的木头一样，随流向东向西，贪图禄位，畏惧受害。陛下开始摄位之时，顺应上天之意施行诛杀，苏康、管霸一起伏法。当时天地清明，人鬼都欢喜。为什么才过了几个月，又放纵左右了呢？首恶大奸，没有比这些人再厉害的了。现今如果不赶快处死他们，必然会发生祸乱。倾覆社稷的祸患就难以估量了。”窦太后没有采纳这一谏议，于是陈蕃和窦武合谋（诛杀宦官）。结果事情泄露了，曹节等假传圣旨诛杀了窦武等人，下令将陈蕃拘捕，当日就杀害了他。

1703057796

1703057797 【原文】论曰：桓灵（1）之代，若（2）陈蕃之徒（3），咸能树立风声（4），抗论惽俗（5），而驱驰（6）嶮阬（7）（阬作厄）之中，与刑人腐夫（8）同朝争衡（9）。终取灭亡之祸者，彼非不能洁情志（10）、违埃雾也（11），愍夫世士以离俗为高（12），而人伦（13）莫能相恤也。以遁世为非义（14），故屡退而不去（15）；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16）。及遭值际会（17），协策（18）窦武，自谓（19）万世一遇也，懔懔（20）乎伊、望之业矣（21）！功虽不终（22），然其信义（23）足以携持（24）世心。汉代乱而不亡，百余年间，数公之力也（25）。

1703057798

1703057799 【注释】（1）桓、灵：指汉桓帝和汉灵帝。（2）若，如；像。（3）徒：同类的人。（4）风声：教化；好的风气。（5）抗论惽俗：抗论，谓在言论上相抗衡。惽俗，同“惛俗”，昏乱的流俗。（6）驱驰：喻奔走效力。（7）嶮阬：嶮厄，险要；险阻。（8）与刑人腐夫：与，和。刑人，特指宦官。腐夫，太监。太监皆腐身，故称。（9）争衡：较量轻重；比试高低。（10）彼非不能洁情志：彼，即前文“陈蕃之徒”。非不能，并非不能。洁，修整。情志，感情志趣。（11）违埃雾也：违，避开。埃雾，即尘雾，喻世俗的污浊。（12）愍夫世士以离俗为高：愍，怜悯；哀怜。夫，代词，那些。世士，当世之士；文士。离俗，避开俗世。谓隐居。高，清高；高尚。（13）人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指尊卑长幼之间的等级关系。（14）以遁世为非义：遁世，避世隐居。非义，不义，不合乎道义。（15）故屡退而不去：屡，多次。退，罢黜；贬退。不去，不离开。（16）弥厉：弥，更加。厉，“励”的古字，劝勉。（17）及遭值际会：及，待，等到。遭值，遭遇，遭逢。际会，机遇；时机。（18）协策：犹协助。（19）自谓：自认为。（20）懔懔乎：严正貌，刚烈貌。（21）伊、望之业矣：伊，伊尹。望，吕望（姜太公）。业，功业。（22）不终：没有结果；没有到底。（23）信义：信用和道义。（24）携持：扶持。（25）数公之力也：数，犹几。表示不定的少数。公，对尊者的敬称。力，本谓制法成治之功，后泛指功劳。

1703057800

1703057801 【译文】论赞说：桓、灵时期，像陈蕃这些人，都能树立好的风气，批评昏乱的不良风俗，而他们奔走效力于艰难险恶的环境中，跟宦官同朝较量。但最终遭受灭亡之祸的原因，不是他们不能洁身自好，躲避世俗的污浊啊！可叹世间士人以避开俗世为清高，而对人伦之事却没有人顾念。陈蕃等人认为逃避世俗是不义之举，所以多次被贬退而不离开；以弘扬仁爱之心为己任，虽然任重道远但更加坚强。等碰到机会时，便协助窦武，自认为是万世一遇的机会，庄严的心情如同成就伊尹、太公望那样的宏伟大业！功业虽然最终没有成就，然而他们的信义足以维系民心，汉代乱而不亡，有百余年之久，就是有赖于这样的臣子们鼎力支撑。

