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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侍卫,是旗人的重要仕途。“侍卫,清语曰‘辖’,分头等、二等、三等、四等及蓝翎。蓝翎无宗室,惟满洲、蒙古及觉罗充之。又有汉侍卫,系由科甲出身。”(160)侍卫还承担传旨、奏事、出使、任将、拘捕等各种事务。侍卫的晋升,包括两个阶段:内部推升与外转。其内部推升之法,是一等侍卫缺,从该旗二等侍卫升用;二等侍卫缺,于三等侍卫升用;三等侍卫缺,于蓝翎侍卫等人员内升用。推升起初是不定期的,嘉庆定制五年一次推升。其外转之法,是补授相应品级的八旗、绿营官职。如副都统、参领、守护陵寝官、协领、城守尉、防守尉、驻防佐领、八旗察哈尔游牧总管,绿营职官等。保送营官俱加一等补用。武进士侍卫,专放绿营员缺。侍卫还可以改文职。乾隆定制,一等侍卫系三品,以三品京堂用;二等侍卫系四品,以四品京堂用;三等、四等侍卫系五品,以郎中、员外郎用;蓝翎侍卫系六品,以主事用(161)。“满人入官,以门阀进者,多自侍卫、拜唐阿始。故事,内外满大臣子弟,五年一次挑取侍卫、拜唐阿。以是闲散人员、勋旧世族,一经拣选,入侍宿卫,外膺简擢,不数年辄致显职者,比比也。”(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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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政权的品位制度,具有民族特权和民族歧视两大特征,其目的在于保障部落贵族的政治特权,维系拥戴集团,构建“效忠机制”。前一节讨论“文—武”问题时我们指出,在王朝周期性衰败崩溃后,“马上天下”,或说军人群体、军事活动、军事编制,构成了重振专制集权的一种力量。而异族入主,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类型的“马上天下”。异族征服与压迫的暴力性,在与汉式官僚体制结合之后,可以转化为强化专制集权的强劲动力(163)。十六国北朝的异族统治者建立的强大军事专制集权,一举扭转了魏晋以来的皇权颓势。黄惠贤先生认为:“十六国北朝时期由少数族军事贵族专政向专制主义中央集权过渡,皇权的极度强化,促使少数族贵族走上官僚化道路”;北魏孝文帝所建立的门阀制度,“从本质上来说,这不是什么真正的‘贵族政治’,而只不过是君主政体下变相的‘官僚政治’”(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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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政权中的士人经常发展出文化自主性和政治自主性,这对皇帝专制有一定弱化作用。可以借以抑制这种自主性的政治势力,如前所述,有宦官,有军人。此外,在北方草原上的酋长与部众之间存在着一种“主奴”关系,在其被入主的少数族带进中国政治之后,能有效地抑制士大夫的自主性。明朝专制主义的发展,学者认为与元朝的主奴观念相关。姚大力先生指出:“主奴观念进入元代君臣关系是受蒙古旧制影响的结果,并且它已经渗透到汉式的皇帝—官僚关系中间。”(165)周良霄先生论明初政治:“君尊臣奴在名义上当然已改变了,但君臣尊卑的差距却一仍元旧。”(166)张帆先生认为,蒙元的臣僚奴化、家臣专政等政治特点,与唐宋以来的专制强化趋势相结合,就成为明朝极端君主专制的两个来源(167)。满清入主,同样强化了“主奴”关系。杨珍先生看到:“清帝作为八旗共主,与满洲大臣具有主奴关系。鳌拜等权臣虽然极有权势,但仍是皇帝的奴仆。”(168)钱穆先生也指出:“读书人拥护皇帝比较是公的。因为读书人不是皇帝的私势力。而且读书人也不是一个固定的集团。中国历史上只有元和清,皇帝后面由整批蒙古人和满洲人帮忙。”(169)可以这么说,每一次少数族入主,都强化了中国专制主义。部落权贵子弟通过“世选”及侍卫起家,这种仕途高于科举,也是上述情况在品位结构上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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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汉”概念下,还有两个问题值得研究。第一是授予外部势力、外族政权的名号。东晋封高句丽首领为征东将军,百济首领为镇东将军;刘宋封高句丽为征东大将军,百济为镇东大将军,日本为安东大将军,由此就形成高句丽、百济、日本各差一级的关系格局。这是一个利用品位调整外交关系的例子。第二是境外其他少数族政权的官号与官阶。限于篇幅,本书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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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例如白刚主编《中国政治制度通史》第1卷(总论卷),把中国专制主义的特点确定为二:“一是帝位终身制和皇统世袭制”,“二是皇权没有约束,皇权不受监督”。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7—38页。按,终身制和世袭制,似非专制主义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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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94页。在专制主义之下,除了“主奴式”的人身支配,还有“父家长式”的人身支配。黑格尔强调,中国社会“基于家长政治的原则,臣民都被看作还处于幼稚的状态里”,中国是个“大家长制的专制政体”。见其《历史哲学》,上海书店2001年版,第127、136页。所以“专制”并不等于“暴政”,也可能含有脉脉温情——父家长式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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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这在文学作品中表现得特别突出。朱自清先生说:“艳情之作以男女比主臣,所谓遇不遇之感”;屈原云“惟草木之零落,恐美人之迟暮”,“这不是以男女比君臣么?”《诗言志辨》,开明书店1947年版,第87页。又叶嘉莹先生论中国文学“喜欢用女子作比喻”的现象:“在中国的伦理道德之中,夫妻的男女的关系,与君臣的伦理的关系,是相当的。……当这个男子汉大丈夫一到君臣的关系之中,作为一个臣,就变成臣妾了,就跟那妾连在一起了,就相当于女子的地位了。他可以被选择,可以被抛弃,可以被贬谪,可以被赐死、杀身,还要谢恩的。”《迦陵文集》第九卷《唐宋词十七讲》,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27—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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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卢梭文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红旗出版社1997年版,第1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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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刘雨:《西周金文中的大封小封和赐田里》,《中国考古学论丛——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建所40年纪念》,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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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吕文郁认为,西周的采邑继承虽需重新册命,但春秋时随领主的势力上升,采邑事实上已成私产,故称“私邑”,以区别于公室直接管辖的“公邑”。