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85839e+09
1703085839
1703085840 从考试科目、场次、录取比例来看,想要入彀,颇不容易。因此,第一次招考录取后,即传闻有人条陈“大学堂考试过为严苛,取数亦甚寥寥”,故“请嗣后凡进士正途出身人员”,只要愿入仕学馆,但由其衙门咨送收录,毋庸考试。[33]
1703085841
1703085842 就在用速成之法育科举已成之才的共识渐多,大学堂仕学馆开学可期之际,清廷中枢高层也在酝酿着继续用速成教育之法,从整饬翰林院的脉络推进科举改制,故欲令新科进士中的翰林、主事、中书在大学堂肄业三年,再出服官。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初二日的上谕正体现了该决策:
1703085843
1703085844 储才为当今急务,迭经明降谕旨,创办学堂,变通科举。现在学堂初设,成材尚需时日,科举改试策论,固异帖括空疏,惟以言取人,仅能得其大凡,莫由察其精诣。进士为入官之始,尤应加意陶成,用资器使。著自明年会试为始,凡一甲之授职修撰、编修,二三甲之改庶吉士,用部属、中书者,皆令入京师大学堂分门肄业。其在堂肄业之一甲进士、庶吉士,必须领有卒业文凭,始咨送翰林院散馆,并将堂课分数于引见排单内注明,以备酌量录用;其未留馆职之以主事分部,并知县铨选者,仍照向章办理;如有因事告假及学未卒业者,留俟下届考试。分部司员及内阁中书,亦必领有卒业文凭,始准其奏留,归本衙门补用;如因事告假及学未及格,必须俟补足年限课程,始准作为学习期满。……所有一切课程,著责成张百熙悉心核议具奏,随时认真经理。……[34]
1703085845
1703085846
1703085847
1703085848
1703085849
1703085850
1703085851
1703085852 很明显,此举革新了庶吉士肄业之制,延续了前此整饬翰林院人员用功政治时务的思路,而且一并回应了部属、中书“新学”培训问题。不过,若非仕学馆筹备就绪,即使有令新进士接受学堂教育的想法,苦于无处就学,想法也很难成议。当时了解内情之人,即谓新进士入学为“明年殿、朝考试录用人员送入仕学馆”。[35]可见,正是由于仕学馆已办理就绪,同为速成教育的进士入学,即诏开进士馆,才有了提上议事日程的条件。只不过后来大学堂当局决定在太仆寺街为进士新造馆舍,而将仕学馆归并其中,两馆教习相同,课程近似,惟分班授课而已。
1703085853
1703085854 值得讨论的是,尽管令新进士学习政治时务后再出服官的想法并不新颖,但想法归想法,要形成决策,付诸实践,则离不开当政者的主持和推动。
1703085855
1703085856 戊戌六月初九日,来京参加拔贡朝考的湖北士子甘鹏云在日记中从容发论:“进士初释褐,须学政治三年,而后予以官”,应在“京师创设仕学院,俾部属、词林皆得入院,稽诹政治,练习时务”。[36]甘氏的想法与进士馆立意颇似。袁世凯在光绪二十七年应诏陈言中亦谓:“人材登进,向重正途,究之释褐之初,用非所学,类多娴于文艺、拙于政事”,故有设京师课官院之请。[37]可见前引袁、刘、张三督请设京师仕学院的主张其来有自。无独有偶,严复在光绪二十八年三四月间论教育称:“近今海内,年在三十上下,于旧学根柢磐深”,欲考求西国新学之人甚多,“上自词林、部曹,下逮举贡,往往而遇。此亦国家所亟宜设法裁成,收为时用者也”。严复对此极为看好:“此等多聪明强识、知类旁通之材”,只要方法得当,待遇优厚,“其成殆可操券”。[38]
1703085857
