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67092e+09
1703067092
1703067093 【原文】凡人臣之论,所以事君者有四。有贤主之臣,有明主之臣,有中主之臣,有庸主之臣。上能尊主,下能一民(1),物至能应(2),事起能辨(3),教化流于下,如影响之应形声,此贤主之臣也。内足以一民,外足以拒(4)难,民亲而士信之,身之所长,不以怫(5)君,身之所短,不取功,此明主之臣也。君有过事,能一心同力相与谏而正之,以解国之大患,成君之大荣,此中主之臣也。端悫而守法,一心以事君,君有过事虽不能正谏,其忧见于颜色,此庸主之臣也。以庸主之臣也事贤主则从,以贤主之臣事庸主则凶。古之所以成其名者,皆度主而行者也,修之在己,而遭遇有时,是以古人抱麟而泣也。
1703067094
1703067095 【注释】(1)一民:统一民众。(2)应:对付。(3):辨:处理。(4)拒:抵挡。(5)怫:音“费”,通“悖”,违反,逆乱。
1703067096
1703067097 【译文】关于对臣子的评价,根据他侍奉君主的情况来分,有四类:有贤主之臣,有明主之臣,有中主之臣,有庸主之臣。上能尊从君主,下能统一民众,事情来了能应对,事件发生了能处理,对民众的教化往下传达,就像影子跟随身形、回声回应声音一样,这是贤主之臣;在内足以统一民心,对外足以抗拒灾难,百姓亲近他,士人信任他,不以自己的长处蒙蔽君主,不以自己的短处骗取功绩,这是明主之臣;君主有过错,能和其他大臣同心协力,共同进谏帮助他纠正错误,消除国家的重大隐患,成就君主的荣耀,这是中主之臣;正直诚实而遵守法规,一心一意侍奉君主,君主有过错,虽不能进谏帮助他改正,脸上也能显出忧色,这是庸主之臣。让庸主之臣去侍奉贤主则诸事顺利,让贤主之臣来侍奉平庸的君主则凶多吉少。古时那些能成就名声的臣子,都是先衡量君主是什么样的君主,然后再决定自己的行动,因为修养在于自身,而要遇上明主却要靠机遇,因此古人常常空负稀世才华而悲伤落泪。
1703067098
1703067099 【原文】夫名不可以虚伪取也,不可以比周(1)争也。故君子务修诸内而让之于外,务积于身而处之以不足。夫为人臣,其犹土乎?万物载焉而不辞其重,水渎污焉而不辞其下,草木殖焉而不有其功,此成功而不处,为臣之体也。若夫处大位,任大事,荷重权于万乘之国,必无后患者,其上莫如推贤让能而安随其后,不为管仲,即为鲍叔耳(2);其次莫如广树而并进之,不为魏成子即为翟黄耳(3)。安有壅君蔽主专权之害哉?此事君之道,为臣之体也。
1703067100
1703067101 【注释】(1)比周:结党营私。(2)不为管仲,即为鲍叔耳:管仲,名夷吾,又名敬仲,字仲,史称管子,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鲍叔,春秋时齐国大夫,亦称“鲍叔牙”“鲍子”,以善于知人著称。鲍叔少年时与管仲友善,曾一同在南阳一带经商,相互十分了解。齐襄公时,鲍叔辅佐襄公弟公子小白。后因襄公为政无道,鲍叔知齐国将乱,即随公子小白逃奔莒国;管仲则随公子纠逃奔到鲁国。襄公被杀,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争夺君位,小白得胜即位,即齐桓公。桓公任命鲍叔为相,鲍叔辞谢,保举管仲,自己甘心做管仲的助手。后来齐国经管仲的改革,日渐富强,称霸诸侯。鲍叔死后,管仲在其墓前大哭不止,并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故后世言人之相知,誉称“管鲍”。(3)不为魏成子即为翟黄耳:《韩诗外传》卷三与《史记·魏世家》都载有魏文侯欲置相国之事。置相“非成(魏成子,即季成)则黄(翟黄)”,请李克一言而定去取。李克并不直接回答魏文侯的话,他说“夫观士也,居则视其所亲,富则视其所与,达则视其所举,穷则视其所不为,贫则视其所不取。此五者足以观矣”,并判断文侯选择魏成子为相。翟黄不服,对李克夸示几次荐人之功,李克说他无法与魏成子比。成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文侯“皆师友之”;而“子之所进五人,君皆臣之”。翟黄听后,愧服而罢。
