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086470
1703086471
(6)初一日以后,阅批落卷、磨勘中卷。[88]
1703086472
1703086473
癸卯科同考官的阅卷程序大体如此,但也有几处变化。(1)出题、写题、监刻题纸,俱由总裁亲自督办,同考官不再参与。(2)同考官提前一日,即于三月十二日午后开始阅卷。二、三场阅卷开始时间也都相应提前。这当是废誊录的结果。(3)补荐可以延长至四月初二日,即总裁取中前夕。(4)因河南贡院“文明堂不明爽,阅卷不便”,故同考官于十二日上堂略坐之后,即各回本房阅卷。[89]
1703086474
1703086475
癸卯科头场有考生5287人,最终三场完卷者为5264人。[90]18房同考官平分,每房得293卷或294卷。恽毓鼎头场即分得293卷。恽氏从三月十二日开始阅头场卷,至二十日头场一律阅毕,共荐61卷(日记整理如此,似为62卷)。自二十一日起至二十四日,评荐头场已荐的二场卷。从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评荐头、二场已荐的三场卷。与此同时,从二十三日至四月初一日扫落卷,因“二、三场极佳”补荐浙江1卷,因二场“五策均明白晓畅”,补荐满洲1卷,共荐卷64卷。
1703086476
1703086477
缺乏经验且年岁较大的王振声比恽毓鼎速度稍慢,至二十一日阅完头场卷,荐64卷,二十二日检查头场备卷,又补荐4卷,故头场共荐68卷。从二十二日晚上开始阅二场卷,至二十六日早上,68卷的“二场荐卷阅齐,午后阅荐卷三场卷”,至二十九日三场卷荐齐。当日早上及四月初二日又分别补荐4卷和1卷,前后共荐73卷。[91]
1703086478
1703086479
由于会试总裁向系四人,遂以正、大、光、明代之。癸卯科总裁孙家鼐为正堂,徐会沣、荣庆、张英麟分别为大堂、光堂、明堂。“凡荐卷,必每堂一本,不得僭越,周而复始”,既配卷数,亦以防弊。[92]所以同考官每次荐卷之数,通常为四的倍数,至补荐时则可以通融,一卷、两卷也可以荐卷。
1703086480
1703086481
同考官的荐卷,须“装匣上锁”,令榜吏送到内监试处。内监试处“须对钥匙,开卷匣,写收条,注某房某日第几次荐卷几本,交榜吏连匣带回”,“旋即查堂表,粘堂签,用荐戳,供事登十八房分簿,监视官登四总裁总簿,而总簿之中又按房分十八页登记。凡日期、次数、房分、省分、字号、数目,处处对读,处处防错”。内监试处经过如此严密的手续之后,再将荐卷“分装四匣锁好”,令榜吏呈送四总裁评阅。甲辰科内监试王振声感慨道:“官吏终日皆五官并用,心力俱疲”,常常“退食后犹有荐卷送监试处者,则收下付回条,归明日呈荐”。[93]
1703086482
1703086483
从恽毓鼎、王振声的例子可知,癸卯科头场每房荐卷大约70卷,18房共计约为1260卷,四总裁平分,则每人约评阅头场荐卷315卷。然而,甲辰科头场考生共有5424人,头场荐卷却多达1784卷,每堂分446卷,每房则约荐100卷。前文已述,癸卯科头场考生为5287人,则甲辰科头场考生较癸卯科仅多出100余人,而荐卷却多出约500卷,似可知甲辰科头场考题的分辨率有所下降,亦即答卷趋同度高,故荐卷数猛增。如此自然导致甲辰科四总裁阅卷负担加重,大约每位总裁都比其癸卯科同事多阅120余卷。甲辰科四总裁至迟自三月十四日开始阅头场荐卷,到二十三日尚未阅毕。此时各房已有荐二场卷者,内监试王振声一概不收,“嘱其明日再荐,盖俟总裁将头场料理就绪,再荐二场,庶不致乱也”。岂料次日收二场卷后,“总裁传语,头场卷尚未阅讫,二场卷暂且停荐”,王振声“即传知各房”。[94]这是癸卯、甲辰两科在荐卷、阅卷上的不同之处。
1703086484
1703086485
荐卷、取中标准
1703086486
1703086487
明了考官荐卷、阅卷程序之后,就可以从以下几方面讨论荐卷与取中标准问题。
1703086488
1703086489