1703057802

1703057803 【原文】窦武（1），字游平，扶风（2）人。拜城门校尉（3）。清身疾恶（4）。时国政多失，内官（5）专宠，李膺（6）、杜密（7）等为党事（8）考逮（9）。上疏谏曰：“臣闻明主不讳讥刺之言（10），以探幽暗之实（11）；忠臣不恤（12）谏争之患，以畅万端（13）之事。是以君臣并熙（14），名奋（15）百世。臣岂敢怀禄逃罪（16），不竭其诚！陛下初从藩国（17），爰登帝祚（18），天下逸豫（19），谓当中兴（20）。自即位以来，未闻善政（21）。梁、孙、寇、邓，虽或诛灭，而常侍黄门（22），续为祸虐，欺罔（23）陛下，竞行谲诈（24），自造制度，妄爵非人（25），朝政日衰，奸臣日强。臣恐二世之难（26），必将复及，赵高（27）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修，造设（28）党议（29），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30）杜密、御史中丞（31）陈翔（32）、太尉掾范滂等，逮考（33）连及（34）数百人，旷年（35）拘录（36），事无效验（37）。臣惟（38）膺等，建忠抗节（39），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40）、契（41）、伊（42）、吕（43）之佐，而虚（44）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45），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46），时见理出，以厌（47）人鬼喁喁之心（48）。

1703057804

1703057805 【注释】（1）窦武：东汉末年外戚、大臣。详见前注。（2）扶风：古郡名。位于陕西省岐山县东南，南临渭水。（3）城门校尉：官名。西汉置。掌京师城门屯兵。（4）清身疾恶：清身，谓清廉公正，以身作则。疾恶，憎恨坏人坏事。（5）内官：宦官，太监。（6）李膺：见前注。（7）杜密：见前注。（8）党事：党锢之事（详见附录）。（9）考逮：考，弹劾；纠举。逮，逮捕。（10）明主不讳讥刺之言：明主，贤明的君主。不讳，不隐讳。讥刺之言，讥刺的谏议。（11）以探幽暗之实：探，探求。幽暗，昏暗不明。实，实际；事实。（12）不恤：亦作“不恤”，不忧悯；不顾惜。（13）万端：亦作“万耑”。形容方法、头绪、形态等极多而纷繁。（14）熙：兴盛。（15）奋：发扬。（16）岂敢怀禄逃罪：岂敢，犹言怎么敢。怀禄，留恋爵禄。逃罪，逃免于罪；逃避罪责。（17）藩国：古称分封及臣服之国。（18）爰登帝祚：爰，助词，无义，用在句首或句中，起调节语气的作用。帝祚，帝位、皇位。（19）逸豫：犹安乐。（20）中兴：中途振兴；转衰为盛。（21）善政：清明的政治；良好的政令。（22）常侍黄门：常侍，官名。皇帝的侍从近臣。黄门，汉有黄门令、小黄门、中黄门等，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皆以宦官充任。（23）欺罔：欺骗蒙蔽。语出《论语·雍也》：“可欺也，不可罔也。”（24）竞行谲诈：竞，副词，争着；争相。谲诈，狡诈；奸诈。（25）妄爵非人：妄爵，乱授官职。非人，谓不够格、不称职的人。（26）二世之难：指秦二世胡亥因施暴政，引起农民起义。胡亥遭权臣宦官赵高逼迫自杀事。（27）赵高：秦时宦官。始皇崩于沙丘，赵高伪造遗诏，赐死太子扶苏，立胡亥为二世，杀李斯，自为丞相，专权用事，旋又弒二世，立子婴，后为子婴所诛。（28）造设：制设。（29）党议：朋党之间的争论、非议。（30）太仆：官名。周官有太仆，掌正王之服位，出入王命，为王左驭而前驱。秦汉沿置，为九卿之一，为天子执御，掌舆马畜牧之事。（31）御史中丞：官名。汉以御史中丞为御史大夫的助理。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其权颇重。东汉以后不设御史大夫时，即以御史中丞为御史之长。（32）陈翔：字仲麟，汝南邵陵人也，与刘表、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张俭、岑晊并称“江夏八俊”。（33）逮考：逮捕拷问。（34）连及：牵连涉及。（35）旷年：多年，长年。（36）拘录：拘禁；逮捕。（37）效验：成效；效果。（38）惟：思考；思念。（39）抗节：坚守节操。（40）稷：后稷，周之先祖。相传姜嫄践天帝足迹，怀孕生子，因曾弃而不养，故名之为“弃”。虞舜命为农官，教民耕稼，称为“后稷”。（41）契：人名。传说中商的祖先，为帝喾之子。舜时佐禹治水有功，任为司徒，封于商，赐姓子氏。（42）伊：伊尹。商汤大臣，名伊，一名挚，尹是官名。相传生于伊水，故名。是汤妻陪嫁的奴隶，后助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43）吕：吕望（姜太公）。即周初人吕尚。尚年老。隐于渔钓，文王出猎，遇于渭滨，与语大悦，曰：“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后世亦称吕望。（44）虚：副词。凭空，毫无根据。（45）诬枉：诬陷冤枉。（46）澄省：明察。（47）厌：满足。（48）喁喁：仰望期待貌。

