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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君主没有不宠爱喜欢自己的人的,却不知道喜爱自己的人其实并不值得宠爱。所以君主常常被奸佞小臣所迷惑,而不能废黜这类人;憎恶违背自己心意却是对自己有益的人,从不任用他们。狗是很凶猛的动物,却没有不喜爱它的主人的。见到他的主人,就会前蹦后跳而不能控制自己,这就是喜欢爱恋到了极点。有不对的动静,就狂吠大叫不止,昼夜都没有闲暇下来的时候,这就是效忠主人到了极点。从前宋国有个卖酒的人,直到酒都酸了,还是没能卖出去,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就是他养了一条很凶猛的狗。这条狗只知道爱恋主人,而不能够为自己的主人考虑,不能因为酒会发酸而不咬来买酒的人。那些小臣们想效忠他的君主,只知道爱恋君主,而不能去掉自己的嫉妒心理,又怎么能去恭敬有才德的人,愿意自己成为稷、契这样的辅佐之臣呢?这就是养狗本为了求得不贫(反而导致了贫困),宠爱小臣却导致丧失了优秀贤能的大臣的根本原因。可悲啊,治理国家者不能不详细省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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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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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审爱,审是审察,爱是宠爱。大凡君主,都宠爱身边的小臣,却反而常常被这些小臣所蒙蔽。所以,为君者应该慎重对待身边的小臣,不能被私情所困,应该广开言路,不能让身边小臣蒙蔽自己的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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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为人君者,莫不利(1)小人(2)以广(3)其视听,谓视听之可以益于己也。今彼有恶而己不见,无善而己爱之者,何也?智不周(4)其恶,而义不能割其情也。己不能割情于所爱,虑(5)不能睹(6)其得失之机(7),彼亦能见己成败于所暗,割私情以事其上哉?其势适足(8)以厚(9)奸人之资,此朋党者(10)之所以日固,独善之所以孤弄(弄疑弃)也。故视听日多,而暗蔽日甚,岂不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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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利:给予好处。(2)小人:旧指仆隶。(3)广:拓宽,开阔。(4)周:普遍、全面;(5)虑:担心、忧虑。(6)睹:看到。(7)机:先兆、征兆。(8)适足:谓充足适度而不过分。(9)厚:提高。(10)朋党:指同类的人以恶相济而结成的集团。后指因政见不同而形成的相互倾轧的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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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做君主的,没有不常常给予身边的侍奉小臣利益,以求通过他们扩宽自己视听的,认为扩大视听可以有益于自己。实际情况是,这些人有恶行而做君主的却看不见,没有做什么善事却得到君主的溺爱,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君主虽然聪慧,却难以尽见这些小臣不好的一面,又因情义而割不断对他们的私情。君主不能割断对所爱者的私情,担心自己不能看清得失之所在(而任用亲信),而那些人又怎么能够在他们不擅长的领域看到君主的成败得失,并割舍私情来侍奉君主呢?这种情形正可以充分增加奸邪之人的资本,这正是结党营私的人逐渐得到巩固而独有善行的人逐渐被孤立遗弃的原因。所以,君主所谓的见闻一天比一天增多,而暗昧蒙蔽却一天比一天更甚,难道不是太奇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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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 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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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欲失》一节,讲述了君主希望臣子不结党营私,而结党营私的事情反而越多的原因,就在于为君的不能充分信任臣下,以致“朝任其身,夕访于恶”。作者认为,为君者用人,一定要给予充分的信任,即古人讲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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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夫人君莫不愿众心之一于己也,而疾(1)奸党之比(2)于人也,欲得之而不知所以得之,故欲之益(3)甚,而不可得亦甚。