1703067102
1703067103 【译文】声名不能靠虚假诡诈的手段获取,不能靠结党营私的途径争取。所以君子致力于对内修养自身对外谦恭礼让,致力于积累自身美德而时刻以自己德行不足来自处。做臣子的就像大地一样!大地承载万物,不因沉重而拒绝,被不洁之水污染,却不拒绝其流淌;草木在上面繁殖生长,却不据为己功,成就功德而不居功自傲,这是做臣子的基本准则。像那些在万乘之国身居高位、担当大任、掌管大权又想杜绝后患的臣子,最好的做法不如推荐贤才让位于能者,安心于其后,不做管仲,就做鲍叔牙。其次不如大范围地培养人才一起进献给君主,不做魏成子,就做翟黄。如能这样,怎么会有蒙蔽君主、独断专权而带来的祸害呢!这些是侍奉君主的正道,也是做臣子的基本准则。
1703067104
1703067105 行 体
1703067106
1703067107 【题解】这一部份作者论述了如何区分君子和小人。作者认为“行为”是两者的分界线,关键在于听从义的驱使还是听从利的指引,君子要谨慎取舍,君子的行为遵从道义,小人则不然。
1703067108
1703067109 【原文】夫行(1)也者,举趾(2)所由之径路(3)也,东西南北(4)之趣舍也,君子小人之分界也,吉凶荣辱之皂白(5)也。由南则失北也,由东则失西矣,由乎利则失为君子,由乎义则失为小人,吉凶荣辱之所由生,义利为之本母也,是以君子慎趣舍焉。
1703067110
1703067111 【注释】(1)行:足以表示品质的举止行动,此指一个人的做人处事的标准。(2)举趾:指举动。(3)径路:比喻处世行事的途径。(4)东南西北:比喻方向。(5)皂白:黑与白。多比喻非与是。
1703067112
1703067113 【译文】一个人的处事标准,就是一个人所作所为所依循的途径,是对于人生方向的取舍,是君子小人的分界线,是吉凶荣辱的标志。选择向南就得舍弃北面,选择向东就得舍弃西面。听从于私利的驱使就失去了成为君子的机会,听从于道义的指引就不会堕落为小人。吉凶荣辱之所以产生,依从道义还是依从私利正是其产生的根源,依从道义就会吉祥,依从私利就有凶祸,因此君子对于取舍无比地谨慎。
1703067114
1703067115 【原文】夫君子直道以耦世(1),小人枉行以取容。君子掩人之过以长善,小人毁人之善以为功。君子宽贤容众以为道,小人徼讦怀诈(2)以为智。君子下学而无常师,小人耻学而羞不能。此又君子小人之分界也。君子心有所定,计有所守,智不务多,务行其所知,行不务多,务审其所由,安之若性,行之如不及。小人则不然,心不在乎道义之经,口不吐乎训诰(3)之言,不择贤以托身,不力行以自定,随转如流,不知所执,此又君子小人之分界也。
1703067116
1703067117 【注释】(1)直道以耦世:直道,犹正道。指确当的道理、准则。耦世,适应世俗。(2)徼讦怀诈:徼讦,揭人阴私。怀诈,心存欺诈。(3)训诰:《尚书》六体中训与诰的并称。训乃教导之词,诰则用于会同时的告诫,此处泛指训导告诫之类的文辞。
1703067118