《周代采邑制度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92年版,第112—113、2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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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侯志义:《采邑考》,西北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2、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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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胡厚宣先生评论殷代之封建:“土地或本为国家所有,经王之分封,乃属于封建侯伯;或土地本为诸部落国族所有,经王之封而承认其为自有之土地。”见其《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台湾大通书局1972年版,第88页。对周朝的采邑也不妨作如是观,即,有因君主封授而得到的,也有本来即其所有,而经君主的封授而被正式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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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段志洪:《周代卿大夫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9—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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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通典》卷十六《选举四》,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90—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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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晋书》卷四五《刘毅传》、《宋书》卷九四《恩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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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周一良:《〈南齐书·丘灵鞠传〉试释兼论南朝文武官位及清浊》,收入《魏晋南北朝史论集》,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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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新唐书》卷一九九《儒学柳冲传》,柳芳《氏族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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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可参张泽咸:《谱牒与门阀士族》,收入《一得集》,兰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37页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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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原话是“国王可以制造贵族,但无法制造高贵者”,意思是世袭贵族比新获贵族称号的人更被社会看重。引自朱孝远:《中世纪欧洲贵族》,广东人民出版社、华夏出版社1996年版,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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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吴晗、费孝通等著:《皇权与绅权》,天津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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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这是韩国学者吴金成的总结,见其《明、清时代绅士层研究的诸问题》,《东洋史学会第一届研讨会暨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中国史研究的成果与展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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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侯外庐主编:《中国思想通史》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3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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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日本学者铃木修次比较中日古代文学,指出二者的不同,在于日本文学的“脱政治性”或“非政治主义”。《中国文学与日本文学》,海峡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3章。又参赵乐甡:《日本古典文学“超政治性”特点的形成》,收入《中日文学比较研究》,吉林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37页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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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廖可斌:《论台阁体》,《中华文史论丛》第46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郭万金:《台阁体新论》,《文学遗产》2008年第5期。后文把“台阁之体”视为古代文学乃至整个传统艺术的一种美学范型,与“山林之体”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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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罗宗强先生说:“我们编古代文学史,是把许多应用文体都编进文学史里去的。但是我们编现当代文学史,却并没有把诸如报纸社论、政府文件、哲学论文等等编进去。这种衡量文学与非文学的标准的不统一,如何解释呢?”见其《目的、态度、方法——关于古代文学研究的一点感想》,《天津社会科学》200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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