疾之益力,而为之者亦益勤矣。何也?彼将恐其党也,任之而不知所以信之,朝任其身,夕访于恶,恶无毁实(4),善无赏分,事无小大,访而后知,彼众之不必同于道也,又知访之不能于己也,虽至诚至忠,俾(5)曾参以事其亲,借龙逢以贯其忠(6),犹将屈于私交,况世俗之庸臣哉!故为君而欲使其臣之无党者,得其人也,得其人而使必尽节于国者,信之于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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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疾:憎恨。(2)比:勾结、偏爱。(3)益,更加。(4)恶无毁实:毁,诽谤,说别人的坏话。恶无毁实指不分辨是诽谤还是真实。(5)俾:使、把。(6)借龙逢以贯其忠:借,连词,相当于“假使”“假设”“假如”“即使”;龙逢,就是关龙逢,夏桀时的大臣,因忠谏而被桀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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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做君主的没有不希望百姓万众一心来拥护自己的,也没有不痛恨奸诈之人结党营私、笼络人心、拉帮结派的。希望得到百姓万众一心的拥护却又不知道怎样得到,因此想得到的愿望越发的迫切,而得不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对结党营私的行为痛恨得越厉害,这些结党营私的活动反而越频繁。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君主害怕这些人结党营私,任用他们却不懂得如何信任他们。早上刚刚任命他做官,傍晚就派人察访他有无不良行为。听到不好的评价,也不去分辨是诽谤还是果有其事;听到对他们的赞扬,也不加以赏赐。事情不论大小,察访之后才让人知道。那些被调查的官吏,不一定都能奉行道义,又知道君主向其他人询问自己的不足之处,因此即使是最诚实最忠心,像曾参一样孝顺其母亲、像关龙逢那样忠心一贯的人,也有可能屈服(于人言)而去私相交接,何况那些世俗庸臣呢!所以,为君的要使臣子不结党营私,关键在于得到臣子的心,要得到臣子的心而使他们为国家尽忠尽节,则自己一定要充分地信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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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 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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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疑贤,就是对贤臣存有猜疑之心。这种猜疑之心正是导致忠臣远离,小人当道的根本原因。本段旨在提醒为君者,对于贤臣,要充分信任。在用人的问题上,要有高度的智慧,不能被小人所利用。从根本上来说,君主希望得到贤德之士,首先要自己成为有德之人,才能感召有德之人,也才有智慧不被小人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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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自古人君莫不愿得忠贤而用之也,既得之,莫不访(1)之于众人也,忠于君者,岂能必利于人,苟无利于人,又何能保誉于人哉?故常愿之于心,而常失之于人也,非愿之之不笃而失之也,所以定(2)之之术非也。故为忠者获小赏而大乖违于人,恃(3)人君之独知之耳,而获访之于人,此为忠者福无几(4)而祸不测于身也。得于君,不过斯须(5)之欢,失于君,而终身之故患,荷(6)赏名而实穷于罚也,是以忠者逝而遂(7),智者虑而不为。为忠者不利,则其为不忠者利矣。凡利之所在,人无不欲,人无不欲,故无不为不忠矣。为君者以一人而独虑于众奸之上,虽至明而犹困于见暗,又况庸君之能睹之哉?庸人知忠之无益于己,而私名之可以得于人,得于人,可以重于君也,故笃私交,薄公义(8),为己者殖(9)而长之,为国也(也疑者)抑(10)而割之,是以真实之人黜于国,阿欲之人盈于朝矣,由是田、季(11)之恩隆。而齐、鲁之政衰也。虽成(成恐戒或威)之市朝(12),示之刀锯,私欲益盛,齐、鲁日困。何也?诚威之以言而赏之以实也,好恶相错,政令日弊。昔人曰:“为君难。”不其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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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访:调查。(2)定:使安定。(3)恃:依赖,仗着。(4)几:谓时间不多;不久。(5)斯须:片刻,一会儿。(6)荷:担着。(7)逝而遂:逝,离开。遂,道路,此处指人生才会有出路。(8)笃私交,薄公义:笃,重视。