1703085858 类似的想法尚多。不过,从切实材料看,光绪二十八年秋冬,瞿鸿禨、荣庆是朝中促成诏开进士馆的幕后推手。
1703085859
1703085860 《荣庆日记》是年九月二十五日记道:“同徐、铁诣瞿前辈处面酌奏稿,并陈科举、学堂合一办法,颇蒙赞赏。”徐、铁即徐世昌、铁良,二人时任政务处总办,荣庆任政务处提调,瞿前辈即瞿鸿禨。那么,荣庆所“陈科举、学堂合一办法”究为何物?他十一月初二日日记给出了线索:“早至政务公所……科举并入学堂旨下,申归。”[39]当天的明发上谕,正是前引令新进士入大学堂肄业之诏,即荣庆所谓的科举并入学堂之旨。
1703085861
1703085862 即使荣庆所陈办法与上谕的规定容有出入,但可以肯定的是,荣庆的提议及办法与开进士馆有直接关系。癸卯庶吉士、进士馆学员郭则沄直言“进士馆之议发自蒙古荣文恪”。[40]其实,荣庆在上年应诏陈言,论及人才学校时,本有“重仕学”一条,谓“今日培植后进,原收异日人才,惟任时局之艰危,则以当今百寮庶司得人为亟”。[41]他的办法,就是要用学堂“实学”补科举空疏之偏,使科举已取之士接受学堂再教育,期速得人。
1703085863
1703085864 上文表明,荣庆所陈办法颇蒙瞿鸿禨赞赏。有意思的是,下文将看到,瞿鸿禨正是进士馆之议的实际主持者,这也间接证明荣庆确与开进士馆颇有关系。当然,如果说进士馆之议发自荣庆,那么,时任军机大臣、政务处大臣、外务部会办大臣兼尚书,慈眷甚隆的瞿鸿禨则是此议的强力推手,作用更大。
1703085865
1703085866 材料显示,在荣庆向瞿鸿禨陈说办法之后,政务处很快便开始讨论该议题。十月末,张缉光致汪康年密函透露出重要讯息:“第一号信……所言明年殿、朝考试录用人员送入仕学馆一节,王相执意派掌院入学堂,鹿公和之。经师座造膝密陈,谓掌院入学堂,必致事事掣肘,慈意谓然。闻其折不日即上,或可免掌院一节,而师属万勿宣传。”[42]张缉光系瞿鸿禨善化同乡,师事鸿禨,又任瞿氏儿辈老师,[43]他与朱启钤(瞿为朱的姨丈)同受汪康年之托,替汪的《中外日报》密探消息。[44]
1703085867
1703085868 可知王文韶(王相)、鹿传霖(鹿公)并未直接反对进士馆之议,但王却执意派翰林院掌院学士入大学堂,鹿附和,瞿虽不以为然,但显然没能在讨论中说服王、鹿。于是瞿在独对中密陈利害,获得了慈禧的支持。“其折”即指政务处议令新进士入大学堂肄业折,在随手登记档中的事由为“变通新进士章程等由”,于十一月初二日递上,当天便明发上谕,事由亦同,[45]说明上谕即据该折而拟。该密信证实了瞿鸿禨为此事的幕后推手。
1703085869
1703085870 值得注意的是,政务处此次极为保密,故报刊报道绝大多数是在上谕发布后才做出的。有关上谕动因的消息有同有异,以时间为序稍做考察,有助于坐实瞿鸿禨的推手角色,并可澄清讹闻,检视报道的趋向和可靠性。
1703085871
1703085872 如前所述,汪康年因有张缉光、朱启钤做线人,消息直接来自瞿鸿禨,故汪氏远在沪上的《中外日报》反而较早地获知确情。还在上谕发布的前一天,该报就率先曝光了此事:“闻政府近又奏请,于明年为始,朝考后,凡三鼎甲及庶常、主事、中书等员,皆须入京师大学堂所附设之仕学馆肄业。其以知县用者,即在各省仕学馆肄业,均以三年为限,俾士人咸知讲求新学。”[46]观十一月初二日上谕,便知该报道多么准确。有意思的是,《中外日报》虽然预知内情,但仅在十一月初二日的论说末尾附带论及。[47]此时外界尚未看到上谕,汪康年如此小心翼翼,很可能与瞿鸿禨“万勿宣传”的口谕有关。
1703085873
