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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时事》是《申鉴》的第二部分,作者在此篇列举了当时形势下的二十一件大事,然后分别加以评论,陈述自己的看法,提出或兴或废的观点。这里节选其中的三段,分别议论了“尚知贵敦”“尚主之治”,以及“史官记言记事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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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或曰:三皇(1)之民至敦也,其治至清也。天性乎(旧无乎字补之)?曰:皇民敦,秦民弊(2),时也;山民朴,市民玩,处也;桀纣不易民而乱,汤武不易民而治,政也。皇民寡,寡斯敦;皇治纯,纯斯清矣。唯性不求无益之物,不蓄难得之货,节华丽之餝(3),退利进之路,则民俗清矣。简小忌,去淫祀(4),绝奇怪,则妖伪(5)息矣。致精(精旧作情。改之)诚,求诸己,正大事,则神明应矣。放邪说,绝淫智(6),抑百家,崇圣典,则道义定矣。去浮华,举功实(7),绝末技(8),周本务(9),则事业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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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三皇:指伏羲、神农、黄帝。(2)弊:坏,低劣。(3)餝:古同“饰”。饰物,装饰品。(4)淫祀:指祭祀不合时或祭祀不在国家祀典当中的神明。(5)妖伪:犹妖讹。怪诞乖谬。(6)淫智:不正当的才智。(7)功实:实际的功效。(8)末技:此指工商业。(9)本务: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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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有人问:“三皇时的百姓非常敦厚,三皇时的政治非常清明,这是天生如此吗?”答曰:“三皇之民诚实厚道,秦朝之民品行低劣,这是由于所处的时代不同;山区之民淳朴,城市之民轻浮,这是由于所处的生活环境不同。夏桀、商纣时,百姓还是原来的百姓,但天下大乱;商汤周武时,百姓也是原来的百姓,却天下大治,这是由于治国之道不同。三皇时,百姓私欲较少,私欲较少则比较敦厚;三皇时治道纯正,治道纯正则政治清明。这哪里只是天性呢?不奢求身外之物,不积蓄贵重之货,节制华丽的服饰,遏止为利进仕之路,则民俗就会清淳;省去无谓的禁忌,取消不合时的祭祀,断绝奇怪的事情,怪诞乖谬的行为就会平息了;只要竭尽致诚,凡事向内求,正确对待重大的事情,则神明也会应和符验;抛弃异端邪说,杜绝不正当的才智,抑制百家之争,尊崇圣贤典籍,则道德和正义就会确立起来;摒弃浮华之风,注重实际功效,禁绝工商末业,致力农桑之事,这样国家的事业就整饬修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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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尚主(1)之制非古也,厘降二女(2),陶唐之典;归妹元吉(3),帝乙(4)之训;王姬(5)归齐,宗周之礼也。以阴乘(6)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也。违天不祥,违人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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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尚主:娶公主为妻。因尊帝王之女,不敢言娶,故云。尚,承奉、奉事或仰攀之意。(2)厘降二女:指尧帝把女儿嫁给大舜的事。(3)归妹元吉:归妹:意指嫁妹。古时女子出嫁称归,归于夫家的意思。妹是古时少女的通称。元吉:大吉。《周易·泰》卦之六五爻辞曰:“帝乙归妹,以祉,元吉。”“帝乙归妹”是说商王帝乙嫁女这件事。此卦认为这是一件好事。(4)帝乙:商朝第三十代国王,姓子名羡,商王文丁(太丁)之子。文丁死后继位,在位二十六年,死后由其子辛(即纣王)继位。帝乙在位期间,商朝国势已趋于没落。(5)王姬:指周朝天子的女儿,周天子为姬姓故称王姬,后世亦以称帝王或诸侯之女。(6)乘:登,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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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平民娶公主为妻的有关规定,并非远古才有。尧帝将两个女儿嫁给大舜为妻,这是尧帝时代的佳话;嫁小女而获得大的吉利,这是帝乙的教诲;周朝天子的女儿下嫁到齐国,这是尊奉周朝的礼制。“阴”升置于“阳”之上,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妻子凌驾于丈夫之上,是违背人伦的。违背天道是不祥之兆,违背人伦是不义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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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古者,天子诸侯有事,必告于庙(1)。有(有字上有朝字)二史,右史记事,左史记言,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君举必记,臧否(2)成败,无不存焉。