薄,轻视。(9)殖:培植。(10)为国也抑而割之:也疑者字。抑,压制。割,切断、截下,此处指排挤出朝廷。(11)田季:指田穰苴和季孙行。田穰苴,春秋时期齐国人,曾率齐军击退晋、燕入侵之军,因功被封为大司马,子孙后世称司马氏。季孙行,鲁国大夫。季孙氏三代执掌国政,当时几代鲁君都昏庸无能,以致出现了人民只知道有季氏,不知道有鲁君的情况。季氏后人以季为姓。(12)市朝:犹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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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不希望得到忠心贤德之士而予以任用的。任用之后,(因怀疑其是否忠心贤德)又没有不派人去大众中探访调查的。忠诚于君主的人,岂能事事又有利于他人呢?假若无利于人,又怎么会在别人面前保持有好的声誉呢?所以,君主心中常常希望得到贤德之人,却常常因为任用之后又怀疑其人而访之于众,因此而失去他们。不是君主希望得到贤德之人心不诚而失去人才,而是判定忠心贤德之才的方法不对啊。这样,忠诚的人虽然获得了小小的赏赐,却因之而与他人的利益相违背,这是仰仗君主一人的了解啊!如果君主得到谘询其他人后的回馈,则忠臣的福运就没有多久了,进而大祸不知何时临头也难以预料。得到君主的赏赐不过是片刻的欢乐,因之而失去君主的信任则是终身的祸患,担负着受到赏赐之名,实际上完了就会受到惩罚。所以,忠臣只有离去才能保全自己,聪明的人深思熟虑后就不再想做忠臣,做忠臣对自己没有什么益处,那么做不忠的人反而有利了。凡是有利的事,没有人不想做,人人都想做,就没有不当不忠之臣的了。做君主的,用一个人的智慧来对付众多奸邪之人,即使再聪明,也难免为阴谋所困。又何况是庸碌的君主,怎能看得到这一点呢?庸俗的人知道忠诚对自己不利,而从别人嘴里却可能得到个人的好名声,得到个人的好名声,就可以受到君主的重用。所以,他们重视私人交情,轻视国家利益,对自己有利的,就培植而使其更多,对国家有利的,就抑制而使其断绝。因此,真心为国的人被国家罢黜,迎合私欲的人充满朝廷。因此,田穰苴和季孙行父受到的恩惠越多,而齐国和鲁国的政事反而越衰败。虽然在朝野中予以训诫,用刀锯之刑予以警示,但私欲却更猖獗,齐鲁的处境日益加困。这是为什么呢?都是因为警诫只流于言辞,而赏赐的却是财物,好坏分辨不清,才使政令日益多弊。过去有人说“为君难”,看来果真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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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 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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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任臣,即任用臣子。本篇讲的是如何用人的智慧。指出君主任用臣子,不应该多疑,要给予充分的信任,凡事不能够亲力亲为,君主亲力亲为,就会导致君劳臣逸,国家难以得到治理。因此,要做一个贤明的君主,一定要懂得任用臣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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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人君所以尊敬人臣者,以其知任人臣,委所信,而保治(1)于己也。是以其听察,其明昭(2),身日高,而视日下,事日远,而听日近,业至难而身至易,功至多而勤至少也。若多疑而自任也,则其臣不思其所以为国,而思其所以得于君,深其计而浅其事,以求其指撝(3),人主浅之则不陷于之难,人主深之则进而顺之以取其心。所阙者,忠于国而难明于君者也;所修者,不必忠于国而易行于时者也。因其所贵者贵之,故能同其贵;因其所贱者贱之,故能殊于贱。其所贵者不必贤,所贱者不必愚也。家怀因循(4)之术,人为悦心易见之行,夫美大者深而难明,利长者不可以仓卒形也(5),故难明长利之事废于世,阿(阿下恐有脱文)易见之行塞于侧,为非不知过,知困不知其乏,此为天下共一人之智,以一人而独治于四海之内也。其业大,其智寡,岂不蔽哉?以一蔽主而临(6)不量之阿,欲能不惑其功者,未之有也。苟惑之,则人得其志矣,人得其志,则君之志失矣。君劳臣逸,上下易所,是一君为臣而万臣为君也。以一臣而事万君,鲜(7)不用矣。有不(不字恐衍)用人之名,而终为人所用也,是以明主慎之,不贵知所用于己,而贵知所用于人。能用人,故人无不为己用也。昔舜恭己正南面而已,天下不多皋陶、稷、契之数(8),而贵圣舜独治之功。故曰:“为之者不必名(9)其功,获其业者不必勤其身也。?其舜之谓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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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保治:治理使安定。(2)是以其听察,其明昭:听察,探听审察。昭,明显,显著。(3)指撝:意之所向,此处指达到自己目的。(4)因循:沿袭按老办法做事。(5)利长者不可以仓卒形也:仓卒,亦作“仓猝”,匆忙急迫,此处指短时间内;形,情势、形势,此处指显示出的效益。(6)临:统治。(7)鲜:非常少。