首先是科举考试重头场问题。言此者,常引陈澧的一段名论云:“今之科场,士子多者至万余人。人各为十四艺,试官不能尽阅也,于是三场专重第一场,视二场三场无足重轻,甚至有不阅者。故士皆专力于四书文,而成荒经蔑古之风也。”[95]意谓考生人数太多,考官阅卷任务过重,不能尽阅考卷,遂造成重首场的必然趋势。[96]不过,陈澧说的很可能是广东乡试的情形。其实安徽、江苏合闱的江南乡试士子常过两万,比广东的问题更严峻,考官不能尽阅试卷也是实情。然而,会试却略有不同。光绪以来,历科会试入场士子自4000多人至7000多人不等,平均6000人左右(详表4-7),比大省乡试人数少了许多。且会试四总裁、十八房同考官的高配,除了顺天乡试之外,也非其他省份乡试可比。[97]因此,会试考官阅卷负担似不像某些省份乡试考官那么沉重。
1703086490
1703086491
看来解释科举重头场的问题,也可从阅卷、荐卷程序着眼。前文所述《北闱分房日记》以及恽毓鼎、王振声的记录,说明同考官全阅头场卷而荐其1/4左右(甲辰科则约1/3),二场、三场卷则先阅头场已荐者,一般照数续荐。恽毓鼎就说,三场即使草草了事,“阅卷者以头、二场已荐,于末场亦不能不稍予宽容”。[98]依此推之,二场若稍弱,因头场已荐,势必也通融续荐。商衍鎏亦指出,乡试中若第一场已荐,二、三场则加批续荐。[99]这样的荐卷程序和惯例无疑是导致重头场的重要因素。
1703086492
1703086493
表4-7 同治、光绪两朝历科会试中额、考生数与中率
1703086494
1703086495
1703086496
1703086497
1703086498
表4-7 同治、光绪两朝历科会试中额、考生数与中率-续表
1703086499
1703086500
1703086501
1703086502
1703086503
不过,重头场无疑是事实,但程度到底有多高、具体如何操作也需要具体分析,笼统地讲重头场无助于深入理解取中标准和操作过程。如果考官只阅头场,头场未荐者不阅其后场,则不只是重头场,无异于是惟头场。恽毓鼎首日阅奉天、山西、贵州卷22本,荐4本,其余18本则几同落卷。他就不忘提醒自己:“落卷已入箱中,而矮屋对策者,犹惨淡经营,以冀衡文者之一顾,岂不悲哉!故房官必当略参后场,断不可仅阅头场遂定去取,摈其余而不寓目也。”[100]可以想见,只阅头场不看后场的情形必然存在。
1703086504
1703086505
恽毓鼎和王振声尚顾及后场,所以因二、三场卷佳而有所补荐,只是数量比较有限。恽毓鼎补荐2本,王振声补荐5本,而甲辰科18房共补荐大约30本。[101]当然,一旦补荐,必系二、三场特别优秀,且经考官反复批阅斟酌,故中式的概率却也突增。恽毓鼎补荐2卷中至少有1卷中式,且甚得正总裁孙家鼐欣赏,竟高列恽氏第十三房房首。[102]甲辰年四月初六日,副总裁张百熙也曾与第五房同考官赵启霖“斟酌撤河南卷一本,补中十二房河南卷一本”。[103]癸卯科《会试闱墨》中,叶景葵只刻二场二道,祝廷华只刻二场三道,区大原、郭立山均只刻二场一道,说明诸人有可能靠二场补荐取中。陈善同仅刻第三场一道,也有可能由第三场补荐取中。[104]从癸卯、甲辰两科的补荐情形看,估计每科有30~50份补荐卷,则通过补荐最终中式者至少当有十几人,甚至20多人。这提示出在头场未荐的情况下,靠二、三场出色而“死灰复燃”的概率:大约靠补荐中式者占中额的1/15。
1703086506
1703086507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头场已荐之卷,其二、三场的优劣对于取中有何影响。毫无疑问,相当部分荐卷因头场受总裁格外青睐,实已预定中式。癸卯年三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才开始荐二场卷之时,荣庆已经选中两人,拟刻其首场墨卷。其中之一为恽毓鼎所荐的湖北卷,拟刻其首场第三篇,对照《会试闱墨》可知为覃寿彭。[105]不过,必有另一部分头场荐卷在总裁眼中相差无几,并不能遽定高下,故需要比较二、三场的优劣以定去取。由于甲辰恩科头场荐卷数量剧增,这一情况必更加常见,于是二、三场影响取中的权重也就相应提升。甲辰年三月二十二日,在开始二场荐卷之前,正总裁裕德就托第一房同考官吴荫培向内监试王振声传话,“各房荐二场卷,如有出色处,可加批,有疵谬处,亦批出,若平正无疵,即可不批,其批条须于卷上露出少许,以便一望而知”,嘱其将此意“代达各房”。王氏“因书一纸,令送榜吏分达各房”。[106]裕德已有科举改制后衡文的经验,如此便宜行事,想必二场平正无疵者总裁可能将不再寓目,而出色加批者可能成为脱颖而出的重要参考,因疵谬而被批出者势必遭到淘汰。裕德此举不仅是减轻四总裁二场阅卷的负担,同时也在压缩备取的范围,以易于对比取中。于是二场是否有批就甚为关键。所以二场的重要性也体现于上述情况中。