1703085874 同处沪上的《新闻报》于十一月初四日则据“京函”称:“上月下旬有某侍御专折条陈,请将明年新科进士及前科未殿试之进士,自此科为始,均须发入大学堂肄业”,政府颇以为然,故明降上谕。[48]该日《新闻报》、《申报》均就上谕发表了专论。[49]远在日本的《新民丛报》于十一天后,也报道了此事,与《新闻报》内容相近。[50]遗憾的是,资料中尚未发现相关御史条陈的线索。不过,即便有类似的条陈,如无中枢大员力挺,也很难过政务处议复这一关。故《选报》谓进士入学之谕,“虽系某御史具奏,亦瞿尚书赞成之力为多”,[51]不无道理。
1703085875
1703085876 近在天津,一向消息灵通的《大公报》,此次却落了后手,直到十一月初九日才发出声音:“某大臣于召见时面奏,历陈本年科举之有名无实,不如竟废科举,专由学堂取才。皇上颇为所动,闻虽有竟废科举之意,因皇太后七旬万寿在迩,姑俟恩科举行后,即永远停止。”故次日即下新进士入学之旨。[52]报道注意到此举与废科举、兴学堂的联系,甚是,惟谓某大臣一经面奏,次日即下旨,显然不了解内情。四天后,该报终于探到了“确实消息”:初二日所降进士入学之旨,“闻出自瞿大军机之意”。[53]
1703085877
1703085878
1703085879
1703085880
1703085881 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 [:1703084578]
1703085882 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 三 枢臣关于进士馆的论争
1703085883
1703085884 上节已证实瞿鸿禨是诏开进士馆的幕后推手,王文韶与鹿传霖则因开进士馆而执意要派翰林院掌院学士入大学堂。值得追问的是,其原因何在?[54]
1703085885
1703085886 就瞿鸿禨来说,开进士馆是整改翰林院的自然延续,乃其政见所在。变通新进士章程,新科三鼎甲及数十位庶吉士将入大学堂肄业,必将变革庶常馆之制。考虑到瞿本来就是辛丑四月以来整饬翰林院人员用功实学的支持者,则瞿此时力推进士馆之议也就很可理解。
1703085887
1703085888 此外,湖南留日学生杨毓麟本年给瞿鸿禨的上书及张缉光的不断进言,也值得注意。杨毓麟首先力言派人留东学习速成师范,对国内学堂至关重要,然后话头一转谓:“俟吾国教育办理有成绩,而后可以救亡,其收效尚在十年以外”,此十年中新政“在在须材”,而嚣然言新政者,“大率有理想而无实地研习,施之事实,必多粗确”,故为今日中国计,“莫若遣人东游学习速成政治、法律、经济三事”。接着又为打消顾虑,请瞿主持,称“师范可以速成,则政治、法律、经济上,何不可以速成者。但现在吾国人无主张此事者,是以无人自发其端耳”。选派对象则“京、外并遣”,“在京则词馆、部曹”。[55]张缉光致瞿鸿禨函云:“又得杨笃生(杨毓麟——引者注)自日本寄来一函,有书呈鉴。……至所陈派京、外官员学习速成政治、法律、经济诸学,尤救急之方,多有论及者。”[56]可见,张缉光亦以派京、外官出洋学习速成法政、经济,向瞿进言。而瞿鸿禨在进士馆动议之初,确也有择优派翰林出洋的打算,只不过先在仕学馆肄习一年。[57]不过,官员游学看来尚属超前,况且由于刚刚发生了成城学校入学事件,当局对留日学生疑虑正深。因而此时奏派京、外官留日学习速成法政,尚非其时。然京师大学堂仕学馆业已筹备就绪,在国内用速成之法育科举已成之才,看来阻力会小,可行性大。因此,当荣庆九月二十五日向瞿鸿禨陈说办法时,瞿对此其实已有谋及,“颇蒙赞赏”也就毫不奇怪。
[ 上一页 ]  [ :1.703085839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