1703057806

1703057807 【译文】窦武，字游平，扶风郡人。任城门校尉。为人清正，憎恨恶行。当时国政多有失误，宦官专权得宠，李膺、杜密等人受党锢之嫌被审捕。窦武上疏劝谏说：“我听说开明的君主不忌讳讥刺的谏议，以便从中探明暗处的真实情况；忠臣不顾及谏争的祸患，来疏通复杂万端的事情。因此君臣和睦相处，名声流传百世。臣岂敢只想到俸禄而逃避罪过，不竭尽忠诚！陛下初从藩国登上皇位时，天下团结安乐，被称为是中兴之世；但即位以来，没有听到有什么好的政策。梁冀、孙寿、寇荣、邓万代虽说已经被诛灭，但是常侍、黄门却继续作恶，欺骗陛下，竞相伪诈，自定法制，乱授官爵给不够格的人，朝政一天天衰败，奸臣势力一天天强大起来。臣恐怕秦二世胡亥之难必将又要来到；赵高的事变，早晚又要发生。近来奸臣牢修，捏造党事之议，于是逮捕了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太尉掾范滂等人，同时逮捕拷问被牵连者数百人。（这些人）常年被关押拘禁着，而事情并没有找到证据。我认为李膺等人衷心高节，立志辅佐王室，这些人的确是陛下如同稷、契、伊尹、吕望一样的辅佐之臣，但是却被奸臣贼子枉屈诬陷，令天下人寒心、百姓失望。希望陛下用心察审澄清，赶快查处原委，来满足人鬼殷切期盼的心情。”

1703057808

1703057809 【附录】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张成的弟子牢修控告李膺等人结党，“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将李膺等人关入北寺狱，株连达二百多人。后外戚窦武等出面援救，桓帝才将李膺赦免，但不许为官，居于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史称第一次党锢之祸。建宁二年（公元169年）窦武与太傅陈蕃谋诛宦官，任李膺为长乐少府，宦官事先迫使灵帝逮捕窦武。窦武与王甫军激战，兵败自杀，宦官进一步逮捕“党人”，李膺及杜密等百余人被捕入狱处死，迁徙、禁锢者“六七百人”，史称第二次党锢之祸。

1703057810

1703057811 【原文】臣闻近臣（1）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2），尚书朱寓、荀绲（3）、刘祐（4）、魏朗（5）、刘矩（6）、尹勋（7）等，皆国之贞士（8）、朝之良佐（9）。尚书郎张凌（凌作陵）。妫晧、范范作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10），明达国典（11）。内外（12）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13）近习（14），专树饕餮（15），外典州郡（16），内干心膂（17）。宜以次贬黜（18），抑夺（19）宦官欺国之封，案（20）其无状（21）诬罔之罪（22），信任忠良，平决臧否（23）。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24）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25）可消，天应可待。间者（26）有嘉禾（27）、芝草（28）、黄龙（29）之见，夫瑞（30）生必于嘉士（31），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32）。”书奏，因以疾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帝不许，有诏原（33）李膺、杜密等。其冬，帝崩。