1703086508
1703086509
因此可以说,头场之所以具有压倒性的重要性,实由荐卷、阅卷程序所决定。然而一旦头场区分度不高,二、三场的权重也就相应增加。这与头场考题、考官阅卷态度和临时操作均有关系。[107]
1703086510
1703086511
较之阅卷、荐卷程序及场次权重,更为微妙的是同考官以何标准荐卷、总裁以何标准取中。科举考试凭文录取,八股文尚有一定格式,亦即学养文笔或许意见不一,而起承转合则有相对标准,但毕竟由人衡阅,亦难有一成不变之准则,不同考官品味有别也可想见。改试论、策、经义后,程式明显放宽,篇幅长短不一,同一题有人三页不到,有人则多至七八页。[108]且改制初期,尚在摸索。因此,取中标准更难预卜。但若说毫无标准,既乖情理,亦难以证实。或许比照考中的墨卷与科举中人的议论、考官的感受,可以略窥梗概。
1703086512
1703086513
现存朱卷及会试墨卷绝大多数为考中者的,且并非全貌,常常是从三场共13道答题中挑选几篇。同时,选刻的会试闱墨往往已经过同考官润色。不过,这也恰可看出哪些卷子为考官所喜而脱颖而出,哪道答题为考生得意之作而刻入朱卷。取中标准便可从中透视。前文已述,从头场墨卷看,同一道题往往有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结论,即使结论相近,而切入的角度、论述的思路、内容的侧重、行文的风格也常常各自有别。二场策题预设和导向更强,结论雷同度高,但大同小异之处也值得注意。整体看来,想要获隽,须出新意于法度之中。立论新警、说理精透而行文有别于人者易受青睐,不偏不倚的答卷未必走俏。
1703086514
1703086515
癸卯年闰五月二十二日,吕佩芬奉派湖南乡试副考官。此时经济特科初试甫毕,张仁黻向吕氏谈及张之洞阅卷时不取三类答卷:“一蹈袭康、梁之书例;二引用西书不择典正者;三誉外太过、立言失体者。……众皆服其宗旨之正。”吕佩芬答道:“香涛所取一百二十余人,果皆无此三弊乎?吾则未之敢信也。”[109]关晓红就此认为“特科如此,乡试、会试自然难逾其轨,即不偏不倚的试卷更易为考官青睐”,并以金兆丰、王寿彭、夏启瑞三人二场首道策题的答卷为例,证明“上述宗旨已贯彻落实”。[110]
1703086516
1703086517
其实,上述三人之所以能入彀,恐怕更多由于头场。金兆丰头场首题被刻入文明堂闱墨,开篇便不同凡响:“固守之兵利用详,胜敌之兵利用简,独立之国利用经,列强之国利用权,仁义之师利用宽,节制之师利用严。”结尾更是以古说今,绝非不偏不倚之论:“管子是举已开后世民团、保甲之先声,而为今日工战、商战之鼻祖也欤?”王寿彭也不同于许多答卷一味颂扬管子,而是先扬后抑,末尾称“管子之法其犹未免于霸欤?”夏启瑞虽亦赞赏管仲准古酌今,通经致用,但在末尾却来了一段春秋责备贤者之义,于是境界全新。[111]可以说三人头场首论皆非不偏不倚之作,其立论行文均有新颖出奇之处。
1703086518
1703086519
此外,科举中人对后辈的“指导”也值得注意。癸卯年正月,许同莘即将赴汴应试,其伯父许珏致信勉励道:“场中文字放胆抒写,小心检点,得失听之于命,不必过事矜持。”许同莘不幸报罢后,次年许珏又劝令他早到开封,静养半月,至于“场中文字不必求异,总以持论平正,说理精透为贵,尤在相题有识”。[112]两次说法不无差异,而许同莘亦均落榜。与许珏只有举人功名不同,冯汝琪之父冯金鉴翰林出身,且曾多次典试,熟悉科场实情。冯汝琪癸卯会试报罢后,冯金鉴评论其文曰:“朱卷文字清健隽永有余,而饱满不足。变法之初,以辅佐富有为贵,徒以清隽胜人,此会试所以落第也。即如末篇公心如何可变,私心如何不能变,须将实在利弊痛切言之,加以辅佐,自然满当,易于动目。只以无文正之心亦未可行一句收束,似嫌空而力薄。”因而建议“明年会试宜从充实处着意,证佐多,篇幅长,不外多用时务书一法”。[113]意谓变法初期,“以辅佐富有为贵”,故答卷须多引证佐,加大篇幅,饱满充实,则易于动考官之目。次年甲辰科冯汝琪果然高中,其答卷也确实有篇幅加长的倾向。
[
上一页 ]
[ :1.70308647e+09 ]
[
下一页 ]