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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王朝等级礼制的意义,还可以从“仪式组织”概念上加强理解。任何组织都有两个性质,技术性质和仪式性质。前一性质较强的组织,其生存能力取决于技术效率;后一性质的组织,其生存能力则取决于制度本身,其运作重心在于内部秩序。中国官僚组织具有浓厚的“仪式组织”性质,其内部秩序,在更大程度上要靠各种礼仪活动来维持。定期祭祀,定时上朝,及大阅兵、大出巡等,都不能只从技术上加以考虑,而且也是一种“权力的自我展示”。一次次的典礼,皇帝、贵族、官僚及各种人员的身份,一次次被展示、被重申、被强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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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礼制的总体性 “礼”的身份功能,并不限于行政组织之内。中国礼制的基本精神就是区分尊卑贵贱,尊卑贵贱是面向所有臣民的,并覆盖了社会生活的各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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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谊云:“奇服文章,以等上下而差贵贱。是以高下异,则名号异,则权力异,则事势异,则旗章异,则符瑞异,则礼宠异,则秩禄异,则冠履异,则衣带异,则环佩异,则车马异,则妻妾异,则泽厚异,则宫室异,则床席异,则器皿异,则饮食异,则祭祀异,则死丧异。”(10)社会生活的每一细节,等级礼制都要插足干涉,巨细不遗。“圣王明礼制以序尊卑,异车服以章有德,虽有其财,而无其尊,不得踰制”;“虽有贤身贵体,毋其爵不敢服其服。虽有富家多资,毋其禄不敢用其财。”(11)乘什么车、穿什么衣裳,在今天只取决于个人偏好和消费能力;而在古代,就算你再有钱,等级礼制仍不可逾越。麦克道尔曾说,“服装是一种压迫工具,一种与穷人为敌的武器”,用以显示衣着豪华者“在智力、道德和社会地位方面的优越性”(12)。其实不止服饰,各种等级礼制都是如此,都具有“章有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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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早期的礼制等级中,君、臣、民形成了连续的数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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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庙: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祭于寝(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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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祀:天子立七祀,诸侯立五祀,大夫立三祀,适士立二祀,庶士庶人立一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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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称谓: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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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葬: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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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殇:王下祭殇五,诸侯下祭殇三,大夫下祭殇二,适士及庶人祭子而止(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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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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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马: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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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瓜:为天子削瓜者副之,巾以;为国君者华之,巾以绤;为大夫累之,士疐之,庶人龁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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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早期礼制就已显示了尽其极致、不厌其烦的特征。甚至烦琐到了瓜的切法上:给天子削瓜,四析再横断,形成八块,蒙细葛巾;给诸侯削瓜,切成两半再横断,形成四块,蒙粗葛巾;给大夫削瓜,切成四块,不蒙巾;士吃瓜,只切掉瓜蒂,再横断,形成两块;庶人吃瓜,只削掉瓜蒂而已。就算上述那类记载不全是史实,有礼家编排的成分;但礼家的那些编排,依然反映了早期文化的一种内在的倾向性:对臣民生活的各个细节都要管起来,都要等级化。臣民的私人空间,被“国有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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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制时代的等级礼制,在此基础上变本加厉了,涵盖了从生到死的各种事项,也涵盖了从品官到庶人各色人等。这里以唐制为例,列举腰带的质料数、家庙数量、房屋间架、明器数量、茔地面积与坟高的礼制如下(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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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的等级服饰是如此繁密,竟然一直规定到民众的袖口尺寸与曳地尺寸上(21)。布尔迪厄指出,人们在安排服饰上的花费,与其所获社会利益成正比(22)。制定了如此繁密的等级礼制的政治集团,当然在这样的礼制中获得了最大利益。通过这样的礼制,帝国体制把它的内部秩序加之于社会,使社会等级结构适应于自身的等级结构,从而为自己制造了最适宜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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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种说法:在中国古代,“国家没有、不能也无意提供一套民间日常生活所需的规则、机构和组织。在保证赋役的征收和维护地方安靖之外,国家绝少干预民间的生活秩序”。但我们觉得,这样的说法过于简单化了。中国国家不仅仅通过赋税与司法与民间生活相联系。从理论上,政府认为,自己有权力也有义务,教化民众脱离低俗尊崇礼义,学会忠于君主、服从官长、孝顺父母、礼敬贤人,并把车马舆服、婚丧嫁娶、衣食住行都纳入等级秩序。虽因技术限制,对各个角落、天高地远的千万臣民,天子很难管住他们,确保他们不至“车服逾制”,尤其在“乱世”之时;但在理论上,人们认为天子有责任、有权力管,而且天子确实在管——礼典法规上明文规定着。这一事实本身,仍有重大意义。一旦技术条件具备了,这种倾向性就可能化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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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朝礼与官阶: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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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会议场面,台上只有主持人与发言人;另一种会议就不同,主席台上有一大群就座者。前一场面是功能性的,站在台上,只是为了便于主持与发言。后一场面则兼具仪式性,台上的就座者具有特殊身份,不发言也必须坐在那里;而且坐中间还是两旁、坐前排还是后排,都大有讲究。可见空间的布局与占位,可以成为一种身份与权力的展示。有时甚至可以这么看:只要相关人员都来这个场面中坐几个小时或坐几天,目的就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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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性会议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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