1703067119 【译文】君子履行正道来适应世俗,小人靠邪行取悦他人以求容身;君子遮掩他人的过恶来长养自己的厚德善心,小人则毁谤败坏别人的美德以此来标榜自己;君子宽厚贤良能与各种人交往,并以此为道义,小人好揭人短心存欺诈,却自以为聪明;君子遇到人就不耻下问,没有固定的老师,小人以向别人请教为耻,还嘲弄侮辱那些没有能力的人,这也是君子与小人的一个分界线。君子心里有信念,谋划讲原则,不求自己知道的很多,而求自己知道的都能够落实;不求要做很多的事情,而务必弄清楚做这件事的理由;遇事坦然好像生来如此,行事积极好像生怕赶不上。小人就不是这样,小人心里想的不是伦理道德和圣贤经典,满口胡诌吐不出什么告诫勉励的言语,不选择贤人以求托付终身,不努力践行道义以求安定自身,随波逐流,不知道自己一生要干什么,这也是君子与小人的分界线。
1703067120
1703067121 【原文】君子之养其心,莫善于诚(1)。夫诚,君子所以怀万物也。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人期焉,此以至诚者也。诚者,天地之大定,而君子之所守也。天地有纪(2)矣,不诚则不能化育;君臣有义矣,不诚则不能相临;父子有礼矣,不诚则疏;夫妇有恩矣,不诚则离;交接有分矣,不诚则绝。以义应当(3),曲得其情(4),其唯诚乎。
1703067122
1703067123 【注释】(1)诚:《说文》:诚,信也。清曾国藩云:一念不生谓之诚。(2)纪:纲领;纲纪。(3)应当:谓应事得当。(4)曲得其情:曲,表敬之词。情,通“诚”,真诚,真实。
1703067124
1703067125 【译文】君子修养身心,没有比“诚”更重要的了。正因为有了“诚”,君子才能包容天下万物。天不言语可是人们推崇它的高远,地不言语可是人们推崇它的厚重,四季不言语可是人们期盼它的来临,是因为它们是至诚的。诚,是天地间最高的行为准则,也是君子必须坚持的操守。天地之间有纲纪,不诚就不能培育万物;君臣之间有道义,不诚就不能相处共事;父子之间有礼义,不诚就会疏远;夫妻之间有恩义,不诚就会分离;朋友结交有分寸,不诚就会断绝来往。遵循道义而应事得当,最终得到万物真诚的感应,这不是只有靠“诚”才能达到的吗?
1703067126
1703067127 政 体
1703067128
1703067129 【题解】这部分作者论述了怎样为政的问题,他指出治理国家首先要运用仁德,其次是礼义。他还指出君主想要上令下达,最好是用仁道,并且指出为君者要以身作则修习德行,要慎重选择身边跟随的人。
1703067130
1703067131 【原文】孔子曰:“为政以德。”又曰:“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然则德之为政大矣,而礼次之也。夫德礼也者,其导民之具欤。太上养化(1),使民日迁善而不知其所以然,此治之上也。其次使民交让处劳而不怨,此治之次也。其下正法,使民利赏而欢善,畏刑而不敢为非,此治之下也。夫善御民者,其犹御马乎,正其衔勒(2),齐其辔策(3),均马力,和马心,故能不劳而极千里。善御民者,一(4)其德礼,正其百官,齐民力,和民心,是故令不再而民从,刑不用而天下化治。所贵圣人者,非贵其随罪而作刑也,贵其随乱之所生也,是以至人之为治也,民有小罪,必求其善,以赦其过,民有大罪,必原其故,以仁辅化,是故上下亲而不离,道化流而不蕰(5)。
1703067132
1703067133 【注释】(1)太上养化:太上,本意是修养最高的人,指圣人。养化,致力于人心、风俗的转变、教化。(2)衔勒:马嚼口和马络头。(3)辔策:御马的缰绳和马鞭。(4)一:统一。(5)蕰:古同“蕴”,聚积。
1703067134