1703057812

1703057813 【注释】（1）近臣：指君主左右亲近之臣。（2）胡广：公元91年至公元172年在世，字伯始，东汉中期的大臣。汉安帝时，举孝廉。胡广历事东汉的安帝、顺帝、冲帝、质帝、桓帝、灵帝。为官三十多年，可谓六朝元老。（3）荀绲：颍川颍阴的东汉名士荀淑的次子，荀彧的父亲。曾任济南相。（4）刘祐：字伯祖，中山安国人也。灵帝初，陈蕃辅政，曾为河南尹。及蕃败，被罢免，卒于家。（5）魏朗：生年不详，卒于公元169年，字少英，籍上虞。年轻时任县吏。受“党锢之祸”牵连免职。灵帝即位，陈蕃被害。魏朗再次受到牵连，于丹阳自尽。（6）刘矩：生卒年不详。字叔方，沛国萧人也。矩少有高节，太尉胡广举矩贤良方正，四迁为尚书令。矩性亮直，不能谐附贵势，以是失大将军梁冀意，出为常山相，以疾去官。（7）尹勋：生卒年不详。巩县人，字伯元。延熹年间，桓帝欲诛大将军梁冀，勋参与其谋，被封为都乡侯，迁汝南太守。大将军窦武，欲大诛宦官，引刘瑜与勋共谋，事败，均入狱。勋自杀于狱中。（8）贞士：志节坚定、操守方正之士。（9）良佐：贤能的辅佐。（10）文质彬彬：亦作“文质斌斌”，文华质朴配合得宜，既有文彩，又很朴实。（11）明达国典：明达，对事理有明确透彻的认识；通达。国典，国家的典章制度。（12）内外：指朝廷和地方。（13）委任：信任，信用。（14）近习：指君主宠爱亲信的人。（15）专树饕餮：专，单，只是。树，培养；造就。饕餮，传说中的一种贪残的怪物，此处比喻性情贪婪的人。（16）外典州郡：外典，谓在外掌管（军政事务）。州郡，州和郡的合称。亦泛指地方上。（17）内干心膂：内干，在宫内掌管。心膂，喻重要的部门或职任。（18）宜以次贬黜：宜，应当；应该。以次，按次序。贬黜，降职或免去官爵。（19）抑夺：剥夺；强行夺取。（20）案：通“按”，查办；审理。（21）无状：谓罪大不可言状。（22）诬罔：欺骗。（23）平决臧否：平决，判断处理。臧否，善恶；得失。（24）宝爱：珍爱。（25）咎征：过失的报应；灾祸应验。（26）间者：近来。（27）嘉禾：生长奇异的禾，古人以之为吉祥的征兆。亦泛指生长茁壮的禾稻。（28）芝草：灵芝。菌属。古以为瑞草。（29）黄龙：古代传说中的动物名。谶讳家以为是帝王之瑞征。（30）瑞：祥瑞。古人认为自然界出现某些现象是吉祥之兆。（31）嘉士：犹善人也；德才兼优的人。（32）称庆：道贺。（33）原：动词，赦免。

1703057814

1703057815 【译文】“臣听说您身边的大臣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以及尚书朱寓、苟绲、刘祜、魏朗、刘矩、尹勋等人，都是国家的忠贞之士，辅佐朝廷的良才。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人，文雅而又朴实，通晓国家典章制度。朝廷内外的职官，人才济济，而陛下却信任身边的宠幸之人，专门起用贪残之人，在外掌管州郡大权，在内干预朝廷中枢大权。应该按次第把他们贬职或驱逐，剥夺宦官凭借欺骗得来的封赏，审判他们胡作非为、欺君罔上之罪。应信任忠良，公平地裁决善恶得失，让邪恶与正直，毁谤与赞誉都名副其实。珍爱官位，只授予善良正直的人。如果能这样做，灾难的征兆就能够消失，自然的感应就会到来。近日以来，有嘉禾、芝草、黄龙这些祥瑞产生，必然是由于有德才兼备的人士出现，福气实在是来自善人。有德行就会有祥瑞，无德行就会感召灾异。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应该道贺。”奏书上奏以后，窦武就称病请求辞官，交还城门校尉、槐里侯的印绶。桓帝没有准许，下诏书赦免李膺、杜密等人。这年冬天，桓帝驾崩。

[ 上一页 ]  [ :1.70305776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