下及士庶,苟有茂异,咸在载籍。或欲显而不得,欲隐而名章,得失一朝,荣辱千载,善人劝焉,淫人惧焉。故先王重之,以副赏罚,以辅法教。宜于今者,官以其方各书其事,岁尽(3)则集之于尚书,各备史官,使掌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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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庙:宗庙,供奉祭祀祖先的处所。《说文》:“庙,尊先祖貌也。”(2)臧否:褒贬。评论人物好坏。(3)岁尽:一年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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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古代的天子、诸侯,有所行事的时候,必求告于宗庙。朝中设有两名史官,右史官记录国家重要的事件,左史官记录帝王与大臣的言论。所记之事结集为《春秋》一书,所记之言结集为《尚书》一书。凡帝王之一言一行,必有记录,其善恶成败,没有不录以存史的。往下延伸到官吏平民,若有盛美稀奇之事,都载入书籍,即便有人想显扬自己,却难以达到目的;有人想隐而不露,却声名反而得以彰显。这就是得失或在于一时,荣辱却留传于千载。这样,为善之人就会得到鼓励,作恶之人就会有所畏惧。所以,前代帝王非常重视修史,用以配合赏功罚罪,用以辅助法制教化。对于适宜于当今社会的,各官衙部门可以沿袭这一方法,各自记录其事件、言论,岁终年末,集中编录于《尚书》之中。各部门可以自设史官,让他们掌管此类书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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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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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杂言》即混杂之言,相当于随感录、札记,此章作者议论的内容较为广泛,包括为学、修养、损益、励志、忧乐、治国等。《群书治要》主要选取了其中有关君臣关系、治国得失等方面内容。作者在此篇中尤其是对“仁”的看法,作者认为君主重民而轻身是“仁”,这是对孔子“仁者爱人”和孟子“民贵君轻”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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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君子有三鉴:鉴乎前,鉴乎人,鉴乎镜。前惟训,人惟贤,镜惟明。商德(商德作夏商)之衰,不鉴于禹、汤也。周秦之弊,不鉴于群下也,侧弁(1)垢颜不鉴于明镜也,故君子惟鉴之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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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弁:音变,古时的一种官帽,通常配礼服用(吉礼之服用冕)。赤黑色布做叫爵弁,是文冠;白鹿皮做的叫皮弁,是武冠。后泛指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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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君子有三种借鉴:借鉴于前事,借鉴于他人,借鉴于铜镜。前事应可作训诫;他人应具备贤德;铜镜应明亮无尘。夏朝和商朝之渐衰,是因为不借鉴于大禹、商汤;周朝、秦朝弊端之渐多,是因为不借鉴于群臣百官;帽子歪戴,脸存污垢,是因为不借鉴于明镜。所以君子一定要把借鉴视为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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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不任所爱之谓公,惟义(义作公)是从之谓明。齐桓公,中材也,夫能成功业,由有异焉者矣。妾媵(1)盈宫,非无爱幸也;群臣盈朝,非无亲近也;然外则管仲射己,卫姬(2)色衰,非爱也,任之也。然后知非贤不可任,非智不可从也,夫此之举宏(3)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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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媵:音应,古代嫁女时随嫁或陪嫁的人。(2)卫姬:齐桓公的夫人。(3)弘:度量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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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不专用自己所偏爱的人,叫做公;一心一意致力于公叫做明。齐桓公只是诸侯王中才能中等的人物,其所以能成就霸主大业,是因为有不同于他人之处。其妻妾和随嫁之女满宫皆是,并非没有宠爱的;众多的大臣挤满朝堂,并非没有可亲近的。然而,外臣中,管仲曾放箭射伤自己;内宫中,卫姬已年长色衰;并非喜爱他们,而是信任他们。