1703067135 【译文】孔子说:“治理政事应该德化天下。”又说:“用仁德来引导百姓,用礼义来统一百姓的言行,百姓不仅有廉耻之心,而且也会情愿接受治理。”既然这样,那么说仁德对于治理国家是最重要的了,而礼义列居第二。德和礼,是引导教化百姓的工具。最重要的是推行仁德形成感化,使百姓日益向善靠近却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向善行靠近),这是治理的上策。其次是使百姓互相谦让,辛勤劳作而不埋怨,这是治理的中策。最末才是严明法令,用物质利益来激励百姓向善,使百姓畏惧刑法而不敢胡作非为,这是治理的下策。那些善于治理天下的,他们治理天下不就像驾驭车马么?安正衔口笼头,准备好缰绳马鞭,使马均匀用力,和马配合默契,所以能行达千里而不劳累;善于统治百姓的人,用道德礼义统一民心,整治文武百官,使百姓齐心协力,民心平定,因此不需三令五申而百姓顺从,不必使用刑罚而天下太平。我们尊崇圣人的原因,不在于他能根据所犯罪行量刑处置,而在于他能事先防止祸害的产生。所以最高明的人这样治理国家:百姓如果犯有小罪,一定从中寻求善意之处来赦免他的过失;百姓如果犯有大罪,一定找出其中的原因,然后用仁德来辅助教化他,因此上下亲和而不离散,道德教化顺畅而不郁结。
1703067136
1703067137 【原文】夫君子欲政之速行,莫如以道御之也。皋繇(1)瘖(2)而为大理(3),有不贵乎言也。师旷(4)盲而为太宰(5),有不贵乎见也。唯神化之为贵,是故圣王冕而前旒(6),所以蔽明,黈纩(7)充耳,所以掩聪也。观夫弊俗偷薄(8)之政,耳目以效聪明(9),设倚伏(10)以探民情,是为以军政虏其民也,而望民之信向之,可谓不识乎分(10)者矣。难哉!为君也。
1703067138
1703067139 【注释】(1)皋陶:亦作“皋繇”,上古传说中的人物。传说他是虞舜时的司法官,后常为狱官或狱神的代称。(2)瘖:同“喑”,嗓子哑,不能出声,失音。(3)大理:掌刑法的官。(4)师旷(公元前572年—公元前533年):字子野,山西洪洞人,春秋时著名乐师。他生而无目,故自称盲臣、瞑臣。曾为晋大夫,亦称晋野,博学多才,尤精音乐,善弹琴,辨音力极强。以“师旷之聪”闻名于后世。(5)太宰:中国古代官职,在不同的朝代职责和地位不同。西周时开始设置太宰,也叫大冢宰,或大宰,即冢宰的首领。太宰的职责是“掌管国家的六种典籍,用来辅佐国王治理国家。”其中六种典籍是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可见当时的太宰是百官之首,相当于后来的宰相。后来由于王室的衰落,太宰这个官职的重要性在春秋时期下降了许多,以致于被排除在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之外。周朝之后太宰一职被停止使用。(6)旒:古代帝王礼帽前后悬垂的玉串,音“流”。(7)黈纩:黈,音头,三声,黄绵所制的小球。悬于冠冕之上,垂两耳旁,以示不欲妄听是非。(8)弊俗偷薄:弊俗,指风气败坏的社会。偷薄,浇薄,浮薄。(9)聪明:特指君主的视听。(10)倚伏:依存隐伏,此指暗探。(10)分:原则;原理。
1703067140
1703067141 【译文】君主想要政令迅速推行下达,最好的办法是用仁道来施行。皋陶喉咙嘶哑,不能说话,却能担任掌管刑法的大理一职,因为有时并不看重言语;师旷两眼失明却能担任太宰一职,因为有时并不看重视力,只有玄妙地潜移默化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圣明的君王所戴的冠冕前面悬垂玉串,是为了遮掩自己敏锐的视力;用黄绵塞住耳朵,是为了遮掩自己灵敏的听力。观察社会风气败坏、浇薄之风盛行之时的政事,为政者到处安插耳目来扩大视听,遍设暗探来探听民情,这是用军事手段来俘获他的百姓,却妄想百姓信任归顺他,这是连治国的基本原则都不明白啊。这样还想做好国君,实在很难啊!
[ 上一页 ]  [ :1.70306709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