(8)皋陶、稷、契之数:皋陶,虞舜时的司法官;稷,古代主管农事的官;契,舜的臣子。数,计谋。(9)名:出名,有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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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为君者之所以尊重臣子,是因为他知道任用臣子并信任他们,才能使得国家安定。因此,(圣明的君主)听奏详察,圣明昭著,虽然越来越身处高位,但看到的却越来越细致,虽然离具体事务越来越远,了解得却像发生在身边一样近。事业虽然很艰难,自身却很轻松;功绩虽然很多,而劳碌却很少。倘若君主多疑而又凡事亲力亲为,那么大臣们就不会为国事考虑,而只想着怎样赢得君主的欢心,整天为此用尽心思,而对国事则浅尝辄止,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君主如果识见较浅,则不(深入讲说,以免触犯君主而使自己)陷入危难;君主如果识见较深,则进一步表示顺服,以取得君主的欢心。这样一来,臣子所缺少的是忠诚于国事,而难以为君主所理解的(谏言),所修习的是不和忠诚于国事,而容易在当时实行的东西。凭借其所倚重的而使其显贵,所以能同其富贵;凭借其所轻贱的而使其轻贱,所以不至于被轻贱。其所贵重的人不一定贤明,所轻贱的人不一定愚笨。大家都怀着因循守旧的思想,人人只做那些取悦于君主的事情。美好远大的计谋,往往因为内涵深而难以看清,而且对长远有利的谋划,也不可能一下子表现出来。因此难于看清而有长远利益的事情,没有人肯做,阿谀奉承的行为,在身边却随处可见。办事错误而不知其过失,知识困乏而不知其欠缺,这就等于一个国家只有君主一个人的智慧,一个人单独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其事业如此广大,其智慧如此狭少,怎么能不受蒙蔽呢?一个受蒙蔽的君主,面对太多的阿谀奉承,想要保有事业而不受其迷惑,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假如君主受到迷惑,奸邪之人就会得志;奸邪之人得志,那么君主希望治理好国家的志向就落空了。君主劳碌而臣下却安逸,这就上下交换了位置,成了君主一个人充当臣子,而万千的臣子充当了君主。以一个臣子来侍奉万千个君主,就很少有空闲的时候了。君主空有用人的名声,最终却被人所用。所以,圣明的君主对待此事特别慎重,不看重只用自己的智慧治理国家,而看重利用他人的智慧治理国家。君主懂得用人之道,那么人才就无不为君主所用了。从前舜帝只是以谦逊有礼之态,恭谨地面向正南坐于殿上而已。天下的人不去赞美皋陶、稷、契的谋划,却崇尚舜一人治理国家的功劳。所以说:“辛勤做事的人,人们不一定称颂其功劳;成就大业的人,不一定要自己辛苦地去操劳。”这说的就是舜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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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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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下视”,就是要懂得朝下看。为君者处在高位,应该懂得“下视”,不能够高高在上,得意忘形。君主能懂得“下视”,则能“见之详矣”,处在领导者的位置,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而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必须要培养谦卑的心态,不能够贡高我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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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夫自足(1)者不足,自明(2)者不明,日月至光至大,而有所不遍者,以其高于众之上也。灯烛至微至小,而无不可之者,以其明之下,能照日月之所蔽也。圣人能睹往知来,不下堂而知四方,萧墙(3)之表,有所不喻(4)焉,诚无所以知之也。夫有所以知之,无远而不睹,无所以知之,虽近,不如童昏之履(5)之也。人岂逾于日月而皆贤于圣哉(6)?故高于人之上者,必有以应(7)于人,其察之也视下,视下者见之详矣。人君诚能知所不知,不遗灯烛童昏之见,故无不可知而不知也,何幽冥(8)之不尽,况人情之足蔽(9)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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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足:充实;完备;足够。(2)明:圣明,明察,明智。(3)萧墙:古代宫室内作为屏障的矮墙。(4)喻:知晓;明白。(5)童昏之履:童昏,指年幼无知者;履,经历某种景况。(6)人岂逾于日月,而皆贤于圣哉:逾,超过;贤,动词,胜过、超过。(7)应:顺合,适合。(8)幽冥:昏暗、暗昧。(9)蔽:欺骗、隐瞒、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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