其后,他体会到,非贤德之人,不可任用;非聪慧之人,不可听从。他这样的举动真是值得推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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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膏肓纯白,二竖不生(1),兹谓心宁。省闼清静,嬖孽不作,兹谓主(主作政)平(2)。夫膏肓近心而处戹(3),针之不逮,药之不中,攻之不可,二竖藏焉,是谓笃患。故治身治国者,唯是之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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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膏肓纯白,二竖不生:膏肓:中医学中人体部位的名称,膏指心下部分,肓指心脏和横隔膜之间。膏与肓是药力达不到的地方。后来用:“病入膏肓”指病情非常严重,已没有办法医治。二竖:语出《左传·成公十年》:“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后用以称病魔。(2)省闼清净,壁孽不作,兹谓主平:省闼:宫中,禁中,又称禁闼。孽:罪恶,罪行,严重的罪过。《孟子》:“天作孽,犹可违。”(3)戹:音“讹”,作“厄”,险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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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膏肓处一片纯白,病魔便不能寄生,此谓身心安宁;王宫禁地小门清净,嬖臣孽子不会产生,此谓君主平安。膏肓离心脏极近而又在狭隘之处,用针扎不到,用药难生效,针疗药疗都不顶用,而病魔就藏在此处,这就是大患。所以对于修身治国者,唯有这种情况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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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或曰:爱民如子,仁之至乎?曰:未也。爱民如身,仁之至乎?曰:未也。汤祷桑林(1),邾迁于绎(2),景祀于旱(3),可谓爱民矣。曰:何重民而轻身也。曰:人主承天命以养民者也。民存则社稷存,人亡则社稷亡,故重民者,所以重社稷而承天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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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汤祷桑林:谓汤逢大旱,自以身为牺牲,祷于桑山之林以祈雨。表示商汤仁德爱民。(2)邾迁于绎:邾,指邾文公,邾文公是古邾国第十代国君。鲁文公十三年(公元前614年),邾文公卜迁于绎。邾文公所处的时代,大国争霸,战争频繁。势力单薄的邾国夹在齐、楚、宋、鲁之间,经常受到战争威胁。邾文公不顾年老体衰和大臣劝阻,毅然将国都由邾瑕(今济宁市南五公里处)迁至峄山之阳(今邹城市峄山镇纪王城村一带)。《左传》记载:文公十三年,春,邾文公卜迁于绎。吏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邾子曰:“苟利于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树之,以利利也。民既利矣,孤必与焉。”左右曰:“命可长也,何弗为?”邾子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既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命。”(3)景祀于旱:昔齐景公之时,天大旱三年,卜(问卜,算卜)之,曰:“必以人祠(祭神,祈祷),乃雨。”景公下堂顿首(叩头,以头叩地的叩拜之礼)曰:“吾所以求雨者,为吾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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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有人问:“爱护人民像爱护自己的儿子,就是仁爱之最吧!”答曰:“这还没有达到仁爱之最。”又问:“爱护人民像爱护自己的身体,就是仁爱之最吧?”答曰:“还没有达到。为了解除大旱,商汤在桑林连续四日祈祷;邾文公舍己利民,迁都于绎;景公为解民苦,头顶烈日,祭祀于高阜之上求雨。这些真可以称作爱民啊!”问曰:“他们为什么如此关心百姓而看轻自身呢?”答曰:“君主是承顺天命来养育人民的人,人民存则国家存,人民亡则国家亡。所以,以人民为重者,正是看重国家和承顺天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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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或问曰:孟轲(1)称人皆可以为尧、舜,其信矣乎?曰:人非下愚,则可以为尧、舜矣。写(2)尧舜貌,同尧之性,则否。服尧之制,行尧之道,则可矣。行之于前,则古之尧、舜也。行之于后,则今之尧、舜也。或曰:人皆可以为桀、纣乎?曰:行桀、纣之事,是桀、纣也。尧、舜、桀、纣之事,常并存于世,唯人所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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